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没错！”姚世伯打断了我的话，他郑重地看着我说到，“世侄女不愧是状元，这其中关节一想就通。这朝局，怕是要乱啊！”
“世伯才赴任数月，便拿到如此实证，可见世伯很快就发现了事情不对。”
“不错！我赴任当月便觉察有问题，虽然有这些证据，但还不足以揪出这幕后之人，便是知州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敢做这种事，这种事情，地方官就算知道，没有军队也管不了。直到听说你父亲以勾结北戎来使之名落罪，我才想到，这幕后之人的目的，怕是想借力打力，意图谋反啊！”
“可如何揪出这幕后之人？父亲的罪名，我推测以为应当是三省六部以上的高位者方能做到。可这沧州之事？要征兵囤粮、开矿敛财，又要捂住地方官的嘴。”我皱眉沉思，最后沉重地说到，“是魏王？”
“不错！魏王妻族乃沧州大族，此任知州乃是魏王次女夫婿的族叔。”姚世伯补充道。“魏王乃先帝继后嫡子，陛下即位后便遣去了兖州布防，如今的刑部尚书常斯乙，当年也曾在兖州任职，他现在的夫人便是魏王舅父的女儿。”
“常斯乙是我未婚夫婿常鹤的二叔！常鹤生父两年前在青州病逝，大婚事宜具是由他二叔一家操办。” 我恍然大悟，却不禁后背发凉，“如此便能说通。魏王与北戎来使勾结的罪证险些被查获，常斯乙为保魏王，只能栽赃嫁祸，而正好家父接待过北戎来使，大婚布置之时，常斯乙也有许多机会可以将伪证转移到家父这。当真下作！”
我记得三月初八，大婚前夕，父亲下值归家比往常晚了一个时辰，母亲还抱怨过，父亲却说是亲家有事相商。如此看来，便是那一日常斯乙在鸿胪寺与父亲攀谈时进行了栽赃。这样一来，与北戎来使勾结的对象就转移到了父亲身上。那么，北戎来使定然在陛下手中！
——我想明白了！要想洗脱父亲的嫌疑，我必须回京面圣。
这时姚世伯又拿出一个信笺，递给我并说道：“我抄录了截获的知州与魏王的一封密信，里面交代了魏王属地屯粮之处。”
“本朝收粮用的麻袋都有各地各县的徽记，若是能搜查到魏王属地有大量未经朝廷许可而屯的沧州粮食，那继续深挖必能找到魏王意图谋反之罪。”我定神说道。
“不错。这密信没有扣下，他们不知我已经看过，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加上账本、名录等证据，便可以让陛下彻查沧州知州和魏王党羽。”
“如今，要救你父亲，从此入手是个机会。但要让这些证据上达天听，不是件易事。我不过六品通判，奏折上呈必然要过知州的眼睛。”
“世伯，若我想带着这些证据返京，您将这些证据交给我，可能保全自身与家人？” 沉思片刻，我抬头问道。
“不瞒世侄女，芷箬丫头和我说你聪慧过人，于政事也颇有一番见地，又闻你得了女科状元，想来绝非池中之物。便决心在这等你，将这些证据交付你，也算对得起这沧州百姓，对得起这副官身。”姚世伯坚定说道，“我这边已经留了后手，你不用担心。但你若带着证据离开沧州，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当万分小心才是！”
我知晓姚世伯能将这些证据交出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便起身作揖，一口应道：“晚辈必然全力以赴！”
……
在芷箬的安排下，一个婢女易容成了我的样子留在了施家发配越州的队伍中，而我则易容成一个中年妇女的模样，带着姚世伯交予的证据踏上了返京的道路。
我一路上低调行事，尽量不引起人的注意，可没想到，就快抵京之际，还是出了差错。
可能对方以为，能带重要证据回京之人必是武功高强之辈，竟然派出了十余个杀手来追杀我。
眼看着还有十里地就到京城，如今在这荒郊被十数杀手围剿——我命休矣！
