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谁家红泪客
“小娘子不若拿出来，老夫请几位大夫斟酌斟酌，若真是好方子，一定给小娘子一个满意的价格。”
林清本也不是为财，痛快给了。
掌柜请两人到里间落座，拿着方子去了后院，让伙计招呼他们，奉上两杯清茶。
卢临意小抿一口，和林清咬耳朵：“是今年下来的雾里青，看来你给的方子价值不菲。不过我们暂时不缺钱，这方子这么卖出去可惜了。”
林清没涉猎过商贾之事，还真不知道一张寻常方子价值这么高。
伙计奉完茶也去做活计了，林清饶有兴趣地和卢临意讨论起来：“香料生意真这么赚钱？”
“不是赚钱，是暴利。不过，做熏香生意都有世家庇护。方子也是世家出，大头都进了人家口袋，就这样行商的能挣个半成都是巨款了。”卢临意想起李侍郎家好像也做这桩生意，忍不住告状道。
“记得今年进献东珠的富商李元青么？”
“他，他也做调香生意？”
“他是李侍郎的远房子侄，平阳李氏的族人。”
林清明白了，香料生意暴利是因为被士族门阀垄断，挣的是想附庸风雅的小贵族小地主的银子。
“两位久等了，小店出价三两银子，两位可满意？”掌柜和几个坐堂大夫亲自去调配了一副出来，确实让人神清气爽，心神安宁。
知道掌柜给了离谱的低价，林清也不心疼，只建议掌柜可以在店内挂一副，也能稍稍缓解病人的焦躁。
钱货两讫，林清和卢临意在街上买了包子，立刻返回客栈。
拉开房门，林清和卢临意呆住了。
有人！
一个尖嘴猴腮，细条条的男人，举着木棒准备砸下去。
一个魁梧壮硕的男人坐在桌子旁喝茶。
四张脸面面相觑。
那个魁梧壮硕的男人动起来了，他走到同伴身边，有节奏地敲击瘦男人的脑袋。
“你他娘的，这门是拉的不是推的，蠢货！”
卢临意干笑两声，一把抓住林清，撒开腿就跑：“不好意思，我们走错了。”
站住！
已经迟了，两人就像小鸡崽子一样被壮男一手一个，提溜进了房间。
“我们帮主要见你。”壮男人将两人五花大绑，又用黑布罩住头，扔进马车。
武力值相差太大，林清也不挣扎，竖着耳朵听两人的对话。
俩人口中，他们帮主似乎是个女人。绝代风华，武艺高强又侠肝义胆。路见不平一声吼，出手就从趁他们前帮主病逝，逼嫁的红虎堂抢回了他家大小姐。一个人力战二十高手，砍瓜切菜一般全都杀了。又谦逊，不要报酬，帮主的位子也推脱数次，还是为了震慑红虎堂才肯接受。
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林清在脑子中翻译一下：“嗯，嗜血又城府深厚，不好对付。“
林清越听到后面越有种诡异感，两人的话格外的多，有时候简直不像是交谈，而像是专门说给林清听的。
大约一刻钟后，黑布罩被解下来，两人被按跪在地上等帮主发落。
从林清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双绣鞋和红色的裙摆，迈步走来。
女人拔剑就砍。
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觉，麻绳应声而断。
林清还在奇怪，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吩咐：“你们都下去。”
所以林清按住了偷偷拉她袖子的卢临意，等到帮众都退出去。
室内只有三个人，林清，卢临意和女帮主。
女帮主竟然是林栖夏！
林清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生死一线的恐惧还没彻底消失，混杂着劫后重逢的狂喜。
即使稳重如林清，也被这种灭顶的情绪淹没。她忍不住死死将林栖夏抱住，紧地指尖都发白了，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第一次有脚落在地面上的实感。
