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相认

于是,最后变成了四人共乘一辆马车,铁骑并锦衣卫两队人马,浩浩荡荡向京都驶去。

马车内,治伤的郁院判急得满头大汗,时不时用袖子擦,来的时候备下不少好伤药,但是也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

纵使是从一个小太医做到院判的郁院判,看到这样重的伤也是惊得手抖。

“这……这可如何是好,腐肉都得刮掉啊。”督主伤势严重,郁院判又寻不到行内人帮忙,急得白胡子都杂乱了些许。

北野楚泥一直拧眉不语,先前有披风遮住,看不出来贺楼有受伤,现在他整个后背暴露出来,她才发现贺楼整个后背都是一层腐肉,还有些许白肉翻起,看得人直作呕。

而坐在对面的“妹妹”从头到尾冷眼看着半死不活的贺楼,丝毫没有避讳,亦没有害怕。

她在观察“妹妹”时,“妹妹”也在观察她。

这个“妹妹”很可疑,为了哥哥,不顾危险,大老远跑来这里,要么是和原主很亲,要么就是来确定原主是否还活着。

若是跟原主亲,现在应该粘着自己问东问西了,不该是淡定坐着。

那就只有可能是后者。

若是后者,就不得不提防。

“指挥使,这……督主高热不退,我这也不敢动手啊!”郁院判一把白胡子似乎更白了,“若是直接刮了腐肉,督主恐会受不住,我这,实在是不敢下手。”

原主是否懂医,她现下不清楚,“妹妹”在场,若是发现了什么,不好收场。

“哥哥,你之前不是学过医么,可有法子?”

“妹妹”虽是问询,可字里行间带着试探的意味,让她有些捉摸不定。

“直接除尽腐肉,必然要刮去一层好肉,恐会止不住血,过程也会……”

北野没有把话说全,郁院判好歹坐到了院判的位置,自是明白她意思。

刮一层好肉,其痛苦与活剐无异,他哪儿敢动手啊。

看了眼上下打量自己的“妹妹”,北野楚泥淡笑说道:“在外公办,大小伤时有,平日刮肉见得也不少,虽不精,还是可以帮院判打打下手的。”

“刮肉得褪衣裳,妹妹……”北野楚泥略作歉意地看着妹妹,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听到北野说可以帮忙,郁院判长舒了口气,恭笑道:“北野小姐,可否屈尊到马车外等候半个时辰?”

两个人都出声赶人了,“妹妹”也不好再留在马车里,自觉起身到马车外等候。

“在此修整半个时辰,一队在外围巡逻……”

铁骑首领安排好防护事宜,令余下人等离马车三丈开外,避免打扰他们医治督主。确定“妹妹”走远后,北野直接把贺楼的上衣褪尽,假装从袖子里拿出一应药物和工具。

“郁院判,把人侧翻过来,检查一下他是否还有其他伤处。”     郁院判听她吩咐,把贺楼侧翻过来。相较于后背,前面情况好些,刀口都不深,顶多算皮外伤,只是,腹部一支细箭没入得有些许深,若是再深些,怕是会当场毙命。



北野一眼认出,是那个黑衣人的袖箭。还当他多厉害,能全都给挡住,竟还是中招了。

发着烧,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坚持这许久,也是个狠人。

“院判,扶他坐起来。”

“好。”

戴上手套,手术刀消完毒,郁院判也恰好把人扶坐起来了。

纱布,金疮药这些必要药物,郁院判都有带上,省了她不少麻烦。

在贺楼背部喷上麻沸散后,北野熟练地把腐肉都刮下来扔到一块布上,还真别说,就算在医院看多了这些,也还是刮得她自己都要吐了。

背部腐肉处理好了,余下就都交给郁院判了。

只是,腹部的那支细箭拔出来恐怕会有些凶险,她不敢确定箭支没入有多深,胡乱拔了风险太大。

见她盯着那支箭良久也没有动手,郁院判笑了笑,“北野佥事,这支箭交给我,帮我扶住督主。”

“好。”

院判在棉布上撒了些药粉,按在箭支一侧,硬生生把箭拔了出来,然后用棉布摁住伤口,可血还是汩汩往外渗。

“劳烦佥事替我按住督主伤口。”

犹豫了一下,北野还是照做了。

血从她的指缝缓缓向外渗,热得烫手,亦如手术室喷溅而出的血柱。灼热的红色浸满了她的双眼,滚烫的鲜热几乎将她淹没,那血柱变成了尖锐的利刃,刺向更深处,“啊啊!”

北野松开血红棉布,紧紧抱住自己右腿,钻心的疼,仿佛有数万只蚂蚁在嗜咬,要将她啃食殆尽。

北野突然的尖叫吓得院判手抖了一下,忙问道:“佥事,怎么了?”

“没事,只是麻醉药效过了。”北野咬着牙坐起来,掀开衣摆看了眼腿上的伤,伤口渗血了。

听到北野的尖叫声,铁骑首领和“妹妹”有些担忧,“哥哥,怎么了?是否要……”

“不用。”北野打断“妹妹”的话,“再等一会儿,很快就好。”

郁院判迅速包扎好,“啧啧”称奇,“督主耐性可真好,这般疼都能不吭声。”

北野笑了笑,不置可否,若是没有麻醉可就不一定了。

处理好了督主的伤,院判也不好意思再留在马车里,很自觉地下了马车。

马车里就只剩下三人,两个半死不活躺着的病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气氛有些许怪异。

北野楚泥没出声,“妹妹”也就不出声。

不知行了多久,妹妹状似无意道:“哥,北野家终究还是落在了那个棺材子手上,我们都死了。”

“你是……哥哥?”北野楚泥垂死病中惊坐起,骇然失色,声音颤抖不停。

“妹妹”点了点头,摘下面纱,“是我,我们在这里都还活着。”

北野呆呆地看着和自己相似的脸,愣神间,眼泪早已从眼角亟亟滑落。

“哥……”北野此刻很想抱住他痛哭一场,奈何浑身无力。

北野楚云蹲下身,把楚泥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哥在这里,哥一直在。”

当真的靠近坚实的怀抱时,楚泥却又哭不出来了,似乎也没有那么委屈,至少她还是有个亲人在。

抽泣声一耸一耸,听得人直发慌,贺楼督主试图掀开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看见一个穿飞鱼服的男人靠在一个姑娘的怀里抹泪,这画面,似乎有些……

终是没有抵住沉重的眼皮,贺楼督主再次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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