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鱼龙船歌
对面的反应实在可疑，侍卫长皱起眉，低声：“夫人，对方人数虽然多，但大都是乌合之众，如果利用这桶黑火药的话，还是有胜算的。”
谁知，七姑却摇了摇头：“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夫人？”
“明智的选择。”二当家蹲了下来，拍了拍其中一只箱子：“毕竟这里有这么多箱，一旦破损，会造成什么后果也不好说啊。”
“二当家，那到底是什么？”水匪好奇道。
“哦，这个啊。”二当家把手放在锁头上，来回反复拨弄，“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不过是些乌香罢了。”
什么？
乌香？！
常年与药材打交道的七姑登时警觉起来，而她身后的侍卫更是如临大敌。
水匪们也愣住了。
他们只知道来时，二当家一直反复叮嘱要小心那些箱子，不能磕碰，不能重压，更不能随意乱丢，但不知道理由。
可如果里头真的装的是乌香，那……
想到他们在匪寨时看到的要一些画面，一些水匪的脸色都变了。
“严格来说，这个不只是乌香，是用乌香做成的一种新玩意儿。”二当家笑着说：“这个只是试作品，这一批还没有在人身上试过，所以也不知道好不好用，效果怎么样也不太清楚。不过无论好不好用，傅家人应该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一批”——七姑准确地抓住对方话中的重点。
既然对方能说出“这一批”，那就说明在此之前，这些人已作出不知几批由乌香制成的东西。
方才那人拍箱子时，七姑通过箱子中传来的回音判断出箱中的应是类似弹丸一样的东西。早在傅家在登州的铺子被裴家针对时，她便通过人脉调查，得知乌香会对人产生什么作用。如果只是少量，最多只会让人慢性成瘾，可如果用这个做成弹丸……
想到这个可能性，七姑的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没有想到这些水匪竟然会有这么危险的东西，这个情报需要尽快传回傅家，如果可以的话，也必须提醒沈平宁等人。
只是，如今这个情况，该如何才能……
在七姑思索对策时，二当家已经看向被她护在伸手的“沈平宁”：“我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长公主，意向如何呢？”
他呵呵一笑：“我的建议呢？是长公主跟我们走一趟比较好。长公主金尊玉体，我们即使是江湖粗人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会对您怎么样。再说，只是喝杯茶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见傅家如临大敌的样子，二当家又拍了拍那只箱子，声音也低了一些：“喝一杯茶，换傅家这一船人的平安，如果是交易的话，这笔交易怎么看都是长公主赚。怎么样？我给您一盏茶的时间考虑，如果一盏茶的时间长公主还做不出决断，那我们就替长公主来做，如何？”
对方不仅人数众多，为首之人还咄咄逼人。面对这般情势，七姑非但不惧，反倒抬起手，将“沈平宁”护得更严，同时对她说：“殿下，不要听这些匪盗之言。您身份尊贵，绝对不能出事。早在出发前，母亲已去信京城，想必要不了多久，陛下便会派人前来接您，所以您无需惧怕这些无礼之徒。”说完，她瞪向二当家：“一家之言，毫无信用可言，这人说只是喝茶，但他们这些杀人越货的水匪又有什么信用？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谁知，替身摇了摇头，轻轻按下七姑的手，上前半步，对二当家说：“本宫和你们走。”
七姑脸色大变：“殿下！”
“不愧是长公主，这魄力和当初真是一模一样。”二当家笑道。
当初？
七姑眉头一皱，意识到了什么，心头一慌，于是在替身即将与自己擦身而过时，一把抓住她的手。
