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所谓决心？
她一挥手，绿萼便福了福身，带着茶杯退了下去。
“不愧是以与阿芙蓉不共戴天为祖训的顾家新家主。”沈平宁一边说，一边将琉璃手钏重新套回腕上，“本宫只让人下了很少的一点。那分量，如果不是浸淫辨药多年的老师傅便难以闻出，更何况还有茶香掩人耳目，也亏得你真能闻出来。”
面对沈平宁的夸赞，顾双城并未露出任何受宠若惊的样子，依然一脸谦逊：“下官只是跟着兄长一起学过一些，与兄长相比，下官的本领不及十之一二，殿下过誉了。”
“一起学过？”沈平宁眉梢一挑，“可据本宫所知，顾氏一门，家主所学与寻常子弟不同，都是单独授课。如果当初顾家是相中了顾青城当家主，你又怎会和他一起学习？”
“正如殿下所说，顾家下任家主与族中子弟不一同上课。寻常子弟大多是上族学，下任家主则由诸位长老亲自授课。”顾双城一五一十地回答，“但下官幼年体弱，母亲早亡，虽有下人乳母帮忙看顾，但总力有不逮。兄长宽仁，上课时便往往带着下官一起。等到开蒙时，也就顺势与兄长一同进学，是以所学所识与兄长所学无二，这才能够在兄长决意借假死去调查曹辰清死因时，能够接替兄长执掌顾家。而长老们所授课程中，便有辨识阿芙蓉、乌香一门，下官开蒙前便闻过，所以才能认出。”
沈平宁笑着反问：“既然知道有，你还喝？”
这是明知故问，可是顾双城知道，如果这时不将答案说出，他将永远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他呼出一口气，郑重回答：“顾家祖训，‘若遇与阿芙蓉有关之事，无论难易，皆需出手相助，不计后果’。殿下为漕运与乌香之事上下奔走，必不可能与贼子同流合污，殿下此举，并非为了害人，而是试探——试探下官是否真的能够做到‘不计后果’。”
说完之后，他直起身，重新望向沈平宁。
“顾双城，你给出了一个令本宫满意的答复。”沈平宁头一次叫了顾双城的名字，而不是带着几分戏谑的“小顾大人”，“只不过，你说错了一点。”
“还请殿下指教。”
“本宫这杯茶，不仅是试探。”她唇角一勾，“也是推了你一把。”
顾双城先是一愣，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抬手向沈平宁揖了一礼：“多谢殿下提点，是下官先前愚钝了。”
谁知，沈平宁却笑着摇了摇头。
“愚钝？不，你可比顾大人精明多了。”她说，“但也正是这份精明，才让你停步不前，也让你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做不到真正的‘不计后果’。不过……”
顾双城的一颗心提了起来。
“不过，就在你决心喝下那杯茶时，你合格了。”沈平宁笑着。
但顾双城却迟迟无法放下心。
“殿下，下官有一个问题。”迟疑一会儿后，他决定开口。
沈平宁打量着顾双城的脸色，双眸微弯：“本宫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的是，为何你喝了含有乌香的茶，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症状，对不对？”
这正是顾双城所疑惑的。
“正如殿下所言。下官曾在旁处得知，乌香虽不如阿芙蓉药效显著，但饮下一些后，还是会产生一些影响。然而下官饮下后至今，还没有出现任何症状，这是为何？”他问。
沈平宁认真观察了他一会儿，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殿下？”顾双城一脸茫然。
“是啊，为什么呢？”沈平宁笑得眉眼弯弯，“因为本宫根本就没有在茶里下乌香。”
沈平宁笑得开心，可下首的顾双城却愣在当场：“……没有乌香？”
怎么可能？！
“……但下官确实在茶中闻到了乌香的味道……下官可能在辨药一事上不及傅家，但唯独阿芙蓉与乌香两味药材的味道，下官绝不可能认错。”顾双城惊讶不已，眼中头一次流露出动摇之色。
沈平宁止住笑，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先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顾双城，在本宫回答你的疑问前，不如你先来辨闻一下这包东西是什么。”
见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她又说：“免礼上前吧，无妨，本宫允了。”
听到沈平宁这样说，顾双城才没了顾虑，起身，掸袖，然后上前，双手接过沈平宁递来的纸包。
