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针锋
沈啸行咽了那口饭菜，眼神直直看着顾酌，手里还拿着喝剩了一半的酒杯，呆愣着说道：“我可没见过拿碎瓷就能割断一半脖子的人。”
他目光闪动间缓步而来，在沈啸行面前站住脚，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蹲下身，冷然道：“看完了戏，你还不走么？”
“急什么，”沈啸行咧着嘴，表情那叫一个坏，气定神闲说：“听闻陛下被国师藏于府中秘密教导帝王之术三年，率十万大军救驾于御前。如今你厉害我是见识到了，但这心术不敢恭维啊。”
他觉得顾酌今夜杀林风眠着实是个笨方法，笨得不像是国师的手笔。
对，今晚杀的人就是顾酌自己想杀的。跟他二皇叔有牵连的人，他一个也不想放过。
顾酌讽笑，说：“我不过也是临危受命，自己家么，我爹疼娘爱的，当然怎么自在怎么来。”
他抬手拍在沈啸行肩头：“自然比不上质子殿下，打小勤奋啊。”
挑衅嘛，捅刀子的话谁不会说。这句话就犹如插在沈啸行肺管子上，顾酌当然知道他在北玄的处境。
他娘死得早，他爹又看重嫡子，这个庶子吃穿不愁就可以了。纵然如今玄帝年迈生出慈父之心，不还是照样给他送来了南暻，父子之情也抵不过利字当头。
沈啸行当即就驴脸瓜搭，透着冷厉之色，深吸了一口气，周遭氛围瞬间冰冷。
顾酌当没看见，不疾不徐地说：“林风眠的脑袋进了水，”他的手指点了出去，戳了戳沈啸行的头：“你可别跟着受了潮。”
沈啸行一把拍开，咬牙道：“该你哪门子事，管好你自己。”
“这句话你还是多讲给自己听听，”顾酌起身，面无表情说：“你再搅和事，别怪我给你送回去。”
“这契约写的是南暻和北玄，你想送我回去就能送我回去？”
沈啸行也站了起来，他比顾酌高出半个头，俯看着他，他的目光尖利，浓眉立目，透着一股恶狠狠的劲，无端地生出一股压迫感。
顾酌顿觉不爽，一股无名火骤然升起，他拽住沈啸行的衣领，把人往下压，语带挑衅地说：“是啊，朝云浮四海，日暮归故山，想送你回去你也回不去，你只能在这当个闲散废物。”
他手指收紧，“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沈啸行摁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手腕高抬，猛然向地上压去。
顾酌抬腿一脚踹在他小腹，沈啸行没有松手，俩人滚了一圈，顾酌骑在了他身上，一拳就打得沈啸行偏了头。
操，他早就想打他了，一天本事不大自恃甚高。尤其他那个破狮子，一顿十只鸡，养他俩都费米。
沈啸行死死扼住他的手腕，眼看就要把人翻转在地。
“陛下！”喻溯生小跑了过来。
顾酌闻声侧头，趁着沈啸行走神，迅速抽出了手，又给沈啸行补了一拳，站起了身。
即使是养在国师府的那三年，喻溯生都很由着他，权把他当小孩子看，也许是他年过近百却无儿女的原因。
这是他父母亡故的那几年唯一感受到的亲情，虽平时严厉了些，但大多数都是恨铁不成钢。他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他也不想在先生面前装个样子。
“把质子殿下送回宫，”喻溯生说，“再找个医官看一看。”
宫人扶起沈啸行就往外走。
喻溯生拍了拍顾酌的后心，说：“陛下酒醉，臣送陛下回殿歇息。”
“好。”
——————
苍穹幽暗，繁星闪烁。
沈啸行殿内的宫人并不多，听闻质子殿下挨了打，倒也忙进忙出地侍奉着，一个拿着鸡蛋给他揉脸，一个去给医官引路，还有几个去浴堂准备了热池。
沈啸行把鸡蛋拿过来，胡乱揉了揉脸，让他们都退了下去。他在顾酌身上沾染到的血腥气味还没退，沈啸行抬袖闻了闻，并没有太在意，翻身埋头躺下了。
