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爹把院墙给炸了

  朱红的官服宽袖掩面,距离仿佛瞬间被拉近,如同窃窃私语,明珠般的目光不带气恼狠意,只有浅浅淡淡无奈,衬他不可亵玩的气度,似春日静湖,引得人的心也在其中浸软。

  叶长卿目光一时被他容貌勾住,旋即叹道:“沈相怕不是误会了,你我之间,从前、现在何曾有情?”

  “不过是唤你出来,共商如何解决百姓堵路之事罢了。”

  堵路多简单,叫士兵过来开道呗。

  沈柏暗自腹诽。

  两人各回各马车,叶长卿望着指尖,有些失神。

  贴身近卫道:“在这京城之中好生憋屈!朝堂上明争暗斗,下朝后还要周旋于各路拉拢,特别是这沈相,表面上看着人畜无害,实则私底下什么手段都用尽了。”

  “才上位一旬,便亮爪子挖墙角,陛下气得不行,早知有这祸害,不如将他暗杀。”

  叶长卿未曾多言,只道:“母亲年迈,受不得蛮荒风沙,我在朝堂多周旋,她在后宅也好过些。”

  近卫满身的怒气偃旗息鼓。

  淑太妃当年也是姿容极美,爱子如命,跟着叶长卿东奔西跑,笑容满面,从没抱怨过。

  可近两年收到京中来信,难免伤怀,只是不说。

  南疆瘴气多毒虫,咬得人浑身起大包。

  北疆风沙大,吹得人皮肤皲裂。

  蛮荒更是全要靠自己开荒,一应物件什么都没有。

  多年积攒,不如归京时圣上流水般的封赏。

  堂堂兰陵萧氏嫡女,过得不如庶妹,甚至是从前看不起的低门小户女。

  因此叶长卿虽不喜心计,但也要为母亲争一争。

  沈柏才归家,便听见嘭的响声,犹如平地大雷,惊天动地。

  管家慌慌张张:“公子,老爷的丹房炸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沈柏先换下官服,再去的炼丹房。

  沈恒是沈敬玄独子,正坐在一堆灰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药啊,我的仙丹!”

  “爹。”沈柏喊了一声,见他没应,又道,“沈真人。”

  沈恒泪眼婆娑地看过来,陡生惭愧。

  沈柏小他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年纪,腰间佩玉,手执折扇,一下下轻敲掌心。

  竹林飒飒里,他身后小厮众多,偏只要他入了眼,眼里便只有这一身竹袍的少年独立。

  沈恒看了一眼自己满手的黑灰,往后缩了缩。

  沈柏心底暗笑,老小孩,还知道害羞呢。

  便上前替他扇风,问:“可烫着了?炸着身子没有?”

  沈恒抱紧破碎的丹炉,差点急眼:“我的丹灰都要被你吹飞了!”

  沈柏赶紧把扇子塞回腰间,取了手帕给这位便宜爹擦擦,又怕擦手会擦着他的宝贝丹灰,便擦他的头发和眼睛。

  沈恒慢慢从失去仙丹的巨大悲痛里回过神,看着白得的便宜儿子,老脸羞得通红:“你走吧!不用这样伺候我,我有人伺候。”

  “你是我爹,我这都是应该的。”沈柏哄了哄他,又板着脸瞥向其余人,“老爷炼丹炸炉,怎么没人守着,万一把老爷炸伤怎么是好?”

  “按我说,给爹再配四个烧药童子才行,爹您觉得呢?”

  沈柏被巨大的惊喜冲昏头脑,不敢置信:“你,你真要支持我炼丹?”

  沈柏投以信任目光:“百善孝为先,您是我亲爹。我不孝顺您,难道还管束您吗?”

  “况且,孩儿虽未受爹教导,可却从下人口中,得知爹爹人品,乃是追求超脱凡尘的不俗之辈,除炼丹外,待下人也极好,世有画痴书痴,如何不能有丹痴?”

  燕燕回去的路上忍不住捂唇暗笑:“公子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老爷被您一番话说得几欲落泪,竟要亲自带您拜祠堂呢。”

  将沈柏认回沈家是沈敬玄的主意,沈恒这个当爹却不同意,常常吵闹。

  沈柏人畜无害地笑笑:“我这是尊重他人命运,让他纵兴而为有什么不好的呢?”

  “太不像话了!”

  御史在朝堂上愤慨不已:“沈相未免太过嚣张,丹炉炸飞的碎片,竟将长宁王府的后院墙都轰烂了。”

  长宁王立在前头,默默不言,似是个苦主。

  沈柏歉意道:“长宁王啊,我爹轰烂了你家墙?”

  小小丹炉,这么厉害?

  便宜老爹不会搞出火药了吧?

  长宁王默然道:“不如,沈相自己回去问问令尊。”

  沈柏每回吃完药都睡得又早又沉,还真没觉出府中异样。

  他满头雾水,皇帝却很满意,长宁王回来之后就天天找沈相的茬,可见是真用了心。

  其余布置都铩羽而归,有时甚至被沈柏这小兔崽子反咬,唯有长宁王才是他的得力干将啊。

  板荡识诚臣,烈火见真金!

  下朝的时候,沈柏又听见街头巷尾闲言碎语,说是自打沈敬玄生病,各地便多有天灾,星象异常,怕是预示沈家要倒。

  他听着发笑:“若真如此,岂不证明沈敬玄那老头与国运有关,老头死了国要完?”

  “公子!”燕燕嗔他一眼,“可不能胡说,再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哪怕是咱们老太爷给叶国撑起一片天,他们也要说是老太爷窃取国运呢。”

  沈柏到后院一瞧,看见人正补墙。

  他问:“干什么呢?”

  补墙的人看见他,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来,沈柏发现这是沈恒,赶紧冲过去把他接住。

  沈恒不好意思地落地,局促地搓着双手。

  “爹把院墙给炸了?”沈柏好奇问道,“什么东西威力这么大,有配方么?”

  “是个炉子。”沈柏从小见惯老太爷冷脸,见便宜儿子没生气,才给他指了指。

  沈柏眼睛瞪圆了。

  好嘛,一人高的大丹炉,盖子已经被炸碎炸飞。

  这玩意儿盖炉子猛烧矿物质,威力不亚于小钢炮,炸个院墙绰绰有余。

  “把长宁王府后院墙也给炸了?”他缓了缓神,问。

  沈柏赶紧说:“没有!就炸了自家的,但碎片飞过去,划了女施主的额角,她二话不说拆了自家院墙,讹我们呐!”

  沈柏见他又急又气,被冤枉得快哭了,忍不住拍拍他的肩:“不怕,有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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