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杀心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杏雨梨云，群莺乱飞。
顾酌为先帝嫡孙，本来这皇位是轮不着他的，但他二皇叔——怀王私养亲兵，图谋皇位，还把他一家都一把火烧死了，他爬着狗洞才在火光冲天中逃了出来，失踪一年后才被喻溯生捡回国师府。
先帝早已察觉怀王的所作所为。在先帝的授意下喻溯生教与他帝王之术，这是先帝留的最后一手底牌。直到怀王动手逼宫，他与余将军带着五万亲兵前去救驾。
怀王的前朝势力盘根错节，他虽死局已定，但他手下的人都得一个一个清理，免得夜长梦多。
顾酌拿起一支蝴蝶兰，把花根拿烛火上烤了下，说：“户部的事，有什么新进展吗？”
喻溯生抬首，说：“南暻十三年六月，有项三百两的军饷发放到了西凛边境，数额巨大，臣同余将军共同对了账目，发现真正发放到军里的只有二百六十七万两，其余三十三万两不翼而飞，经手的是户部治栗内使林风眠。”
这么大的额度，他明白，这钱大概率是给怀王拿去贿赂军士，私养亲兵。
这是林风眠送他的登基贺礼。
顾酌将水腊叶剪去了一半，放在花瓶里，最上面斜斜插了根文竹，又把刚碳化过的白蝴蝶兰插到了最前面。
春风拂过花卉，谧静间吹起白色轻羽，香气在围在顾酌发旋久久不散。
他搬弄了一会，悠悠然说：“我有一法，撤了林风眠。”
顾酌垂首拿起剪子，须臾间就将多余的那朵蝴蝶兰应声而落。
眼看就要春耕，林风眠在户部当差，受灾情况地方拨粮都要经他的手。是夜顾酌摆了个小宴，找了一个非常正常且无法拒绝的理由——与林风眠详谈春耕事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琵琶声余音绕梁不绝，顾酌倒是没着急谈正事，双方气氛其乐融融。
顾酌觥筹交错间喝得酒酣耳熟，举着酒樽遥遥向林风眠敬了一杯，道：“治栗内使丰功伟绩，办事周密，是先帝的左膀右臂。如今孤刚刚登基不久，正是需要你多多看顾的时候。”
林风眠见状忙起了身，双手奉杯，谄笑道：“陛下折煞臣了，去年受灾的地方不多，剩下的粮都作为春耕储备了，但陛下登基大赦天下，地方都各减了二成税，七月秋收尚不知是什么样貌，若再有地方受灾户部还是得拨粮，今年国库能不能满，全看天意。”
“知道你们户部跟地方打擂台不容易，”顾酌拿着旁边没动过的酒壶，下阶走去，“你权且看着办。”
林风眠没品出来他这话是怎么个意思，懵懵懂懂答了声是。
言语间，顾酌就走到了他的面前，把酒再度满上，说：“这是余将军从西凛送来的好酒，名叫欢伯，拢共也就这么一小壶。孤觉得这酒太烈，没尝出什么好来，也可能是一个人喝没得趣，林内使尝尝。”
“谢陛下，臣……”
“我若是你，便不会喝这杯酒。”
顾酌顺着声音怒瞪过去，看清来人后，他更是心烦得想把酒壶摔在这个瘟灾脑袋上。
“……”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人会来捣蛋。
顾酌强压怒气道：“你进来干什么？”
沈啸行随意找了个空席坐下，拿了筷子就开始吃，混像个无赖，含糊不清回答：“听你们议事啊。”
顾酌眼皮跳了跳，他早就不耐烦了，喝道：“我们议事该你什么事，你当南暻是你家？”
无赖打了个嗝：“这可不就是我第二个家吗。”
顾酌：“……”