她太需要朋友了，她太害怕再经历一次十岁时的独自逃亡了。
林栖夏是梁王唯一的女儿，从小在女帝身边长大。
老梁王去世后梁王去封地就藩，本来林栖夏应该和几个哥哥一起离开京城，但她实在舍不得林清和皇表姑，在家足足哭了三天，哭得她爹不得不妥协，将她留在宫里。
但每年还是会特意请旨，来京城给她过生日。
从林清被女帝带到宫里的第一天开始，她们就同吃同睡，一开始闹了些矛盾，但两人竟然越闹越感情越好。
林清做好了遇到许多波折的准备，没想到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将林栖夏抱得更紧了，她没有哭，她一定要快点，快点变强，才能守护住她在意的这些朋友，她已经失去林懿了，不能再失去一个挚友。
林栖夏眼泪止不住得流，重复着，“真好，你还活着，真好，真好……”
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林栖夏强忍眼泪，叫来严梦辉，应舒兰两人，又开门查探一番，有五人正在门外守着。
她强硬地命令几人不用守在门外，也还是没能让这些人离开院子，但起码是听不到几人谈话的距离了。林栖夏无奈叹息，梦辉和舒兰两人也都浮现无奈的神情。
五人围坐叙话。
林清正是满肚子狐疑，林栖夏的三脚猫功夫是如何杀死二十多人的，为何这个帮派又处处透着古怪？
“我正要和你说此事。逼亲的事是我们落脚在客栈第二天，去县衙看布告的时候遇到的。我那时候就感觉奇怪，没有红绸锦缎，也没有新郎来迎接，一行只有一顶轿子，十来个家丁。我们走过去，还听到隐隐的哭声。我感觉不对，就偷偷钻进轿子里，新娘子害怕极了，和我哭诉是被逼婚。我也清楚自己的斤两，外面那些人步伐稳健，功夫都在我之上，我又是以一敌众，当然不能正面碰。”
难道是用了别的机巧？
“不，我只想帮新娘子逃走。让她俩先回客栈，我独自跟了一路，行至野地里我准备动手，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我下轿子刚刚站定，就听到衣袖翻飞的声音，一阵风似的，我都还没看清，这十多个人就全都倒下了。接下来新娘子下轿纳头就拜，喊我恩人。”
是什么样的高手，能在一息之间杀死数十人？
“更奇怪的是她的神情，当时满地的尸体，她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但我当时想她可能也是江湖儿女，见惯了这些打打杀杀，也没在意。不到一炷香功夫，飞狼帮几个帮众，也就是你们刚刚看见的那些人，说我救了他们大小姐，非逼着我当什么帮主。他们人多势众，我试了好几次都没逃走，又怕梦辉舒兰她们以为我出了什么意外，只好答应。”林栖夏脸上浮出懊悔愧疚的神色。
“却没想到，竟然是进了狼窝，都是我连累了大家。现在想想，这帮人简直是专门为我下的套啊。”栖夏从小在宫里长大，但最爱这些市井民间的话本子，尤其是将讲些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
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整天做梦要去当女侠。
她爹因为她这个梦想，没少给她请武师傅。可请来的全是些江湖骗子，一个个号称什么开门宗师，手底下没有三两真功夫。
林栖夏就这么把学武的好时机耽误过去了，任她哭肿多少次眼睛都无济于事。
林清想，对方显然很了解栖夏，才能抓住她爱打抱不平行侠仗义的性子，设计这么一个圈套出来。但从这点上入手无异于大海捞针，梁王当年被江湖骗子骗也是朝中一大奇闻异事，朝中勋贵多少都知道一些。
而且对方为什么要费心力布置这个圈套呢?