我一路狂奔，根本不敢回头看身后是何情形，只知道若是停下，怕是要立刻从未他人的刀下亡魂……少时在青州乡野肆意的生活磨练了我的体能，一路上我借着参差的灌木和粗壮的树干遮挡着身影，最后我找了一处灌木茂密之处蜷缩下来，轻轻瞄过去，那些人应该没有发现。
可是倏然一下，我的左胸一阵钝痛，低头一看，鲜红的血液浸透了衣衫——完了！被逮住了！
恐惧和懊恼之意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我就感觉身后那人轰地一下倒在地上，周围的灌木伏倒一片。
我忍着剧痛，想回过头去看，但是不行了，好痛好痛，然后我地眼皮变得十分沉重——
意识涣散之际，我看见了一双手，一双很好看的手，白皙而纤长，向我伸过来……
我好像睡了很久，还做了个梦。
梦里的我和一个男子给一座坟茔磕头，我看不清那墓碑上的字，只听见那男子说：“父亲母亲，儿携新妇来见您二老了！”
可是画面一转，竟是满目血色，一座偌大的宅院尸横遍野，那个男子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木讷地说道：“阿萝，对不起。”那女子，竟是我！
那梦格外真切，血腥阴郁的氛围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不断挣扎，试图从梦境中走出。我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轻拍我的脸颊，还听见了一声声轻唤——“阿萝，阿萝！”
倏得一下，我睁开了双眼，意识恢复地一瞬间，胸口的疼痛令我不禁哀嚎。再定睛一看，眼前这痴痴看着我的人——这不是常鹤嘛！我那没嫁成的未婚夫！
只是看他的样子，不似当日大婚时尚有几分圆润的面庞，如今瘦削了不少，加上一身黑色修身锦袍，乌发高束，尽显凌厉；回想起少时在青州与他的寥寥数面，他向来是浅色长衫，温润如玉。如今竟是变了这么多！
作者有话说：
“世伯才赴任数月，便拿到如此实证，可见世伯很快就发现了事情不对。”
“不错！我赴任当月便觉察有问题，虽然有这些证据，但还不足以揪出这幕后之人，便是知州也没有那么大的胆量敢做这种事，这种事情，地方官就算知道，没有军队也管不了。直到听说你父亲以勾结北戎来使之名落罪，我才想到，这幕后之人的目的，怕是想借力打力，意图谋反啊！”
“可如何揪出这幕后之人？父亲的罪名，我推测以为应当是三省六部以上的高位者方能做到。可这沧州之事？要征兵囤粮、开矿敛财，又要捂住地方官的嘴。”我皱眉沉思，最后沉重地说到，“是魏王？”
“不错！魏王妻族乃沧州大族，此任知州乃是魏王次女夫婿的族叔。”姚世伯补充道。“魏王乃先帝继后嫡子，陛下即位后便遣去了兖州布防，如今的刑部尚书常斯乙，当年也曾在兖州任职，他现在的夫人便是魏王舅父的女儿。”
“常斯乙是我未婚夫婿常鹤的二叔！常鹤生父两年前在青州病逝，大婚事宜具是由他二叔一家操办。” 我恍然大悟，却不禁后背发凉，“如此便能说通。魏王与北戎来使勾结的罪证险些被查获，常斯乙为保魏王，只能栽赃嫁祸，而正好家父接待过北戎来使，大婚布置之时，常斯乙也有许多机会可以将伪证转移到家父这。当真下作！”
我记得三月初八，大婚前夕，父亲下值归家比往常晚了一个时辰，母亲还抱怨过，父亲却说是亲家有事相商。如此看来，便是那一日常斯乙在鸿胪寺与父亲攀谈时进行了栽赃。这样一来，与北戎来使勾结的对象就转移到了父亲身上。那么，北戎来使定然在陛下手中！
——我想明白了！要想洗脱父亲的嫌疑，我必须回京面圣。
这时姚世伯又拿出一个信笺，递给我并说道：“我抄录了截获的知州与魏王的一封密信，里面交代了魏王属地屯粮之处。”
“本朝收粮用的麻袋都有各地各县的徽记，若是能搜查到魏王属地有大量未经朝廷许可而屯的沧州粮食，那继续深挖必能找到魏王意图谋反之罪。”我定神说道。