林风眠早就察觉出不对了，他在户部称得上是只手遮天，之前跟着废怀王做了不知多少说不清的账，但先帝忌惮他是郑家的连襟，并没有动他。
他想过他会身首异处，但绝不是在这个羽毛未丰的新帝手里。
他当即黑了脸，沉声道：“陛下这是何意？”
顾酌眼看下毒这事被沈啸行搅黄了，随即破罐子破摔，对着那瞎眼睛抱琵琶的姑娘说：“换一首《广陵曲》来。”那姑娘微微点头，低手捻了起来。
随着曲子杀意渐显，顾酌从那酒壶里又倒出一杯来，目光挪动到林风眠脸上，笑道：“这些年你替二皇叔办了多少事，你自己心里很该有个谱了，国库能不能满不在天意，在于你啊。”
他把酒杯徒手捏碎，酒水撒了一地，温声说：“上路酒，我敬你。”
林风眠拍案，语气威胁道：“林家与郑家乃是世交！陛下可曾顾虑过郑家？”
“林氏不忘旧主恩情，今日于席上拔刀相刺，意图谋反，”顾酌含着笑说：“弑君之罪，谁会帮你说话？”
林风眠压低了声音，又说：“你不过一个孽种，你……”
顾酌没有让他把话说完，手指间的碎酒瓷片子直往林风眠脖颈削去，直削了大半，鲜血溅了顾酌半身。
顾酌莫名笑起来，“感谢你临死前的大无畏发言。”
林风眠仰面倒去，手已无力抬起，已然是强弩末矢，嘴唇翕动，断续道：“你……操……”磕在伏案上，他的眼睛死盯着顾酌，再也没了呼吸。
琵琶弦断了。
隔着尸体，他表情淡漠如常，冷冷睨了一眼台下的人，抬手甩净了血珠，他居高临下，冲沈啸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夜风轻浮，花枝摇曳。月光如辉，全部倾洒在顾酌身上，宛如给他铺了一层朦胧纱，他眉眼黑沉，更显摄心动魄之感。
风里夹杂着草木清香与血腥气，围着顾酌绕了一圈，吹进了沈啸行心里，是清风拂面，是水波涟漪。
他眉眼杀人，他无法脱身。
顾酌为先帝嫡孙，本来这皇位是轮不着他的，但他二皇叔——怀王私养亲兵，图谋皇位，还把他一家都一把火烧死了，他爬着狗洞才在火光冲天中逃了出来，失踪一年后才被喻溯生捡回国师府。
先帝早已察觉怀王的所作所为。在先帝的授意下喻溯生教与他帝王之术，这是先帝留的最后一手底牌。直到怀王动手逼宫，他与余将军带着五万亲兵前去救驾。
怀王的前朝势力盘根错节，他虽死局已定，但他手下的人都得一个一个清理，免得夜长梦多。
顾酌拿起一支蝴蝶兰，把花根拿烛火上烤了下，说：“户部的事，有什么新进展吗？”
喻溯生抬首，说：“南暻十三年六月，有项三百两的军饷发放到了西凛边境，数额巨大，臣同余将军共同对了账目，发现真正发放到军里的只有二百六十七万两，其余三十三万两不翼而飞，经手的是户部治栗内使林风眠。”
这么大的额度，他明白，这钱大概率是给怀王拿去贿赂军士，私养亲兵。
这是林风眠送他的登基贺礼。
顾酌将水腊叶剪去了一半，放在花瓶里，最上面斜斜插了根文竹，又把刚碳化过的白蝴蝶兰插到了最前面。
春风拂过花卉，谧静间吹起白色轻羽，香气在围在顾酌发旋久久不散。
他搬弄了一会，悠悠然说：“我有一法，撤了林风眠。”
顾酌垂首拿起剪子，须臾间就将多余的那朵蝴蝶兰应声而落。
眼看就要春耕，林风眠在户部当差，受灾情况地方拨粮都要经他的手。是夜顾酌摆了个小宴，找了一个非常正常且无法拒绝的理由——与林风眠详谈春耕事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琵琶声余音绕梁不绝，顾酌倒是没着急谈正事，双方气氛其乐融融。