明明双方武力差距悬殊，直接动手不是更快更稳么，为什么想了个这么拐弯抹角的法子呢？林清想不通这一点。
“我实在猜不透他们的意图，每天都有人送饭送水，但我们害怕他们会顺藤摸瓜找到你，也不敢去药铺。”林栖夏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按照约定好的方式，和林清接头
“你没有告诉他们我们的接头方式！”那这些人是怎么找到她的，整件事情简直处处是疑点，疑点多成筛子了，却让林清有些摸不着头脑。对方伪装得漫不经心，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手真的蠢，二是对手根本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实力完全不匹配。
目前的情况，大概率是第二种。
“当然没有，这里处处透露着诡异，我怀疑他们根本就知道我们在等你。”这几天观察下来，对方根本没想对她下手，林栖夏怀疑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林清。
林栖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掏出一张锦帕，递给林清：“我趁他们不注意，在尸体上摸出来的。”
林清接过，大惊失色，红色绣线绣的金鱼图案锦帕，五年前广平王府的刺客身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林清，我们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安定一个人的时候比谁都能抗事，可只要有人顶在前面，立马又变成小女孩。
“我们恐怕还不能走！”要真和那件事情有关，多留几天冒这个险就是值得的。
林清本也不是为财，痛快给了。
掌柜请两人到里间落座，拿着方子去了后院，让伙计招呼他们，奉上两杯清茶。
卢临意小抿一口，和林清咬耳朵：“是今年下来的雾里青，看来你给的方子价值不菲。不过我们暂时不缺钱，这方子这么卖出去可惜了。”
林清没涉猎过商贾之事，还真不知道一张寻常方子价值这么高。
伙计奉完茶也去做活计了，林清饶有兴趣地和卢临意讨论起来：“香料生意真这么赚钱？”
“不是赚钱，是暴利。不过，做熏香生意都有世家庇护。方子也是世家出，大头都进了人家口袋，就这样行商的能挣个半成都是巨款了。”卢临意想起李侍郎家好像也做这桩生意，忍不住告状道。
“记得今年进献东珠的富商李元青么？”
“他，他也做调香生意？”
“他是李侍郎的远房子侄，平阳李氏的族人。”
林清明白了，香料生意暴利是因为被士族门阀垄断，挣的是想附庸风雅的小贵族小地主的银子。
“两位久等了，小店出价三两银子，两位可满意？”掌柜和几个坐堂大夫亲自去调配了一副出来，确实让人神清气爽，心神安宁。
知道掌柜给了离谱的低价，林清也不心疼，只建议掌柜可以在店内挂一副，也能稍稍缓解病人的焦躁。
钱货两讫，林清和卢临意在街上买了包子，立刻返回客栈。
拉开房门，林清和卢临意呆住了。
有人！
一个尖嘴猴腮，细条条的男人，举着木棒准备砸下去。
一个魁梧壮硕的男人坐在桌子旁喝茶。
四张脸面面相觑。
那个魁梧壮硕的男人动起来了，他走到同伴身边，有节奏地敲击瘦男人的脑袋。
“你他娘的，这门是拉的不是推的，蠢货！”
卢临意干笑两声，一把抓住林清，撒开腿就跑：“不好意思，我们走错了。”
站住！
已经迟了，两人就像小鸡崽子一样被壮男一手一个，提溜进了房间。
“我们帮主要见你。”壮男人将两人五花大绑，又用黑布罩住头，扔进马车。
武力值相差太大，林清也不挣扎，竖着耳朵听两人的对话。
俩人口中，他们帮主似乎是个女人。绝代风华，武艺高强又侠肝义胆。路见不平一声吼，出手就从趁他们前帮主病逝，逼嫁的红虎堂抢回了他家大小姐。一个人力战二十高手，砍瓜切菜一般全都杀了。又谦逊，不要报酬，帮主的位子也推脱数次，还是为了震慑红虎堂才肯接受。
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
林清在脑子中翻译一下：“嗯，嗜血又城府深厚，不好对付。“
林清越听到后面越有种诡异感，两人的话格外的多，有时候简直不像是交谈，而像是专门说给林清听的。
大约一刻钟后，黑布罩被解下来，两人被按跪在地上等帮主发落。
从林清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双绣鞋和红色的裙摆，迈步走来。
女人拔剑就砍。
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觉，麻绳应声而断。
林清还在奇怪，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吩咐：“你们都下去。”
所以林清按住了偷偷拉她袖子的卢临意，等到帮众都退出去。
室内只有三个人，林清，卢临意和女帮主。
女帮主竟然是林栖夏！
林清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生死一线的恐惧还没彻底消失，混杂着劫后重逢的狂喜。
即使稳重如林清，也被这种灭顶的情绪淹没。她忍不住死死将林栖夏抱住，紧地指尖都发白了，这是她醒来后，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第一次有脚落在地面上的实感。
她太需要朋友了，她太害怕再经历一次十岁时的独自逃亡了。
