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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里斯露出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你来了。”他说道,好像在这里等了很久。

“嗨! 没想到在这能碰见你。”詹姆斯尽量忽视掉帕里斯奇怪的态度,“请问这里是负责人的办公室吗?”

“当然,你觉得是这里就可以是。”帕里斯灵活地转动着手上的签字笔,目光看着站在门口犹疑不定的詹姆斯。

他模棱两可的话让詹姆斯感觉更加怪异,又不明白他心里的想法。詹姆斯的心中暗暗有些恐惧,手机里那条警告他的消息还躺在收件箱里,现在看起来就像恐怖电影开头出现的警示和预告。

所有不幸的开始都是从忽视这些警告开始的。詹姆斯挤出一个笑容,“我想我是走错了,抱歉打扰了。”

他的手按在扶手上,那上面却像铸了铁水,任凭他用多少力气,门把都纹丝不动。詹姆斯一下子陷入惶恐,他劝说自己冷静下来,拿出手机,顶端的信号位置也没有连接的显示。

“遇到麻烦了?”关切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詹姆斯的心跳差点跟不上节奏,他用尽最后的勇气转过身,一条铁灰色的领带出现在他视线的斜下方,周围是纤尘不染的白色,再往上是一段线条优美的脖颈,连着鲜明的下颚,最上面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

刚刚帕里斯还带着和中午一样的深棕色外框的眼镜,刘海放下来一直盖到眉毛。詹姆斯在此之前对他外观的印象是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怎料帕里斯的打扮是在故意遮挡自己的颜值,詹姆斯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眼前的那张脸,那些经过千万次精细雕琢的塑像也就不过如此。没有瑕疵,完美得可以让人怀疑,这或许是出自那位名家之手,因为人类不会拥有神明一样的,没有缺憾的容颜。

帕里斯和他相距不到一米。他仔细观察着詹姆斯眼镜里流露出的情绪,人类就是这样,内在的情绪或多或少会从外在体现出来。“想起来了吗?”他耐心地问道。

詹姆斯每天都能见到很多人,他的大脑里像纪录片一样播放那些有记忆的面孔,一张张飞速翻过,没有与之匹配的。“我想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你肯定是找错人了。”詹姆斯的手不自觉地开始发抖,帕里斯的目光有种机械般的质感,找不出任何属于人类的感觉。他紧紧握着手机,才能不让它从渗出冷汗的手中滑落。

“我的记忆从来不会出错。”帕里斯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的位置。他看了一会詹姆斯,用很包容体贴的语气说道:“没关系,我不会怪你,人类的大脑机能一直都是如此。”

“我帮你回忆一下好了。”他空洞地笑着。

六年前。

帕里斯当时还在实验的测试阶段,他和几位A国的人类指挥官,带领着机械人组成的部队远征一个又一个没有从属的偏远星球。他们在一次作战中失散了,帕里斯和一架简易的逃生飞行器一起坠落到这个星球上。

他外表的皮肤因为战争和落到大气层时的高速摩擦而面目全非,身上找不出一块本来颜色的地方,飞行器也毁坏了,甚至比他看起来还要惨不忍睹,只剩下框架和零星的灰烬。

他的痛觉感知也被一并损毁了。帕里斯走在无人的荒野上,电线裸露在外面,时不时可以看到火星闪烁。他沿着一个方向一直走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体内的能量即将要耗尽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人类的建筑。

帕里斯悄无声息地趴在窗外,现在对于人类来说是休息睡眠的时间,他扫描了一眼屋里热源分布,割掉了一处的玻璃,进到了里面。

他先找到了墙壁上充电的插孔,把裸露着合金的手指伸到里面,源源不断的电流流进他快要枯竭的身体。等到他的觉得恢复得差不多以后,帕里斯从这间屋子里随机找到了一些布料,仔细地把它们缠在身上。现在他看起来像古代传染病的患者,身上裹着布条,外面披着长款的风衣。帕里斯拿走了墙上的帽子扣在头上,以免有人类看到他只剩两个黑洞的眼睛。

他正打算原路返回时,客厅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妈妈,快来这里有个怪人!”稚嫩的喊声在角落里响起。

星际有法律规定他不能伤害人类,帕里斯以最快的速度从她面前越过,翻过窗户。后面是女性和男性惊慌的喊声。

他被制作成战争使用的武器,速度不是普通人类可以赶上的。帕里斯很快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随着他的路线不断移动,周围出现的人类越来越多,他们或好奇或嫌恶或警惕的目光扫过他古怪的打扮。

天气很冷,仅靠电量无法维持他的身体运行。帕里斯不得不在一处灯火阑珊的地方坐下来,他打算等到第二天太阳出现的时候,让身体恢复一些温度,再想办法查清这里的位置。

十分钟不到,他就感觉有东西在拍他的肩膀。考虑到这里没有战争和暴乱,帕里斯压低帽檐缓慢地转过头。

“嗨”他听见一个男声对他说道。

这是人类打招呼时常用的语气,听起来没有敌意。帕里斯也照着他的样子打招呼,但开口时候他很快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收到了损坏,不能正常发出声音。于是他沉默地坐在原地,又把帽檐向下拉了拉。

但对方似乎很热情,“你是我的粉丝吗? 今天见面会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我还是会破例为你签名哦。”他在离帕里斯不远的地方坐下来,虽然没有抬起头,但得益于设计者出色的设定,帕里斯能敏锐地感受到他视线里的温度。

他微微抬起头,指着自己的喉咙摆了摆手。

“你不能说话? 你生病了吗? 放心你即使不能开口说话我也能知道你对我的崇拜。”对面语气似乎颇为自信。他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张专辑,帕里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他看了到封面上的签名:詹姆斯·基尔彻。

从未听过。帕里斯在自己的信息中检索,却一无所获,他极少会发生这样的情况。除非,他谨慎地在帽遮下找好角度看到了对面被寒风吹得泛红的脸,果然他并没有在出名的媒体中露过脸。一个籍籍无名的人,帕里斯在心里默默断定道。

“现在喜欢jazz的人越来越少了,唉。”名叫詹姆斯的年轻音乐家在他身边叹气说道,“但是我不想放弃,因为我每每到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到你们这些支持我的人。”帕里斯偷偷在阴影下看着他侧脸,他红色的头发被风吹得很乱,让帕里斯想起在沙漠里看到的风滚草。

这种植物往往意味着无限的生机,它随风而走,总能与奇迹不期而遇。“希望有一天我能带着自己音乐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你们不总是说我离出名只差一个契机吗? 只要我坚持下去,那机会就一定会到来的,对吧。”说话的时候,詹姆斯的眼睛里倒映着夜色。帕里斯很想说这样冷门的音乐根据数据的计算很难回归到大众的视线里。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反正他本来也不能发出声音,处于一种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理由,帕里斯对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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