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的朝会散去,群臣纷纷退下,叶长卿正欲离开,却被宁不折匆匆追上。
    宁不折面带急色,快步走到叶长卿面前,拱手作揖,声音中带着激动与歉意:“长宁王,方才朝堂之上,是宁某失言了,还望长宁王海涵。”
    叶长卿微微后退一步,避开了宁不折的揖礼,面无表情地说道:“宁大人言重了,本王并无他意,只是愿做个纯臣,不结交党羽,不涉朝堂纷争。”
    宁不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释然道:“长宁王此言差矣,你我之间,怎能算是党羽?你我既是恩人,也是挚友,理应互相扶持。”
    叶长卿淡淡一笑,眉宇间却带着几分疏离:“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更不能够靠近。宁大人,你我虽有私交,但朝堂之上,还需以国事为重。”
    宁不折听出叶长卿话中之意,恍然大悟道:“原来上次你与我割袍断义,不是因为沈柏,而是因为君子之交淡如水?”
    叶长卿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离去。
    宁不折站在原地,望着叶长卿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叶长卿此举,既是为了保持自己的清白,也是为了保护他不受牵连,在这个权谋与利益重重的朝堂之上,能够保持这样的清醒和决断,实属不易。
    长宁王功成身退,富贵闲人。
    他虽然想要长宁王支持自己彻底铲除沈家的恶势力,但终究开不了口。
    毕竟,于公虽然有利,但是于私,长宁王不能再成为更大的功臣了。
    不知长宁王心中,会不会甘心就此做个平凡人呢?
    叶长卿走出宫门,抬头望向天空,雪花又开始飘落,京城的冬日,如此寒冷而漫长。
    长宁王府门前,雪花纷飞,淑太妃身着一袭素色宫装,站在石阶之上,目光焦急地望向宫门的方向。当叶长卿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时,她脸上的忧虑瞬间化作了温柔的笑意,快步迎了上去。
    “母妃。”叶长卿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淑太妃伸出手,轻轻地拍打着叶长卿肩上的积雪,眼中满是心疼:“长卿,你回来了,朝堂上的事情可还顺利?”
    叶长卿微微点头,不愿多谈朝堂之事,只是淡淡地说:“一切安好,母妃不必担心。”
    淑太妃的目光落在叶长卿的脸上,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叹一声,柔声道:“回来就好,外面风雪大,我们进屋再说。”
    叶长卿点了点头,随着淑太妃一同走进王府。然而,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隔壁沈家府邸时,他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沈家府邸前,官兵们正忙碌着,他们的动作粗暴而急促,仿佛要将整个沈家翻个底朝天。叶长卿的目光落在那些被抬出来的物件上,其中一架黄花梨木床格外显眼。
    那床,他与沈柏曾在上头缠绵,那些温柔缱绻的夜晚,如同一幅幅画卷在他脑海中展开。
    绵密如同针刺一般的痛楚涌上心头,再扎进四肢百骸,他疼得浑身都在轻轻地发抖。
    目光,却不能自制地望着那些人搬出来的东西,那大大小小的物件,都是那人曾经用过……
    仿佛还能看到那人一颦一笑,艳冠京城的容貌,风流的姿态。
    明明最后一夜抵死缠绵,可他记得的却不是那些温柔缱绻,难得主动的醉人的信息素。
    是沈柏与他争吵时候,几乎流泪的眼。
    他突然开始后悔,这种悔意只在年少时分出现过,后来看见母亲鬓边的白发,也有时出现,只是母亲尚且陪伴身边,仍有挽回余地。
    且他一向孝顺,从不出格。
    可他终究因为身份,碍于误会,对沈柏太狠。
    他后悔没对沈柏好些。
    假如早知时日无多,为何不温柔些,多让沈柏高兴些?
    沈柏躲躲藏藏的十几年,殚精竭虑的这一年,终结的时候也不过是二十多岁的光景。
    所有人都还有那样漫长的下半生岁月。
    可沈柏风光时候,不足一年。
    他为何还要给沈柏那样多的痛楚,欺骗?
    “长卿,你怎么了?”淑太妃注意到叶长卿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叶长卿没听见她说话,等她叫了好几遍才回过神来,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表情,却道:“没什么,只是风雪太大,有些冷。”
    淑太妃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叶长卿,最终还是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我们进去吧。”
    叶长卿踉跄回到书房,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书桌上的那把折扇上,那是沈柏亲手所赠,扇面上绘着江南山水,笔触细腻,意境深远。
    他轻轻抚摸着扇面,仿佛还能感受到沈柏指尖的温度,眼中终于忍不住泛起了泪光,甚至有斑驳模糊的恨意。
    心中的痛楚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要将他淹没。
    接下来几日日,淑太妃心中充满了担忧,她的儿子,从来都是坚强的,哪怕是在最艰难的时刻,也未曾流露出半分软弱。
    可是如今,他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异常,甚至还去协助查抄沈家,人却是肉眼可见的憔悴起来。
    门外传来了太监的通报声:“圣旨到!”
    是皇帝送来了赏赐,也按约定封了诰命,接着,太监又展开圣旨,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宁王叶长卿,忠勇有嘉,功勋卓著,特遣往江南,总督江南诸事,钦此。”
    江南虽是富庶之地,但对于他这样的武将来说,却明摆着是要他解了所有的兵权。
    叶长卿眉眼不动:“臣,领旨。”
    太监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圣旨交到叶长卿手中,然后告辞离去。
    马车前往江南,收拾行装的速度很快。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柏撩开马车帘子,遥遥回望了一眼江南。
    燕燕嘟囔:“好可惜呀,就这么错过了,您若是留在江南的话,跟着范恕,没准还能和长宁王再续前缘呢?”
    沈柏白她一眼:“你这丫头天天就盼着我被别的男人压一头是吗?”
    燕燕嘀咕道:“可不是我说的,我呀,早就看明白了,您从前的时候别的男人都不要,就肯被他碰,除了是被他标记以外,多少也有情分在的,否则就凭着他骗您这一点,哪里还能有最后一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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