林栖夏是梁王唯一的女儿，从小在女帝身边长大。
老梁王去世后梁王去封地就藩，本来林栖夏应该和几个哥哥一起离开京城，但她实在舍不得林清和皇表姑，在家足足哭了三天，哭得她爹不得不妥协，将她留在宫里。
但每年还是会特意请旨，来京城给她过生日。
从林清被女帝带到宫里的第一天开始，她们就同吃同睡，一开始闹了些矛盾，但两人竟然越闹越感情越好。
林清做好了遇到许多波折的准备，没想到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将林栖夏抱得更紧了，她没有哭，她一定要快点，快点变强，才能守护住她在意的这些朋友，她已经失去林懿了，不能再失去一个挚友。
林栖夏眼泪止不住得流，重复着，“真好，你还活着，真好，真好……”
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林栖夏强忍眼泪，叫来严梦辉，应舒兰两人，又开门查探一番，有五人正在门外守着。
她强硬地命令几人不用守在门外，也还是没能让这些人离开院子，但起码是听不到几人谈话的距离了。林栖夏无奈叹息，梦辉和舒兰两人也都浮现无奈的神情。
五人围坐叙话。
林清正是满肚子狐疑，林栖夏的三脚猫功夫是如何杀死二十多人的，为何这个帮派又处处透着古怪？
“我正要和你说此事。逼亲的事是我们落脚在客栈第二天，去县衙看布告的时候遇到的。我那时候就感觉奇怪，没有红绸锦缎，也没有新郎来迎接，一行只有一顶轿子，十来个家丁。我们走过去，还听到隐隐的哭声。我感觉不对，就偷偷钻进轿子里，新娘子害怕极了，和我哭诉是被逼婚。我也清楚自己的斤两，外面那些人步伐稳健，功夫都在我之上，我又是以一敌众，当然不能正面碰。”
难道是用了别的机巧？
“不，我只想帮新娘子逃走。让她俩先回客栈，我独自跟了一路，行至野地里我准备动手，最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我下轿子刚刚站定，就听到衣袖翻飞的声音，一阵风似的，我都还没看清，这十多个人就全都倒下了。接下来新娘子下轿纳头就拜，喊我恩人。”
是什么样的高手，能在一息之间杀死数十人？
“更奇怪的是她的神情，当时满地的尸体，她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但我当时想她可能也是江湖儿女，见惯了这些打打杀杀，也没在意。不到一炷香功夫，飞狼帮几个帮众，也就是你们刚刚看见的那些人，说我救了他们大小姐，非逼着我当什么帮主。他们人多势众，我试了好几次都没逃走，又怕梦辉舒兰她们以为我出了什么意外，只好答应。”林栖夏脸上浮出懊悔愧疚的神色。
“却没想到，竟然是进了狼窝，都是我连累了大家。现在想想，这帮人简直是专门为我下的套啊。”栖夏从小在宫里长大，但最爱这些市井民间的话本子，尤其是将讲些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
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整天做梦要去当女侠。
她爹因为她这个梦想，没少给她请武师傅。可请来的全是些江湖骗子，一个个号称什么开门宗师，手底下没有三两真功夫。
林栖夏就这么把学武的好时机耽误过去了，任她哭肿多少次眼睛都无济于事。
林清想，对方显然很了解栖夏，才能抓住她爱打抱不平行侠仗义的性子，设计这么一个圈套出来。但从这点上入手无异于大海捞针，梁王当年被江湖骗子骗也是朝中一大奇闻异事，朝中勋贵多少都知道一些。
而且对方为什么要费心力布置这个圈套呢?
明明双方武力差距悬殊，直接动手不是更快更稳么，为什么想了个这么拐弯抹角的法子呢？林清想不通这一点。
“我实在猜不透他们的意图，每天都有人送饭送水，但我们害怕他们会顺藤摸瓜找到你，也不敢去药铺。”林栖夏解释自己为什么没按照约定好的方式，和林清接头
“你没有告诉他们我们的接头方式！”那这些人是怎么找到她的，整件事情简直处处是疑点，疑点多成筛子了，却让林清有些摸不着头脑。对方伪装得漫不经心，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手真的蠢，二是对手根本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实力完全不匹配。
目前的情况，大概率是第二种。
“当然没有，这里处处透露着诡异，我怀疑他们根本就知道我们在等你。”这几天观察下来，对方根本没想对她下手，林栖夏怀疑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林清。
林栖夏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掏出一张锦帕，递给林清：“我趁他们不注意，在尸体上摸出来的。”
林清接过，大惊失色，红色绣线绣的金鱼图案锦帕，五年前广平王府的刺客身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
“林清，我们怎么办？你快想想办法，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安定一个人的时候比谁都能抗事，可只要有人顶在前面，立马又变成小女孩。
“我们恐怕还不能走！”要真和那件事情有关，多留几天冒这个险就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