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打墙

谭白一头撞在前座的椅背上。

她觉得自己的鼻梁骨肯定是骨折了。

她捂着鼻子去看前面的路况,却发现眼前只是一个空荡荡的路口,还是绿灯。因为是半夜,街上连个鬼都没有。

司机却握着方向盘,惊疑不定。

谭白问:“怎么了?”

司机谨慎地打量着前面的路口,说道:“这个地方,好像已经至少经过两次了。”

谭白扭头去问徐洞然:“有吗?我觉得平安市的路口都长一个样啊。”

徐洞然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我没注意。”

司机依然忐忑:“不会是鬼打墙吧?”

谭白隐晦地看了他一眼。

司机继续忐忑:“这大半夜的……小姑娘,你可是先生啊,你看……”

谭白道:“我是个女的,你管女的叫先生?”

司机:“不是,这不是对你那一行的敬称吗,这会儿也别在意这个了,你看这该怎么办?”

谭白:“不瞒您说,我刚搬来还没一星期,确实是不认路,而且我也不是您说那一行的。”

司机:“……那我们怎么办?我这开着导航呢,明明早就该到医院了,一直在这绕圈子,这除了鬼打墙,也没别的解释啊。小姑娘,你既然要去医院看我们小姐,不从这走出去也去不了啊。我就是个普通人,哪见过这种场面……”

谭白想了想,踢了一脚徐洞然:“下车。”

说罢,她打开车门,先下了车。

谭白打量着眼前这个路口。路口空荡荡的,路灯坏了一盏,忽明忽暗,给普普通通的深夜街头景象增添了几分惊悚。

午夜时分,有哪个鬼来收生气么?按说在人味儿浓重的市区,鬼是不敢出来拦人的,“鬼打墙”这种现象通常发生在人迹罕至的郊区或是野外。即使是半夜三更,谭白站在空荡荡的街头,吸一口气,还是觉得满鼻子都是人味儿。

那这鬼必然是个很凶厉的鬼了。

她出门急,除了自己什么都没带,连穿的外套都是人家徐洞然的。

谭白转身对跟着她下车的徐洞然说:“想办法弄一两滴血给我。”

徐洞然也不问为什么,竟然就手从衣兜里摸出一把削铅笔的小刀。只见他眉头也不皱,捋起袖子就往手臂上划了一小道,伤口不长,但显然不浅,因为有血珠争先恐后地从伤口中渗出来,颇有些瘆人。

谭白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她伸出食指,蘸了徐洞然的血,涂在路口的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徐洞然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在地上写画,只穿了毛衣衬衫,半边胳膊还露在冬末寒冷的空气里。

谭白写毕,又转身走到车挡风玻璃前,在雨刮器上方抹出一道长长的淡黄色血痕。

司机的眼神变得更加惊疑不定。

谭白拉开车门。

坐上车后,她想了想,解释道:“我没有朱砂,徐洞然是至阳之体,他的血里有纯粹的阳气,我用他的血在路上画符,能逼退恶鬼。但是我怕不保险,又怕鬼蒙眼,所以在挡风玻璃上也涂了一点他的血。这个路口肯定经常出事故吧?所以有厉鬼,也很正常,不用害怕,师傅您只管开车就是了。”

徐洞然默默抽了两张车上的纸巾按住自己的伤口,纸巾被浸染成红色,意思是他的血货真价实。

司机欲言又止,好像是仍有很多疑问,又好像是面露不忍,最终还是踩下离合,发动了汽车。

不知道是不是徐洞然的“纯阳之血”起到了作用,司机这次开车,一路畅通无阻——原本就该无阻。
太奇怪了。

谭白自幼学艺,学的虽然是旁人眼里的神鬼之事,但她在红旗下长大, 满心里都是唯物主义,谭老师也告诉她这世上没有人真的见过神神鬼鬼,许多耸人听闻的故事要么是人为编造,要么是以讹传讹,总之不可轻信。

甚至一些看似玄而又玄的术数,也只不过和绘画雕塑一样是一种技能,是可以靠勤奋学个大差不差的。就好比一个高中生,认真学习三年或许考不上清华北大,考不上985211,但一本总还是可以靠努力考到的。

因而,司机说鬼打墙,必有蹊跷。

但很遗憾谭白基本是个路痴,一路上又半梦半醒,根本没记路,只能由着司机胡诌。加之她和徐洞然两个人还要靠这辆大铁壳子去医院,眼下必须先把司机安抚住。

下车被冷风一激,谭白是半点儿睡意也没有了。她裹着徐洞然的外套,双目炯炯地看着前方。

马上凌晨一点,北方城市的初春深夜冷得刺骨,车又驶过了两个路口,谭白在街上一个人也没看到。

终于,在一次转弯后,一片白色的建筑物出现在了谭白视野中。

平安市路安医院。

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这家医院和路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谭白虽然刚搬来只有几天,也对这座城市的格局略有耳闻。
毕竟这些以后都是她们家的摇钱树。

司机停了车,谭白把外套脱下来丢给徐洞然,打开车门先下了车。

徐洞然无奈接过:“走这么急你又不认识路,哎……谭白!”

谭白头都不回,像是懒得理他。

徐洞然只得快跑几步跟上谭白,带着她往住院部去。

不得不说,路安医院的各项设施都做得不错,谭白即使不懂,看外观也觉得舒服。贵有贵的道理,谭白心想。

路上徐洞然絮絮地和她说路霄霄住在哪层楼哪个病房,谭白耐着性子听,毫不意外地从房号里听出了富贵。

摇钱树,摇钱树。谭白默默对自己说。

三人走向住院部大厅。

大厅的自动感应玻璃门打开了。

深夜,本该空无一人的住院部大厅里竟然有三四十个人,都是成年男人,或坐或站,大多表情阴郁,间或小声交谈。

而当谭白三人进入大厅时,脚步声和玻璃门打开的轻微声响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谈话声瞬间消失,甚至有人立刻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正在进门的他们。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