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海

跌扒那

  • 都市现实

    类型
  • 2022-07-20创建
  • 8万

    连载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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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Chapter1

周四晚上,Circle酒吧门前。

  这家酒吧占据了整条长街最显眼的位置,但走的却是低调不招摇的美式复古风格。棕褐色的实木建构,以及暖暗调灯光下微微流转着金属光泽的掉漆字“Circle”,让它在长街上一众放射出红绿蓝晃眼灯光的酒吧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闻驭站在酒吧门前昏黄的吊灯下,右手小臂上搭了一件西装外套 。他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表——10:00整,随后深吸一口气,大步踏进了酒吧。

  酒吧里的木质音响悠悠放着七八十年代的爵士乐,吧台后几位调酒师正忙得起劲,手里的雪克杯娴熟地上下翻飞,发出冰块相碰时清脆的泠泠声。

  闻驭迈着长腿穿过大片桌椅,没有对一路上男男女女的大胆目光施以特别关注,然后一把架起吧台上一个醉得瘫倒的褐发青年让他坐好,问:“钟锦意,你怎么了这是?”

  四周立刻投射来各式各样好奇的,探究的目光。

“哎你看,那个帅哥来逮人了是不是?大晚上的出来喝的烂醉......”

“瞎说什么?说不定只是来接人呢。”

  ......

  闻驭整个人松散地靠在吧台边上,默然接受着酒吧来往客人或好奇或勾引的目光。他身上原本一丝不苟的西装衬衫被随意挽起了袖子,领口也散漫地敞着几颗扣子,然而领带好端端地挂在脖子上,甚至还卡着一个精致至极的狐狸头领带夹。这样一身在酒吧里显得格格不入,但昏暗灯光交错之下,竟也能从中窥探出一种颓废而禁欲的丧系美感。

  那个被叫做钟锦意的青年挣扎着要起身,抹了一把脸,含糊道:“闻哥,我没醉,咱们出去再说吧。”

  闻驭拍拍他肩膀,从鼻梁上取下一副金丝眼镜,食指和大拇指捻着抖了抖,然后把眼镜挂在了衬衫领口。

  “闻少才来就要走了?不坐下喝一杯?“吧台里间走出一个短发女人,笑盈盈地揽住闻驭肩膀。见闻驭低头对她礼貌一笑,女人朗声对身旁的调酒师道:“小齐,给闻少来一杯。”

  闻驭伸手制止了小齐: “不麻烦了白老板,我来接人呢,冰柠檬茶就好。”

  “怎么样,最近生意还好吧?”闻驭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家他常光顾的酒吧并无二样,要说实在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原本该站着驻唱歌手的圆台上空空如也。

  “生意倒好着呢,一到夏天来海边玩的人越来越多。”白老板连声笑着,冲闻驭抛出一丝暗示性眼神,“只是你去出差一趟,店里有些熟客想见你见不着,也就来得少了。”

  闻驭稍稍勾了下唇角,没搭理她这茬:“前阵日子的那个歌手呢,辞职了?”

  一提这事白老板就叫苦不迭:“前两天刚辞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我现在还在到处招人面试呢——哎哎,闻少要不赏脸站个台?”

  “没门。”闻驭拍了拍白老板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只能祝你早日找到心水的歌手了。”随后同情地对她一颔首,扛着钟锦意摇摇晃晃走了。

  沙滩大道路面宽阔,一侧是几乎承载了这座滨海城市夜生活的酒吧一条街。霓虹灯四射,强节奏的音乐砰砰撞击着耳膜,穿着前卫的潮男潮女三五成群,不时走过几个沙滩裤人字拖的度假村住户;另一侧栽了整整齐齐一排棕榈树,将沙滩和道路分隔开来。

  此时海那头夜色沉沉,海浪和礁石相互碰撞,被打成白色浪花卷上沙滩,又沉默地退下。

  闻驭望向黑沉沉的大海,眼里映出一片幽深的沉静,他叹了口气:“现在要和我说说吗。”

  钟锦意一头乱糟糟的褐发,眼圈又微微红了:“我和越霜分了。”

  一路无言。

  只此一句话闻驭便能理解钟锦意现在的心情。钟锦意和林越霜是高三那年在一起的,两人一起走过高考,挺过了漫长的四年大学异地恋,又一起读研,再到参加工作,已经整整十年,和对方分享了生命中三分之一的漫漫时光,却在钟锦意29岁这年戛然结束。

  两人曾经紧密接合的时间轴被生生剥离开来,至此各走一方,在今后漫长的时光里可能再无交点。

  而闻驭和钟锦意自高中时期起便是至交好友,钟林二人这十一年感情的不容易,他再再清楚不过了。

  纯白色奔驰大G在地下车库骤然刹车,闻驭先一步下车打开了副驾驶车门,将钟锦意拉出来扶着:“我理解你很难受,但这些总会过去的。”

  “我明白的。”电梯门映出钟锦意颓然的身影,“先上去吧。”

  精装修高级公寓的顶楼,闻驭站在大落地窗前,远处天际一架闪着夜间警示灯的飞机飞过,随后又消失在了市中心写字楼星星点点的内透间。

  “闻哥。”钟锦意喝了一大口手里的蜂蜜水,或许是还有些许酒意上头,他忽然问道,“那当初你和那谁分了之后,你是怎么想的?”

  那谁。这个词在闻驭舌尖转了一圈,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呼之欲出,又被他强硬地咽下。

  闻驭出奇地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沉默,他微微侧过身扭头看向钟锦意,这个姿势让他的脖颈绷出了好看的线条,他说:“真要说我怎么想的话,那只能是解脱吧。”

  “——解脱?但是你这些年的样子真的不像是解脱了,你自己也清楚的对吧?这些年你变得越来越——”钟锦意的声音忽然又小下来,嗫嚅道,“我不觉得你走出来了,我想我也走不出来了。”

  “你想多了,没有人会走不出来。”闻驭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冷冷道:“快去睡觉,明天还得上班呢。”随即无情地将钟锦意拖进客房,将他絮絮叨叨的酒后真言关在了门后。

  ......

  不知道是不是被钟锦意提了一嘴的缘故,闻驭久违地梦到了一些旧事,但也只是恍惚间的一些片段。

  他似乎看到了一片操场,足球场上的灯微微亮着,不知名昆虫时不时发出一些声响,盛夏夜晚的风夹杂着一丝丝微涩的海盐味,不经意间撩起了少年的白色校服衣摆。

  闻驭的视线并不清楚,他努力睁大双眼,依稀辨别出操场上有两位并肩行走的男生,他们的身高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左边的那位走路没个正形,半个身子死皮赖脸地贴着另一位。

  视线一转,他眼前又成了一片熟悉的海滩。傍晚夕阳橘的红的映满一片天穹,棕榈树林点缀着斜阳,两位少年赤足走在沙滩上,影子在身后亲密交缠。

  然而转瞬间眼前的色块开始崩裂扭曲,那些蔚蓝、橘红、明绿伴随着海浪轰鸣裂的粉碎,只留下了漠然的黑白。

  他猝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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