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逃避

  苏浔手里的纱布自手掌绕过虎口,一圈圈缠紧,又一圈圈被松开。

  再缠紧时右手发了狠的扯着,左手指尖很快充血,右手食指也因为用力变得发紫。

  顾承安哄睡了苏木之后,出门就看到苏浔在无意识地自虐。

  他快步走上前蹲在苏浔前面勾住他两手之间的纱布,暗暗加了力道也没扯出来,只好扭身拿了剪刀,小心地从中间剪开,然后带着点力慢慢把纱布绕下来。

  发紫的红色一点点消了下去,留下几道泛白的勒痕。

  “饿了吗?想吃什么?喝水吗?想睡觉吗?还是想先洗个澡?”顾承安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也没过脑子。

  他正要重新组织语言,就听坐着的人哑着嗓子笑了,语气里还有没收住的笑意:“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不过是有东西没想通,也就是那么回事,你去煮碗面吧。”

  放了香油煮的面上面还撒了一撮葱花。苏浔尝了一口,面煮的软硬适中,咸淡也刚好。

  “不错。”

  顾承安正透过热气看苏浔,他吃东西很慢也很安静,是在吃下一口的间隙里说的话,很快而且低,顾承安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半晌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又“哦”了一声。

  苏浔吃完,顾承安难得地收了碗去洗,调的刚好的水温顺着手腕聚成一股落在池子里,他蓦的想到苏浔手腕上的红绳,大概也是这个位置吧。

  顾承安觉得自己魔怔了,他脑子里现在几乎全是苏浔。

  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存了怎样的心思,一定是最近跟他接触过多的缘故。

  他想,是时候该离开了。

  但不是今天,他不能指着一个暂时丧失自理能力的人去照顾一个孩子还有狗。

  对!还有狗,上午他们只记得折腾它了,还没给他吃东西,刚刚苏浔回来的突然,他们也没把狗子身上的皮筋摘下来。

  顾承安预感到要出事,果不其然就听到大狗像被压了尾巴一样哀嚎了一声,

  他第一眼看的却是依旧坐在餐桌前没动静的苏浔,确定他没被惊扰才急匆匆上前去捂大狗的嘴。

  顾承安骑在狗脖子上扯着它的耳朵说:“你爸心情不好,别吵,我给你拆。”

  他牢牢捏着狗嘴,防止它再叫唤。之后又掀起它嘴上的皮,拽出了一根彩色的小皮筋和一撮狗毛,哭笑不得的骂了句“傻狗。”

  苏浔眼瞅着一人一狗又滚在了一处,也懒得管他们,丢下一句:“你自便。”就进了屋。

  喂狗时,顾承安故意扣了它两条鸡腿,拿去厨房简单处理了一下煲汤,打算晚点儿拿给苏浔喝。

  苏浔在狗子身上还是很舍得花钱的,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是真的把它当个孩子在养。

  顾承安拿了壁柜上挂着的钥匙,又抓了把抽屉里的零钱,牵着吃饱的狗子出了门。

  等他拎着一袋子菜带着狗准备进门时,就看到门口站了一个男人,是昨天来的那个。

  其实左宁一在跟苏浔提了分手的下一秒就后悔了,苏浔离开时的笑让他一下午都心神不宁,以至于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自己没带钥匙。

  明明是他先动的心,是他先招惹的苏浔,先放弃的也是他,可如今后悔的也同样是他。

  他当时提分手有一多半原因是因为眼前这个人,那会儿他确实是被自己的猜忌冲昏了头,再加上当时母亲闹的凶,一时失了分寸才说出那样的混账话。

  他站在走廊里,门敲过几次,门铃也按了几遍,连电话都打了不止一通,只是没人接。

  他看着牵着狗的人及其自然地拿出钥匙开了门,还以主人家的自觉邀左宁一进门。

  左宁一逼自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他告诫自己不能再胡乱猜想了。

  他正要去拉苏浔的房门,就被顾承安生生拽住了胳膊:“他好不容易才睡下,你有什么要紧事吗?”

  顾承安皱了下眉,他对左宁一的身份大概有了点猜测,加上他刚刚的举动,想必今天苏浔身上发生的事跟他也脱不了关系。

  “跟你没关系,松开。”语气不善。

  左宁一本来就憋了一股气,此刻顾承安更是直接撞在了枪口上。

  他见对方依旧攥着自己的胳膊不松手,便用了点力道去推顾承安。

  顾承安昨天病了一场,今天还是有一点发虚的,毫无防备被他这么一推,踉跄了一下,背狠狠撞在身后的壁柜沿上,发出一声闷响。

  苏浔开了门,先看到的是门口站着的左宁一,多看了两眼才看到靠坐在壁柜边的顾承安,想也知道刚刚那一声是怎么回事。

  只是到底是什么能让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第一次见面就动手,苏浔懒得去想。

  他先是对左宁一说了一句:“收拾东西什么的你随便,钥匙放桌上就行。”