“哦？”二当家眉梢一挑，“小姑娘的意思就是……交易破裂？”
“七姑？”替身不知发生了什么，也无法挣脱，只能说：“七姑，放开本宫。”
七姑只是摇头，同时在心中开始盘算如何脱险。
“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二当家叹了一口气，然后对身边的水匪说：“你们都回船上。”
“二当家？”
“是为你们好。”二当家面无表情：“回去。”
水匪们虽不知所以，但鉴于二当家的威严，只能准备撤回船上。
就在这时——
“不好了！船！我们的船！”
“船怎么不见了？！”
“都嚷嚷什么？！”水匪勇哥怒吼一声，大步走到甲板边缘，向下一看，顿时黑了脸。
原本停在楼船边上密密匝匝的水匪船，竟然一艘都不见了！水面上干干净净，只有逐次荡开的涟漪。
那些船上都还留着人，为的就是方便撤退，同时也是为了船只遇袭时能够及时预警。为此，那些被留下的人，大多是组织中的老人，至少是不会临阵脱逃且忠心耿耿的、可以信任的人。
所以，不该出现擅自将船划走的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湖泊周围的芦苇荡中，传出了歌声。
——家住元磁大江头，浪潮中也，一叶扁舟。
声音浑厚清冽，如山泉之水，润耳动听。
却让水匪们紧张起来。
“哪里来的歌声？”
“那边！那边的芦苇荡里！”
“故弄玄虚！”勇哥一怒之下，抢过身边一人手中鱼叉，用力一掷，竟直接将鱼叉掷入芦苇丛中！
歌声戛然而止。
看到勇哥掷出的这一叉，七姑悚然一惊。
楼船距离芦苇荡少说也有近百尺，这个水匪头头的力气之大，可见一斑。
见水匪们又重新看了过来，七姑握紧手中长剑。
可是突然，芦苇荡另一侧竟又传来歌声。
——天是湖，云是舟，撒下丝网垂金斗。
声音苍老低沉，如沙如湖，沉稳不可摧。
水匪们又骚动起来。
二当家则坐在一堆箱子上，表情淡然，既不出言安抚，也不采取动作，像是要观察所有人都反应一样，仔细端详着每一个人的脸。
水匪勇哥则如法炮制，又向芦苇荡中掷出一根鱼叉。
歌声又中断了。
然而，就在歌声中断后不久，芦苇荡中又传来歌声。
——渔歌当香饵啊，鱼群追着走，走啊，走啊，慢慢走到花雨楼。
这次，歌声不仅仅从一处传来。楼船仿佛被歌声包围了，密密匝匝，缓缓绕绕，芦苇荡中的每一处，似乎都有人在唱歌。
——云如船，风如酒。
——风如酒，云如船，扬起丝网磁江楼。
“是漕帮那群人！”其中一名水匪反应过来，大喊道。
“漕帮？切，鱼龙帮的那群水耗子吗！”勇哥啧了一声，又抢来一根鱼叉，冲着芦苇荡大喊道：“姓吕的老不死！有本事出来和我一战！畏畏缩缩躲起来故弄玄虚算什么好汉！”
鱼龙帮！
七姑神情一振。
吕帮主来了！
面对水匪的挑衅，歌声却未停止，且歌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芦苇荡中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磁江楼，楼外楼，楼上有好酒。
——客与鱼，同归舟！
就在最后一个字音落定时，芦苇中突然窜出无数箭矢，纷纷向楼船而去，目标却不是船上的人，而是船本身！
无数声仿佛凿楔入木的声音引起甲板震动，一时间，水匪们都惊疑不定，虽然都还拿着武器，但神情已经开始动摇。
“箭上有绳索，是……是索矛！”一人大呼。
索矛名为矛，其实是一种比寻常箭矢要长的箭，尾端不设箭羽，而是系上绳索。一般而言，这种武器大都用于水匪漕帮勒停大船。只要将索矛钉入目标四周，然后拉直绳索，目标就无法继续航行。
忽然，一艘小舟自芦苇荡中驶出，避开所有绳索，逐渐向楼船靠近。
船上只有一个人。
因为绳索遮挡，船上水匪看不清船上人的面容，但从身形看，应该是一个老人。
水匪们不敢大意，如临大敌，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那艘船越离越近。
就在那艘小船距离楼船还有三五个船身距离时，老人将船桨插入水中，小船立时停下。