顾酌觥筹交错间喝得酒酣耳熟，举着酒樽遥遥向林风眠敬了一杯，道：“治栗内使丰功伟绩，办事周密，是先帝的左膀右臂。如今孤刚刚登基不久，正是需要你多多看顾的时候。”
林风眠见状忙起了身，双手奉杯，谄笑道：“陛下折煞臣了，去年受灾的地方不多，剩下的粮都作为春耕储备了，但陛下登基大赦天下，地方都各减了二成税，七月秋收尚不知是什么样貌，若再有地方受灾户部还是得拨粮，今年国库能不能满，全看天意。”
“知道你们户部跟地方打擂台不容易，”顾酌拿着旁边没动过的酒壶，下阶走去，“你权且看着办。”
林风眠没品出来他这话是怎么个意思，懵懵懂懂答了声是。
言语间，顾酌就走到了他的面前，把酒再度满上，说：“这是余将军从西凛送来的好酒，名叫欢伯，拢共也就这么一小壶。孤觉得这酒太烈，没尝出什么好来，也可能是一个人喝没得趣，林内使尝尝。”
“谢陛下，臣……”
“我若是你，便不会喝这杯酒。”
顾酌顺着声音怒瞪过去，看清来人后，他更是心烦得想把酒壶摔在这个瘟灾脑袋上。
“……”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人会来捣蛋。
顾酌强压怒气道：“你进来干什么？”
沈啸行随意找了个空席坐下，拿了筷子就开始吃，混像个无赖，含糊不清回答：“听你们议事啊。”
顾酌眼皮跳了跳，他早就不耐烦了，喝道：“我们议事该你什么事，你当南暻是你家？”
无赖打了个嗝：“这可不就是我第二个家吗。”
顾酌：“……”
林风眠早就察觉出不对了，他在户部称得上是只手遮天，之前跟着废怀王做了不知多少说不清的账，但先帝忌惮他是郑家的连襟，并没有动他。
他想过他会身首异处，但绝不是在这个羽毛未丰的新帝手里。
他当即黑了脸，沉声道：“陛下这是何意？”
顾酌眼看下毒这事被沈啸行搅黄了，随即破罐子破摔，对着那瞎眼睛抱琵琶的姑娘说：“换一首《广陵曲》来。”那姑娘微微点头，低手捻了起来。
随着曲子杀意渐显，顾酌从那酒壶里又倒出一杯来，目光挪动到林风眠脸上，笑道：“这些年你替二皇叔办了多少事，你自己心里很该有个谱了，国库能不能满不在天意，在于你啊。”
他把酒杯徒手捏碎，酒水撒了一地，温声说：“上路酒，我敬你。”
林风眠拍案，语气威胁道：“林家与郑家乃是世交！陛下可曾顾虑过郑家？”
“林氏不忘旧主恩情，今日于席上拔刀相刺，意图谋反，”顾酌含着笑说：“弑君之罪，谁会帮你说话？”
林风眠压低了声音，又说：“你不过一个孽种，你……”
顾酌没有让他把话说完，手指间的碎酒瓷片子直往林风眠脖颈削去，直削了大半，鲜血溅了顾酌半身。
顾酌莫名笑起来，“感谢你临死前的大无畏发言。”
林风眠仰面倒去，手已无力抬起，已然是强弩末矢，嘴唇翕动，断续道：“你……操……”磕在伏案上，他的眼睛死盯着顾酌，再也没了呼吸。
琵琶弦断了。
隔着尸体，他表情淡漠如常，冷冷睨了一眼台下的人，抬手甩净了血珠，他居高临下，冲沈啸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夜风轻浮，花枝摇曳。月光如辉，全部倾洒在顾酌身上，宛如给他铺了一层朦胧纱，他眉眼黑沉，更显摄心动魄之感。
风里夹杂着草木清香与血腥气，围着顾酌绕了一圈，吹进了沈啸行心里，是清风拂面，是水波涟漪。
他眉眼杀人，他无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