宋清如提着药箱进来。
他是从民间拔上来的医官，少府的太医令大多都是世代为医世袭为官，没有看得上他的。小活累活全都推给了他做，但他觉得苍蝇也是肉，一概笑眯眯揽下，权当历练。
“臣宋清如，见过二殿下。”
沈啸行坐起了身，半阖着眼，接过了他手里那张北玄的符令。
——————
漫天杨柳絮，春风扶万里。
这两天的柳絮漫天飞，棉花似的堆在道边，一小团一小团地滚在草里，越滚越大。
顾酌坐在亭子里，看着柳絮在他茶杯里打转，一阵阵烦躁涌上心头。他以为他喜欢所有毛绒绒的东西，直到遇见了柳絮，还有那头狮子。
刚拿了个桃花酥放嘴里，就听见不远处的一声响，沈啸行的鼻腔被柳絮挠了个痒，说话间连冲着顾随欢打了四五个喷嚏。
顾随欢：“……”
遥遥望去的顾酌：“……”
这瘟灾又勾搭上他三皇姑了？
他三皇姑是先帝唯一的明珠，与他只相差了两岁。她圆头圆脑，得了一副温柔相，个子不算高挑，就是生气了也没有什么杀伤力，沾了外貌的光，莫名的可爱感——要是她不张嘴说话的话。
沈啸行故意压低了声音，更显得低沉浑厚，说：“早上好公主，不知道你……”
他被口水呛到了。
他咳得撕心裂肺，面色紫红，话都说不出来，眼泪都差点就出来，他忙倒了杯茶，咽了下去。
顾随欢没见过这场面，她偏头在沈啸行不经意间把一只耳坠摘了下来，作着急样忙拉着她的侍女春月说：“春月，我的耳坠不见了，那可是父皇留给我的！快，快随我去找找。”说完就匆匆离了场。
不远处的顾酌笑得岔了气，顾随欢循着笑声走了过来，抬手就给了顾酌一个脑拍，顾酌吃痛忙捂了去，笑声没有停下。
“那小子真够二的。”顾随欢落座喝了口葡萄春，葡萄春入口即有甜感，爽适柔和，她挑了挑眉，说：“这茶不错，怎么没孝敬我点？”
顾酌缓了缓，脸上仍带笑意，说：“北玄来的，你要是嫁了他一日供你三斤。”
顾随欢翻了个白眼，语气颓废道：“我宁愿把尼姑庵的木鱼敲得震天响，从此佛光寺的姑子就又多了我一个。”
他目光闪动间缓步而来，在沈啸行面前站住脚，拿走了他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蹲下身，冷然道：“看完了戏，你还不走么？”
“急什么，”沈啸行咧着嘴，表情那叫一个坏，气定神闲说：“听闻陛下被国师藏于府中秘密教导帝王之术三年，率十万大军救驾于御前。如今你厉害我是见识到了，但这心术不敢恭维啊。”
他觉得顾酌今夜杀林风眠着实是个笨方法，笨得不像是国师的手笔。
对，今晚杀的人就是顾酌自己想杀的。跟他二皇叔有牵连的人，他一个也不想放过。
顾酌讽笑，说：“我不过也是临危受命，自己家么，我爹疼娘爱的，当然怎么自在怎么来。”
他抬手拍在沈啸行肩头：“自然比不上质子殿下，打小勤奋啊。”
挑衅嘛，捅刀子的话谁不会说。这句话就犹如插在沈啸行肺管子上，顾酌当然知道他在北玄的处境。
他娘死得早，他爹又看重嫡子，这个庶子吃穿不愁就可以了。纵然如今玄帝年迈生出慈父之心，不还是照样给他送来了南暻，父子之情也抵不过利字当头。
沈啸行当即就驴脸瓜搭，透着冷厉之色，深吸了一口气，周遭氛围瞬间冰冷。
顾酌当没看见，不疾不徐地说：“林风眠的脑袋进了水，”他的手指点了出去，戳了戳沈啸行的头：“你可别跟着受了潮。”
沈啸行一把拍开，咬牙道：“该你哪门子事，管好你自己。”
“这句话你还是多讲给自己听听，”顾酌起身，面无表情说：“你再搅和事，别怪我给你送回去。”
“这契约写的是南暻和北玄，你想送我回去就能送我回去？”
沈啸行也站了起来，他比顾酌高出半个头，俯看着他，他的目光尖利，浓眉立目，透着一股恶狠狠的劲，无端地生出一股压迫感。