纸包里的味道很淡，即便如此，在闻到这个味道时，顾双城脸色一变，连忙看向沈平宁。
沈平宁则向他点了一下头，示意他打开。
于是，顾双城用平生最小心谨慎的动作，慢慢打开那个纸包。只才打开一点，阿芙蓉特有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这让顾双城下意识屏住呼吸。
可是，当他看到纸包里的东西时，却愣在当场。
被纸包包住的既非阿芙蓉，亦非乌香，而是数种既无毒性，却又说不上珍稀的寻常药材。
顾双城惊愕不已，用手反复拨弄着那些药材，仔细查看了好几遍，还是没有发现阿芙蓉或是乌香的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这……下官心中有太多不解，不知该如何表述，还请殿下给下官一些时间捋清思路。”顾双城连忙说。
“无妨，本宫大致也能猜到你有哪些疑惑。”沈平宁挥了挥手，“不如这样，本宫先说，如果你有哪个问题没有被解答，等本宫说完你再提问，如何？”
“下官并无异议。”顾双城低头。
“顾家兴许教导了你们如何辨药，但看样子，并没有教你们更进一步的东西。正如你所见，这包药材中，并无阿芙蓉或是乌香，有的只是寻常药材。这些药材单独拿出，味道各有特点，但放在一起，却奇妙地融合成与阿芙蓉类似的香气。”沈平宁取下腕间的琉璃钏，摊在掌心，“当然，如果仅有药材，想来也没有办法瞒过顾大人的鼻子。实际上，顾大人能够认错，还有这东西的功劳。”
看到沈平宁掌心的琉璃彩钏，顾双城愈发不解：“这串琉璃又如何能让下官闻错？”
沈平宁笑着反问：“顾大人知道合香之术么？”
顾双城微微一愣：“下官略有耳闻，但从未涉及。”
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莫非殿下的意思是，这串琉璃含有香品，而下官之所以能将药材误认为是乌香，那些香品也起了作用？”
“不愧是顾双城——正是。”回答完后，沈平宁将手钏套在指间，缓慢盘完。在盘到第三颗琉璃时，顾双城闻到一股很淡，淡到如果不仔细辨认便会忽略的幽淡香气。
“此香名为‘幻幽’，虽说是香，但在合香时，作用与龙涎、甲香等物雷同，只是起到定香与诱香之用。”沈平宁用指尖从两颗琉璃中间挑起一颗不起眼的黑色小珠，“这就是幻幽香珠。闻过这个之后，再问那包药材，便会误认为那是乌香——这也是本宫稍早才想到的法子。”
说到这里，沈平宁笑意一深，想到稍早傅君吾和自己闲聊时的场景——
作者有话说：
“不愧是以与阿芙蓉不共戴天为祖训的顾家新家主。”沈平宁一边说，一边将琉璃手钏重新套回腕上，“本宫只让人下了很少的一点。那分量，如果不是浸淫辨药多年的老师傅便难以闻出，更何况还有茶香掩人耳目，也亏得你真能闻出来。”
面对沈平宁的夸赞，顾双城并未露出任何受宠若惊的样子，依然一脸谦逊：“下官只是跟着兄长一起学过一些，与兄长相比，下官的本领不及十之一二，殿下过誉了。”
“一起学过？”沈平宁眉梢一挑，“可据本宫所知，顾氏一门，家主所学与寻常子弟不同，都是单独授课。如果当初顾家是相中了顾青城当家主，你又怎会和他一起学习？”
“正如殿下所说，顾家下任家主与族中子弟不一同上课。寻常子弟大多是上族学，下任家主则由诸位长老亲自授课。”顾双城一五一十地回答，“但下官幼年体弱，母亲早亡，虽有下人乳母帮忙看顾，但总力有不逮。兄长宽仁，上课时便往往带着下官一起。等到开蒙时，也就顺势与兄长一同进学，是以所学所识与兄长所学无二，这才能够在兄长决意借假死去调查曹辰清死因时，能够接替兄长执掌顾家。而长老们所授课程中，便有辨识阿芙蓉、乌香一门，下官开蒙前便闻过，所以才能认出。”
沈平宁笑着反问：“既然知道有，你还喝？”
这是明知故问，可是顾双城知道，如果这时不将答案说出，他将永远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他呼出一口气，郑重回答：“顾家祖训，‘若遇与阿芙蓉有关之事，无论难易，皆需出手相助，不计后果’。殿下为漕运与乌香之事上下奔走，必不可能与贼子同流合污，殿下此举，并非为了害人，而是试探——试探下官是否真的能够做到‘不计后果’。”
说完之后，他直起身，重新望向沈平宁。
“顾双城，你给出了一个令本宫满意的答复。”沈平宁头一次叫了顾双城的名字，而不是带着几分戏谑的“小顾大人”，“只不过，你说错了一点。”
“还请殿下指教。”
“本宫这杯茶，不仅是试探。”她唇角一勾，“也是推了你一把。”
顾双城先是一愣，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抬手向沈平宁揖了一礼：“多谢殿下提点，是下官先前愚钝了。”
谁知，沈平宁却笑着摇了摇头。