  随后就蹲下身问顾承安:“还能动吗?伤到那里没有?”听他说了没事后就伸手要去扶。

  顾承安忙说:“你别碰我,我缓一缓自己能起来,就是背有点儿疼。”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又补充了一句:“怕你难受。”

  左宁一听着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能表现出什么来。他喊了平日里惯喊的名字,他说:“阿浔,中午的话你就当哥犯浑,咱不作数行不行。”

  苏浔蹲着没动,语调听着很平:“那时你也是真存了分的念头吧,因为他?”他们俩个本没什么动手的契机,除非是左宁一先动手。

  “昨天我来,看他穿了你的衣服坐着。”

  “原来就只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原来他白天里说的算了是这个意思”苏浔也不想多解释什么,只是说:“他只是诱因,哥,好聚好散吧。”

  那就是不行的意思了。

  左宁一还想说点什么,就看到苏浔站起身取了牵引绳,拿着一端,另一端递给顾承安让他抓着,用力把人拉了起来。

  紧接着又听他说却不是对他说的:“坐那里,衣服掀起来我看看,伤到骨头就麻烦了。”

  好在是撞偏了,只在左侧肩胛骨靠下的位置留了一条红痕。

  “没什么大问题,一会儿煮几个鸡蛋给你滚一滚。”   

  左宁一沉默的进了客房,关门时力道没收住,声音有点儿大。

  本就是暂住,他带来的东西也不多,再加上他又不是真的想走,只是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

  一个行李箱都没装满。

  出来时,苏浔正把鸡蛋的蛋白和蛋黄分开,蛋黄自己吃了,蛋白塞到一边等着的狗嘴里。

  厨房里顾承安在折腾着做饭,他在里面喊狗:“蠢狗,接着。”

  里面稳稳扔出来一块不规则的瘦肉,狗子飞快地转身、起跳、接了肉吞下去又卧到原处眼巴巴看着盘子里两个剥了壳的鸡蛋。

  苏浔捏着一颗蛋黄丢在狗嘴里,剩下的打算晚上再喂给它吃。

  左宁一按下箱子上的拉杆,想跟人好好谈谈。

  苏浔抬头看他,喉结也跟着滑了一下,边上的伤口被撑了一下,所幸没再流血。

  “我昨天给你打了电话,也发了微信,所以,哥,你在赌气。”语气很笃定,也很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

  一语中的。

  在这点上面苏浔确实没说错,自从昨天他见过顾承安后就在赌气。

  倒也不是跟苏浔,是跟自己。

  他太喜欢苏浔了,以至于受不了他再对别人好一分半点儿。他自认为了解对方,却单单在这件事上没把握好分寸。

  昨天他看到消息时是有几分不敢回的想法的,再想回的时候就已经是深夜了。就想着左右明天要回去,回去说也是一样的。

  但是上午苏浔来的突然,他母亲的反应也很突然,当时他也是存了保护苏浔的心思,但又不清不楚地说了糊涂话。

  可当下被苏浔这么一问,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明明才攒了一肚子话,现在却挑不出一句合适的。

  苏浔见他不出声,权当他是默认了,喊了他一声哥,又说:“算了吧。”

  猜疑的种子一但生根,势必会顺势而上,日渐茁壮。

  苏浔想,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应付类似的事情了。

  左宁一的电话响的很突兀,他很快的接了,挂的也很快。

  他匆匆给苏浔留了一句:“阿浔,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就拖着箱子离开了。

  苏浔的大拇指指甲用力掐着食指指节,“不能这样又能怎么样呢?”低低的一句呢喃,也不像在回答什么。

  苏木醒来找水喝,开门就被鸡汤的香味引去了厨房。

  顾承安正给四个碗里分着汤,其中一碗看起来明显要多上一点,是给苏浔的。

  他招呼小姑娘去拿狗子的饭盆,汤里几乎没放盐,刚好也可以给狗子尝尝鲜。

  昨天剩的米饭正好用来炒饭,里面加了近十种蔬菜,中和了炒饭中原有的腻。另外每个人还得了一碗只加了冰糖的银耳莲子羹。

  苏木从吃第一口开始就说个不停,她先是说昨天的糖醋里脊吃的她好撑,接着又说今天的汤是她喝过最好喝的汤。

  苏浔隔着桌子看了眼喋喋不休的小姑娘,大哥还是把她管的太严了。

  一旁的顾承安听得很认真,偶尔插上两句话,意思也是顺着小姑娘的。

  他想,那人应该可以把小姑娘和狗照顾的很好,他想去散散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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