“不错。这密信没有扣下，他们不知我已经看过，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加上账本、名录等证据，便可以让陛下彻查沧州知州和魏王党羽。”
“如今，要救你父亲，从此入手是个机会。但要让这些证据上达天听，不是件易事。我不过六品通判，奏折上呈必然要过知州的眼睛。”
“世伯，若我想带着这些证据返京，您将这些证据交给我，可能保全自身与家人？” 沉思片刻，我抬头问道。
“不瞒世侄女，芷箬丫头和我说你聪慧过人，于政事也颇有一番见地，又闻你得了女科状元，想来绝非池中之物。便决心在这等你，将这些证据交付你，也算对得起这沧州百姓，对得起这副官身。”姚世伯坚定说道，“我这边已经留了后手，你不用担心。但你若带着证据离开沧州，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当万分小心才是！”
我知晓姚世伯能将这些证据交出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便起身作揖，一口应道：“晚辈必然全力以赴！”
……
在芷箬的安排下，一个婢女易容成了我的样子留在了施家发配越州的队伍中，而我则易容成一个中年妇女的模样，带着姚世伯交予的证据踏上了返京的道路。
我一路上低调行事，尽量不引起人的注意，可没想到，就快抵京之际，还是出了差错。
可能对方以为，能带重要证据回京之人必是武功高强之辈，竟然派出了十余个杀手来追杀我。
眼看着还有十里地就到京城，如今在这荒郊被十数杀手围剿——我命休矣！
我一路狂奔，根本不敢回头看身后是何情形，只知道若是停下，怕是要立刻从未他人的刀下亡魂……少时在青州乡野肆意的生活磨练了我的体能，一路上我借着参差的灌木和粗壮的树干遮挡着身影，最后我找了一处灌木茂密之处蜷缩下来，轻轻瞄过去，那些人应该没有发现。
可是倏然一下，我的左胸一阵钝痛，低头一看，鲜红的血液浸透了衣衫——完了！被逮住了！
恐惧和懊恼之意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我就感觉身后那人轰地一下倒在地上，周围的灌木伏倒一片。
我忍着剧痛，想回过头去看，但是不行了，好痛好痛，然后我地眼皮变得十分沉重——
意识涣散之际，我看见了一双手，一双很好看的手，白皙而纤长，向我伸过来……
我好像睡了很久，还做了个梦。
梦里的我和一个男子给一座坟茔磕头，我看不清那墓碑上的字，只听见那男子说：“父亲母亲，儿携新妇来见您二老了！”
可是画面一转，竟是满目血色，一座偌大的宅院尸横遍野，那个男子怀里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木讷地说道：“阿萝，对不起。”那女子，竟是我！
那梦格外真切，血腥阴郁的氛围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不断挣扎，试图从梦境中走出。我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轻拍我的脸颊，还听见了一声声轻唤——“阿萝，阿萝！”
倏得一下，我睁开了双眼，意识恢复地一瞬间，胸口的疼痛令我不禁哀嚎。再定睛一看，眼前这痴痴看着我的人——这不是常鹤嘛！我那没嫁成的未婚夫！
只是看他的样子，不似当日大婚时尚有几分圆润的面庞，如今瘦削了不少，加上一身黑色修身锦袍，乌发高束，尽显凌厉；回想起少时在青州与他的寥寥数面，他向来是浅色长衫，温润如玉。如今竟是变了这么多！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