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桥领了旨意,携郡主反回郡主府,这之后,足足有半月之余未再有她的消息。

  近些日子兄长看得出来的憔悴,与北进王关在书房里时常到半更。

  探子带着密信一次又一次求见王爷。北进王派出的暗卫一个又一个。

  直到身边派来伺候我的侍女交给我一封糊住的信函,我被郡主府派来的轿子运到了六皇子的寝宫。

  旁边的侍卫掩了门,金桥领着我走进一间密室。

  多日不见的郡主这次把头发全部挽了起来,从六皇子手里抢过笔在手边的一个标记上打了叉号。

  六皇子出于好奇抬眼打量了我一下,见我不行礼忽而大声咳嗽了几声,直了直腰身。

  被郡主一脚踹弯了半截身子。

  金桥为我端来一杯茶,直接开门见山。

  “大晋同北方匈奴已经存在多年嫌隙,北方战事松紧全凭当年那里畜牧是否丰盈,临近秋冬两军交战愈演愈烈。”

  “太后私下同郡主透露,西域这次朝贡还预备着数百匹战驹,朝廷的人想借着中秋时节拉拢西域兵马,联合向北逼近。”

  六皇子躲了躲郡主的位置,双手背后,理了理衣襟。

  接下话头:“可商贾近年泛滥,百姓收成温饱都成问题,军费粮草问题紧张,朝廷又要加大税收,百姓哪里来那么多精力供他们胡闹。”

  “劳民伤财,国运难当,太后垂帘听政,三皇子也听信妇人谗言,简直荒唐!”

  三皇子?

  “前线兵力可有半数是凭北进王调遣?”

  三人沉默,却点了点头。

  在他们当中的我十分清楚,如若西域真协同北进王的军队北上攻蒙,便是兄长所说的三皇子领军逼宫,篡权夺位的良机。

  三皇子提前同西域串通,在背地里早就骗过太后的眼睛。

  届时新皇登基,朝堂整改,太后软禁,小皇帝贬为庶民。

  江平郡主被一旨升为江天公主,作为和亲对象填平了过去十年与西域的嫌隙。

  连同郡主府被一道圣旨拆毁重建,在原地修出了供郡主出阁纪念的摇清园,以供后世敬仰。

  他们用最光彩的方式。

  堵死了一浮萍女子的最后出路。

  金桥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沉稳的声线有股不合时宜的冷静:“调兵遣将的话语权在北进王,北进王的母妃曾经与太后有嫌隙,但支持三皇子更大的可能是因为他喜欢赌最大的赢家,三皇子没有理由拒绝呈上之利,未来之人喜好逆天改命,我想你的兄长不会拒绝我的提议。”

  一股冷汗顺着我的鬓角留下水痕,在这个女人身上我看到了不同于这个时代的锋芒和晦暗。

  烛光摇曳的密室只有我能听懂她话中的含义。

  我看懂了她眼中的迫切,她不在乎谁做皇帝,但她要保下郡主,而现在太后是她们唯一的脊梁。

  她早就同兄长联系密切,但眼下她想争求的希望只能凭借我当做消息的桥梁。

  她懂得我不是值得她威胁的对象,却考虑放手一搏。

  六皇子显然是兄长预测之外的角色,平日里外人不见同其三皇子和太后过多交涉,自先皇驾崩之后,也多日不在朝堂露面。

  在郊外置办了几所宅院,养鱼逗鸟,不提一点政见。

  忽然出现让兄长对他警惕又警惕。

  后面的半个月,金桥和六皇子通过我为兄长传递了数十封信件,但殊不知早在第一封信件被我送进北进王府的时候我就连人带信被提溜到了北进王脚底下。

  时逢午膳,北进王一边让兄长吃着一边当着我的面大声朗读信件内容,其间不乏语言描述北进王性情恶劣、意见固执、要谨慎行事。

  读完信件的北进王随手一扔大剌剌的坐下嘲笑我脑子三根筋,要兄长送我回炉重造,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兄长解释,他同北进王针对前线事端探讨多日,北进王早已察觉继续出兵的种种弊端,但撤兵之事万不可操之过急,匈奴持续向中原逼近,现在出兵以进为守,三皇子私下同西域有来往,无疑是许诺给对方较于先皇更多的利益和交易。

  这些交易中供那里百姓过活为多。

  北进王现在只需要确认三皇子手下是否有官宦借着本次税收贪污粮款勾结,以方便确认未来皇位是否可以真的交由他手。

  金桥是个精明的人,只可惜身家寡薄,不得不过于谨慎。

  于是这些日子的双面间谍我当的不亦乐乎,双方试探着对方的底线,再各自掏出鱼饵求证对方的可信度,我不用担心郡主把我咬死,也不用担心北进王一刀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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