“娃儿们，手都给老夫用点劲儿！”说完，老人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冲芦苇荡喊道——
“鱼——上——钩——咯！”
作者有话说：
谁知，七姑却摇了摇头：“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夫人？”
“明智的选择。”二当家蹲了下来，拍了拍其中一只箱子：“毕竟这里有这么多箱，一旦破损，会造成什么后果也不好说啊。”
“二当家，那到底是什么？”水匪好奇道。
“哦，这个啊。”二当家把手放在锁头上，来回反复拨弄，“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不过是些乌香罢了。”
什么？
乌香？！
常年与药材打交道的七姑登时警觉起来，而她身后的侍卫更是如临大敌。
水匪们也愣住了。
他们只知道来时，二当家一直反复叮嘱要小心那些箱子，不能磕碰，不能重压，更不能随意乱丢，但不知道理由。
可如果里头真的装的是乌香，那……
想到他们在匪寨时看到的要一些画面，一些水匪的脸色都变了。
“严格来说，这个不只是乌香，是用乌香做成的一种新玩意儿。”二当家笑着说：“这个只是试作品，这一批还没有在人身上试过，所以也不知道好不好用，效果怎么样也不太清楚。不过无论好不好用，傅家人应该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一批”——七姑准确地抓住对方话中的重点。
既然对方能说出“这一批”，那就说明在此之前，这些人已作出不知几批由乌香制成的东西。
方才那人拍箱子时，七姑通过箱子中传来的回音判断出箱中的应是类似弹丸一样的东西。早在傅家在登州的铺子被裴家针对时，她便通过人脉调查，得知乌香会对人产生什么作用。如果只是少量，最多只会让人慢性成瘾，可如果用这个做成弹丸……
想到这个可能性，七姑的脸色不禁沉了下来。
没有想到这些水匪竟然会有这么危险的东西，这个情报需要尽快传回傅家，如果可以的话，也必须提醒沈平宁等人。
只是，如今这个情况，该如何才能……
在七姑思索对策时，二当家已经看向被她护在伸手的“沈平宁”：“我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长公主，意向如何呢？”
他呵呵一笑：“我的建议呢？是长公主跟我们走一趟比较好。长公主金尊玉体，我们即使是江湖粗人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会对您怎么样。再说，只是喝杯茶而已，不用这么紧张。”
见傅家如临大敌的样子，二当家又拍了拍那只箱子，声音也低了一些：“喝一杯茶，换傅家这一船人的平安，如果是交易的话，这笔交易怎么看都是长公主赚。怎么样？我给您一盏茶的时间考虑，如果一盏茶的时间长公主还做不出决断，那我们就替长公主来做，如何？”
对方不仅人数众多，为首之人还咄咄逼人。面对这般情势，七姑非但不惧，反倒抬起手，将“沈平宁”护得更严，同时对她说：“殿下，不要听这些匪盗之言。您身份尊贵，绝对不能出事。早在出发前，母亲已去信京城，想必要不了多久，陛下便会派人前来接您，所以您无需惧怕这些无礼之徒。”说完，她瞪向二当家：“一家之言，毫无信用可言，这人说只是喝茶，但他们这些杀人越货的水匪又有什么信用？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谁知，替身摇了摇头，轻轻按下七姑的手，上前半步，对二当家说：“本宫和你们走。”
七姑脸色大变：“殿下！”
“不愧是长公主，这魄力和当初真是一模一样。”二当家笑道。
当初？
七姑眉头一皱，意识到了什么，心头一慌，于是在替身即将与自己擦身而过时，一把抓住她的手。
“哦？”二当家眉梢一挑，“小姑娘的意思就是……交易破裂？”
“七姑？”替身不知发生了什么，也无法挣脱，只能说：“七姑，放开本宫。”
