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07
晚上十点,陈言突然打电话过来。
陈言:”小沚,你知道……胃药在哪里吗?”
他声音顿了顿,似乎是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我:”床头柜的第二层,一次吃两颗。”
电话那头传来翻找的声音,突然间有一声刺耳的玻璃破碎声。
陈言:”不……不好意思,相框被我打碎了。”
我:”没关系,反正我们也要离婚了,正好一起当垃圾丢了吧。”
对面是长久地沉默,紧接着声音酸涩委屈,
陈言:”小沚,你在哪?我有点想喝你煮的姜汤了。”
我:”你花钱就能办到的事,何必劳烦我一个病人?”
他似乎还想要继续纠缠下去,没事找事,
我心里疲惫至极,随即打断了他:
“除了离婚的事宜,以后没事别打电话给我,我很忙,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我订了去南欧的机票——那里安葬着我的母亲。
她十岁时带我去游乐场,骗我去玩旋转木马。
等到我从旋转木马上下来了之后,再也不见她的身影。
我哭着被父亲的人带回家,泪眼婆娑地问他,
“妈妈去哪儿了?”
那时,他给了我重重地一巴掌,打得我脑袋发懵。
后来我学乖了,知道她成为这个家里不可以提起的忌讳。
也知道了邻居们说我母亲是个抛夫弃女的女人,头也不回地跟着洋人小子跑了。
后来我去到了南欧读书,外出看戏剧的时候,在台上看见了她。
她梳着夸张的红色头发,烈焰红唇,面白如粉,穿着庸俗的亮片衣裙。
可我仅一眼就认出了她,再也忘不掉。
我冲进幕后去找她,喊她”妈妈”,喊她的中文名字,
却没有得到一句回应。
后来有个演员实在看不下去,就把我带到她面前,
她瞬间砸烂了化妆台上所有的东西,撕心裂肺让我滚。
我跪在她脚下,求她看我一眼,叫一声我的名字。
她却像看到仇人一般深深地憎恶我,补齐了十岁那一巴掌。
我拽着她的衣角,哭声淋漓,
“妈,即使你不爱我爸,不爱那个家,你为什么不能为我停留一下,坚持一下?”
“你不懂,我要是再不离开,我就要被活活耗死了——”
“那我呢?”
“爸爸为了公司,你为了自由,都可以牺牲我,我做错了什么?”
她终于安静了。
用剪刀决绝划开了我抓住的那片衣角,飞速地跑出剧院。
彼时漫天飞雪,我狠狠地在雪地里滑倒,磕破了头,血和泪一起狼狈地流下来。
我找不到她,也不认识路,越走越冷,
最后只能蜷缩在一个蛋糕店的角落里。
像是童话中卖火柴的小女孩,枯坐在墙角里等死。
从迷蒙的梦里醒来时,我发现我烫得惊人,可身体却冷得发抖。
我在梦里点燃了仅有的一根火柴,看到了我们一家三口,
其乐融融地坐在烛光温暖的餐桌上,温馨浪漫。
可醒来后,见到的却是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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