顾酌顿觉不爽，一股无名火骤然升起，他拽住沈啸行的衣领，把人往下压，语带挑衅地说：“是啊，朝云浮四海，日暮归故山，想送你回去你也回不去，你只能在这当个闲散废物。”
他手指收紧，“一切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沈啸行摁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手腕高抬，猛然向地上压去。
顾酌抬腿一脚踹在他小腹，沈啸行没有松手，俩人滚了一圈，顾酌骑在了他身上，一拳就打得沈啸行偏了头。
操，他早就想打他了，一天本事不大自恃甚高。尤其他那个破狮子，一顿十只鸡，养他俩都费米。
沈啸行死死扼住他的手腕，眼看就要把人翻转在地。
“陛下！”喻溯生小跑了过来。
顾酌闻声侧头，趁着沈啸行走神，迅速抽出了手，又给沈啸行补了一拳，站起了身。
即使是养在国师府的那三年，喻溯生都很由着他，权把他当小孩子看，也许是他年过近百却无儿女的原因。
这是他父母亡故的那几年唯一感受到的亲情，虽平时严厉了些，但大多数都是恨铁不成钢。他知道他是什么德行，他也不想在先生面前装个样子。
“把质子殿下送回宫，”喻溯生说，“再找个医官看一看。”
宫人扶起沈啸行就往外走。
喻溯生拍了拍顾酌的后心，说：“陛下酒醉，臣送陛下回殿歇息。”
“好。”
——————
苍穹幽暗，繁星闪烁。
沈啸行殿内的宫人并不多，听闻质子殿下挨了打，倒也忙进忙出地侍奉着，一个拿着鸡蛋给他揉脸，一个去给医官引路，还有几个去浴堂准备了热池。
沈啸行把鸡蛋拿过来，胡乱揉了揉脸，让他们都退了下去。他在顾酌身上沾染到的血腥气味还没退，沈啸行抬袖闻了闻，并没有太在意，翻身埋头躺下了。
宋清如提着药箱进来。
他是从民间拔上来的医官，少府的太医令大多都是世代为医世袭为官，没有看得上他的。小活累活全都推给了他做，但他觉得苍蝇也是肉，一概笑眯眯揽下，权当历练。
“臣宋清如，见过二殿下。”
沈啸行坐起了身，半阖着眼，接过了他手里那张北玄的符令。
——————
漫天杨柳絮，春风扶万里。
这两天的柳絮漫天飞，棉花似的堆在道边，一小团一小团地滚在草里，越滚越大。
顾酌坐在亭子里，看着柳絮在他茶杯里打转，一阵阵烦躁涌上心头。他以为他喜欢所有毛绒绒的东西，直到遇见了柳絮，还有那头狮子。
刚拿了个桃花酥放嘴里，就听见不远处的一声响，沈啸行的鼻腔被柳絮挠了个痒，说话间连冲着顾随欢打了四五个喷嚏。
顾随欢：“……”
遥遥望去的顾酌：“……”
这瘟灾又勾搭上他三皇姑了？
他三皇姑是先帝唯一的明珠，与他只相差了两岁。她圆头圆脑，得了一副温柔相，个子不算高挑，就是生气了也没有什么杀伤力，沾了外貌的光，莫名的可爱感——要是她不张嘴说话的话。
沈啸行故意压低了声音，更显得低沉浑厚，说：“早上好公主，不知道你……”
他被口水呛到了。
他咳得撕心裂肺，面色紫红，话都说不出来，眼泪都差点就出来，他忙倒了杯茶，咽了下去。
顾随欢没见过这场面，她偏头在沈啸行不经意间把一只耳坠摘了下来，作着急样忙拉着她的侍女春月说：“春月，我的耳坠不见了，那可是父皇留给我的！快，快随我去找找。”说完就匆匆离了场。
不远处的顾酌笑得岔了气，顾随欢循着笑声走了过来，抬手就给了顾酌一个脑拍，顾酌吃痛忙捂了去，笑声没有停下。
“那小子真够二的。”顾随欢落座喝了口葡萄春，葡萄春入口即有甜感，爽适柔和，她挑了挑眉，说：“这茶不错，怎么没孝敬我点？”
顾酌缓了缓，脸上仍带笑意，说：“北玄来的，你要是嫁了他一日供你三斤。”
顾随欢翻了个白眼，语气颓废道：“我宁愿把尼姑庵的木鱼敲得震天响，从此佛光寺的姑子就又多了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