七姑只是摇头，同时在心中开始盘算如何脱险。
“既然这样，那就没办法了。”二当家叹了一口气，然后对身边的水匪说：“你们都回船上。”
“二当家？”
“是为你们好。”二当家面无表情：“回去。”
水匪们虽不知所以，但鉴于二当家的威严，只能准备撤回船上。
就在这时——
“不好了！船！我们的船！”
“船怎么不见了？！”
“都嚷嚷什么？！”水匪勇哥怒吼一声，大步走到甲板边缘，向下一看，顿时黑了脸。
原本停在楼船边上密密匝匝的水匪船，竟然一艘都不见了！水面上干干净净，只有逐次荡开的涟漪。
那些船上都还留着人，为的就是方便撤退，同时也是为了船只遇袭时能够及时预警。为此，那些被留下的人，大多是组织中的老人，至少是不会临阵脱逃且忠心耿耿的、可以信任的人。
所以，不该出现擅自将船划走的情况！
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湖泊周围的芦苇荡中，传出了歌声。
——家住元磁大江头，浪潮中也，一叶扁舟。
声音浑厚清冽，如山泉之水，润耳动听。
却让水匪们紧张起来。
“哪里来的歌声？”
“那边！那边的芦苇荡里！”
“故弄玄虚！”勇哥一怒之下，抢过身边一人手中鱼叉，用力一掷，竟直接将鱼叉掷入芦苇丛中！
歌声戛然而止。
看到勇哥掷出的这一叉，七姑悚然一惊。
楼船距离芦苇荡少说也有近百尺，这个水匪头头的力气之大，可见一斑。
见水匪们又重新看了过来，七姑握紧手中长剑。
可是突然，芦苇荡另一侧竟又传来歌声。
——天是湖，云是舟，撒下丝网垂金斗。
声音苍老低沉，如沙如湖，沉稳不可摧。
水匪们又骚动起来。
二当家则坐在一堆箱子上，表情淡然，既不出言安抚，也不采取动作，像是要观察所有人都反应一样，仔细端详着每一个人的脸。
水匪勇哥则如法炮制，又向芦苇荡中掷出一根鱼叉。
歌声又中断了。
然而，就在歌声中断后不久，芦苇荡中又传来歌声。
——渔歌当香饵啊，鱼群追着走，走啊，走啊，慢慢走到花雨楼。
这次，歌声不仅仅从一处传来。楼船仿佛被歌声包围了，密密匝匝，缓缓绕绕，芦苇荡中的每一处，似乎都有人在唱歌。
——云如船，风如酒。
——风如酒，云如船，扬起丝网磁江楼。
“是漕帮那群人！”其中一名水匪反应过来，大喊道。
“漕帮？切，鱼龙帮的那群水耗子吗！”勇哥啧了一声，又抢来一根鱼叉，冲着芦苇荡大喊道：“姓吕的老不死！有本事出来和我一战！畏畏缩缩躲起来故弄玄虚算什么好汉！”
鱼龙帮！
七姑神情一振。
吕帮主来了！
面对水匪的挑衅，歌声却未停止，且歌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芦苇荡中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磁江楼，楼外楼，楼上有好酒。
——客与鱼，同归舟！
就在最后一个字音落定时，芦苇中突然窜出无数箭矢，纷纷向楼船而去，目标却不是船上的人，而是船本身！
无数声仿佛凿楔入木的声音引起甲板震动，一时间，水匪们都惊疑不定，虽然都还拿着武器，但神情已经开始动摇。
“箭上有绳索，是……是索矛！”一人大呼。
索矛名为矛，其实是一种比寻常箭矢要长的箭，尾端不设箭羽，而是系上绳索。一般而言，这种武器大都用于水匪漕帮勒停大船。只要将索矛钉入目标四周，然后拉直绳索，目标就无法继续航行。
忽然，一艘小舟自芦苇荡中驶出，避开所有绳索，逐渐向楼船靠近。
船上只有一个人。
因为绳索遮挡，船上水匪看不清船上人的面容，但从身形看，应该是一个老人。
水匪们不敢大意，如临大敌，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看着那艘船越离越近。
就在那艘小船距离楼船还有三五个船身距离时，老人将船桨插入水中，小船立时停下。
“娃儿们，手都给老夫用点劲儿！”说完，老人深吸了一口气，笑着冲芦苇荡喊道——
“鱼——上——钩——咯！”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