“愚钝？不，你可比顾大人精明多了。”她说，“但也正是这份精明，才让你停步不前，也让你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做不到真正的‘不计后果’。不过……”
顾双城的一颗心提了起来。
“不过，就在你决心喝下那杯茶时，你合格了。”沈平宁笑着。
但顾双城却迟迟无法放下心。
“殿下，下官有一个问题。”迟疑一会儿后，他决定开口。
沈平宁打量着顾双城的脸色，双眸微弯：“本宫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的是，为何你喝了含有乌香的茶，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症状，对不对？”
这正是顾双城所疑惑的。
“正如殿下所言。下官曾在旁处得知，乌香虽不如阿芙蓉药效显著，但饮下一些后，还是会产生一些影响。然而下官饮下后至今，还没有出现任何症状，这是为何？”他问。
沈平宁认真观察了他一会儿，突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殿下？”顾双城一脸茫然。
“是啊，为什么呢？”沈平宁笑得眉眼弯弯，“因为本宫根本就没有在茶里下乌香。”
沈平宁笑得开心，可下首的顾双城却愣在当场：“……没有乌香？”
怎么可能？！
“……但下官确实在茶中闻到了乌香的味道……下官可能在辨药一事上不及傅家，但唯独阿芙蓉与乌香两味药材的味道，下官绝不可能认错。”顾双城惊讶不已，眼中头一次流露出动摇之色。
沈平宁止住笑，没有立即开口，而是先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顾双城，在本宫回答你的疑问前，不如你先来辨闻一下这包东西是什么。”
见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她又说：“免礼上前吧，无妨，本宫允了。”
听到沈平宁这样说，顾双城才没了顾虑，起身，掸袖，然后上前，双手接过沈平宁递来的纸包。
纸包里的味道很淡，即便如此，在闻到这个味道时，顾双城脸色一变，连忙看向沈平宁。
沈平宁则向他点了一下头，示意他打开。
于是，顾双城用平生最小心谨慎的动作，慢慢打开那个纸包。只才打开一点，阿芙蓉特有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这让顾双城下意识屏住呼吸。
可是，当他看到纸包里的东西时，却愣在当场。
被纸包包住的既非阿芙蓉，亦非乌香，而是数种既无毒性，却又说不上珍稀的寻常药材。
顾双城惊愕不已，用手反复拨弄着那些药材，仔细查看了好几遍，还是没有发现阿芙蓉或是乌香的影子。
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这……下官心中有太多不解，不知该如何表述，还请殿下给下官一些时间捋清思路。”顾双城连忙说。
“无妨，本宫大致也能猜到你有哪些疑惑。”沈平宁挥了挥手，“不如这样，本宫先说，如果你有哪个问题没有被解答，等本宫说完你再提问，如何？”
“下官并无异议。”顾双城低头。
“顾家兴许教导了你们如何辨药，但看样子，并没有教你们更进一步的东西。正如你所见，这包药材中，并无阿芙蓉或是乌香，有的只是寻常药材。这些药材单独拿出，味道各有特点，但放在一起，却奇妙地融合成与阿芙蓉类似的香气。”沈平宁取下腕间的琉璃钏，摊在掌心，“当然，如果仅有药材，想来也没有办法瞒过顾大人的鼻子。实际上，顾大人能够认错，还有这东西的功劳。”
看到沈平宁掌心的琉璃彩钏，顾双城愈发不解：“这串琉璃又如何能让下官闻错？”
沈平宁笑着反问：“顾大人知道合香之术么？”
顾双城微微一愣：“下官略有耳闻，但从未涉及。”
说完，他突然反应过来：“莫非殿下的意思是，这串琉璃含有香品，而下官之所以能将药材误认为是乌香，那些香品也起了作用？”
“不愧是顾双城——正是。”回答完后，沈平宁将手钏套在指间，缓慢盘完。在盘到第三颗琉璃时，顾双城闻到一股很淡，淡到如果不仔细辨认便会忽略的幽淡香气。
“此香名为‘幻幽’，虽说是香，但在合香时，作用与龙涎、甲香等物雷同，只是起到定香与诱香之用。”沈平宁用指尖从两颗琉璃中间挑起一颗不起眼的黑色小珠，“这就是幻幽香珠。闻过这个之后，再问那包药材，便会误认为那是乌香——这也是本宫稍早才想到的法子。”
说到这里，沈平宁笑意一深，想到稍早傅君吾和自己闲聊时的场景——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