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北进王拒绝了郡主,当着天下给了她难看,她是绝对要来闹的,首当其冲就是要来给我们摆脸色。

  但面前的郡主坐在位子上已经半天没有说话了,身边的侍女反而时不时瞄向我。

  我仿佛被虚空掐住了脖子,空气稀薄到我难以呼吸,以王妃的身份兄长是不需要跪拜的,但男人的身份总会让人特意忽略这不正当的位份。

  郡主的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鄙视。

  “这位子坐着舒服吗?一跃飞上枝头当凤凰,还是个不会下蛋的。”

  她往后靠了靠,稍微瘪眉。

  “滑天下人之大稽。”

  兄长笑笑,好似没有看见她的脸色。

  “王命难为,都是手底下一颗棋,站派不同今日明日就会有天壤之别,这高贵不高贵哪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说到底最后烧光了就是一撮碳酸钙。那时候你埋在金字塔和扔在大街上有什么区别,我也只是得过且过,风吹到哪里就在哪里谋生路。”

  啪嗒——

  为郡主斟茶的侍女手一抖,半杯茶水泼在桌子和侍女的手上,茶杯盖子咕噜滚下桌子摔成了碎片。

  郡主脸色一变要起身,接着反被侍女不动声色地轻轻按下。

  侍女望向兄长的眼神愈发怪异。

  若按兄长口中的原线剧情,这郡主的下辈子说不上安逸,献给北进王这一计不成,太后恼羞成怒,对她的关注直线下降。

  导致郡主整日来王府闹,这反而便宜了西域王子,作为和亲公主嫁往蛮夷成为不知第几房妾室,皇家风云下早早就被人遗忘。

  哪里有什么好结局。

  算下日子,中秋佳节,满城灯会,这时间竟然已经不足三月了。

  反应过来的郡主松开手复站起,指着兄长鼻子破口大骂:“你在嘲讽谁,我当下的身份难道还不足让你死一万次。”

  “他说的没错。”侍女忽然打断她。

  在郡主迷茫的视线下再次把她按在座位上:“那时候你确实是一撮碳酸钙,而且扔在哪里都没区别。”

  “但我更倾向于是在马粪里。”在郡主欲言又止的迟疑中侍女继续补充。

  郡主脚没站稳瘫在座位上,僵硬片刻迟疑道:“你莫不是又在框我?”

  侍女没有理会郡主,把目光投向兄长:“萧条乱世,女子命运多难以揣测,纵深居高位,不过是行方便,为些多心之人作块踏脚板罢了。”

  无心之人最可悲。

  郡主罪不至此。

  兄长将手里的扇子轻轻往手里敲打几下:“北进王性情乖张,顺他的心还好,反之触了他的眉头无异于狼窝里的肉,向内保里不是他的风格,你们这座山挑的还真不是多么牢靠。”

  侍女久久未再说话。

  之后的日子里,北进王时常与兄长秉烛夜谈,从安置流民到清理河道;从兵法三十六计到安抚人心之策。

  短短数日,兄长成为了北进王身边的红人。

  日常上兄长凡事习惯亲力亲为,在他手里经常使唤的侍从不足三人,便是如此也不见丝毫为难。

  他总能在闲暇之余将一些特殊的思想理念再掺杂当下生活环境推送给别人,就一些生活常识为府里的人开堂讲课,分文不取。

  在北进王特意的暗示下,兄长在下人眼里有了一种特别的威望。

  他们经常同吃同住,但鲜有人把兄长安置于王府主母的位置,更多的是一种天然的对崇尚之人的敬仰。

  有次看着堂前忙忙碌碌的兄长,我戳了戳旁边苟着的郡主,不免纳闷:“论通识理论,兄长说你家侍女不比他差,甚至还牟足了劲要将她半辈子的积蓄全塞到你脑子里,商政经民,天文地理。”

  “你日日偷跑来与我乘凉闲谈不怕寒了她的心吗。”

  郡主抓过我手里剩余的半捧瓜子,歪着嘴咂摸舌头:“做我侍女真是委屈她了,应该去翰林总司做女官,宫里教习礼仪的嬷嬷都没她能折腾人。”

  转头又好似自言自语:“你说两年前怎么就那么听话,跟个兔子一样整天唯唯诺诺,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睡了一觉起来就变得跟个老妈子似的,骂都骂不醒。”

  我欲言又止,最后破罐子破摔:“那你把她赶走就好了。”

  郡主瞬间不嘟囔了,嘴里的瓜子皮被嚼得稀碎。

  后来从她的侍女金桥嘴里,我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皇家长大的郡主不说万人敬仰,也是在万千目光中长大的,从小养了些刁蛮跋扈的性子,虽然没有太多坏心眼子,惹祸却从不顾虑后果。

  郡主与那些皇子话不投机不是特别相熟,两年前与六皇子因宴饮争辩闹了些矛盾,被手下那群奴才变着法的为难,她本可直接处置了那些杂碎,却偏偏要直接去找六皇子当面对质。

  见了面抄起墨砚直接砸了上去。

  虽女子力道却不小,六皇子当场抽搐昏死过去。

  恢复理智的郡主失了魂,脸色惨白。

  行刺皇子本就是大罪,更何况一个挂名郡主,哪怕看在太后的份上这也难消其咎。

  那时老皇帝吊着最后一口气要罚她跪在六皇子殿前三天不起,金桥使了些法子去和六皇子求情,竟让她求成了。

  郡主免了责罚,六皇子的母妃却怀恨在心,把金桥拖去打了几十板子,躺在榻上半个月没动弹。

  郡主逃过一劫仍心有余悸,等着金桥来向自己讨赏,没成想挨了一个白眼就再也没有下文。

  经此一事,不少人怀疑郡主从此会失了太后的宠,金桥也算有本事,那阵子把郡主身边躁动的奴才都治了个服服帖帖。

  自此郡主一见金桥冷脸就心虚,让她安安稳稳在自己身边伺候了两年直至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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