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回溯

裴思的到来,让原本紧张的战斗气氛一变。
他握着盛韫的手,眼神中充满关切。然而,这不是诉衷肠的时刻,不知趣的小人正趁机靠近,试图从身后偷袭裴思。
裴思正处在自己力量的鼎盛期,即便是盛韫也得避其锋芒,更遑论这些心怀不轨之徒。
甚至无需回头,只是手指轻轻动了动,身后的偷袭者便被震飞,如同断线风筝一般,他们无力地摔落在地。
裴思与盛韫交谈完毕,冷然回身,他目光如电,一一扫过这些低阶修士。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暗自记下这些人的面容,准备日后再与他们清算。
——郎璇!要是郎璇在就好了,他甚至不用动脑去记这些无名之辈。
“你算哪根葱!元道都舍弃的人,你敢护着?”那个叫嚣着盛韫抢了他的财路的男修,色厉内荏地冲裴思吼道。
裴思眉头微挑,正要开口自我介绍,但忽然想到盛韫可能不愿意在这种场合公开他们的关系,于是他选择了沉默,只是深深地抿着唇线,眼中闪过一丝冷肃。
然而这时,盛韫森森一笑,站到了裴思的面前,他冷冷道:“轮不到你跟月坞坞主这样说话。”若是熟悉盛韫,一定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满满的回护之情。
一众宵小被裴思的气势所震慑,再一听说是裴思,手中的武器纷纷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们面面相觑,没想到这次围剿盛韫竟然引出了裴思这样的大人物。
“裴……裴思?他怎么会来?”其中一人结结巴巴地说道。
“对啊,咱们和盛韫有仇,难道月坞跟元道没仇?”另一个人也疑惑地问。
“那……那还是让一让,把盛韫让给裴坞主吧。”有人提议。
他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听得裴思一阵郁闷。他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盛韫,说:“居然没人认为我在追你?我有情绪了。”
盛韫闻言微微一怔,难得硬邦邦地宠溺道:“我会补偿你。”
此情此景,居然也有点多年之前盛韫回护藤女争夺战中裴思的意味,只是现在裴思长大了。
轮到他回护盛韫了。

裴思入局后,不少人开始后退、撤出,没人想跟裴思一较高下。
裴思见战况渐缓,干脆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盛韫身上,他凝视着盛韫的衣服穿搭,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碰到他的肩膀,盛韫没有吭声,但眼皮抽搐了下,裴思的动态视力极好,叹了口气说:“你怎么如此要强,告诉我很难吗?”
这可能就是喜欢年上的弊端,盛韫又爱端着,最不喜欢诉苦。
他能感受到盛韫现在的灵力被封锁了,这种无力感他也经历过,在天衡司时、被程诺问话时,体验极其糟糕。为此,裴思眼睛微红,深深地抿着唇线,好像马上能哭出来一般。
“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的情况。”盛韫习惯性地反驳,但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拧着眉头,生怕自己辜负了裴思的好意。
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裴思并没有生气,只是眼眶越来越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让盛韫心中一惊,脸色慌乱。
怎么能说哭就哭?他真的是小狗吗?
盛韫神色骤变,忙不迭拉住裴思的袖子,裴思见他担忧,心中的郁结顿时消散,他又笑了起来,令盛韫无所适从。
他走到盛韫身边,用温暖的手掌轻抚着盛韫的背。刚才那副要哭不哭的情态荡然无存,得知自己被骗了的盛韫气得仰倒,反复深呼吸。
裴思哄他道:“那我们之间有情分吗?你昨晚接纳了我,今天就让我担心你,这可不是英雄所为。”
……歪理又开始了。
“所以为了我的身心健康着想,下次再有这样的事,联系我,好吗?”裴思叹了口气,他实在是见不得盛韫这样低调地躲避他人,这明明是他的稀世珍宝,却好像只能敝帚自珍。
“……好。”盛韫被裴思的话饶了进去,迷迷糊糊地答应后,裴思又恶劣地捏了捏他的伤处,盛韫忍不住瞪他一眼。
“痛感会加深记忆,回去我给你疗伤。”裴思嘲讽一句,噎得盛韫更是回不了嘴,怒气冲冲地看着他,裴思才松了松眉心,笑眯眯地说,“嘴对嘴那种疗伤。”
盛韫:……谢了。
他们正准备计划下一步,至少得先把盛韫治好,可一层无形的战斗结界似乎又笼罩在方圆十里内。
是元道的人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对于裴思来说,谁敢阻止他带走盛韫,不过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裴思本以为又是些不足挂齿的小角色,便轻蔑地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那些心怀不轨之人。他并未将这些元道的低阶修士放在眼里,实力之别犹如天堑,他们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
然而,在人群中,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几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一位来自明家、且与他曾有过数面之缘的高手也在。裴思轻挑眉毛,露出一抹诧异和嘲讽,转向盛韫,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他们也知道要用你来钓出我。”
就在这时,明家的人开始叫嚣:“裴思!你杀了明臻,理应偿命!”
另一个声音也加入进来:“盛韫,你果真和裴思勾结、沆瀣一气!我可怜的明臻表弟!”
真会颠倒黑白,裴思回头望了一眼天日昭昭的天衡司大楼,这里还是海清象征着道义与公平的地方,结果程许根本不管这样的组织纷争,真是可笑——裴思扯了扯嘴角,还好他从不信任这些人。
盛韫似乎看出了裴思嘲弄讥讽的心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我们以心证道,何惧他人闲言碎语?”
这二十多年来,盛韫经常听到这样的流言蜚语,无非是弱者对强者的嫉妒与诽谤,传得甚嚣尘上。只是因为他越来越强,才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胡言乱语,现在他虎落平阳,一夕跌落,这群人便迫不及待了——
盛韫的眸色渐冷,他心中蔑视着这些所谓的修道者。他们连最基本的修心都做不到,又如何能修道?在沉思中,战局瞬息万变,明家的人自以为逮住了裴思,正在缩小包围圈,却没想到裴思和盛韫不为所动。
在紧张的氛围中,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数倍。然而,就在这一刻,一个身影突然从人群中暴起,打破宁静,如同一道闪电,直冲盛韫而去。
这人身形模糊,面目不清,但杀意异常明显。
“当心!”裴思的警告声划破寂静,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
赤色镰刀狠狠向盛韫袭来,裴思本以为这群人是冲他而来,没有留心盛韫依旧是众人的目标。
眼见盛韫有危险,裴思的身体先动一步,挡在了那兜帽人的身前。
他的动作快如鬼魅,几乎瞬间就将盛韫护在了身后,但袭击者的攻击已经到来——
“噗嗤——”
裴思胸前霎时多了一道深深的伤痕,鲜血迸发,染红了他的衣衫。武器没入血肉发出钝声,饶是裴思,也不得不向后仰倒。
这一刻,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裴思身上。盛韫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没想到裴思会为了他挡下这一击,可他现在无力反抗,无法为裴思报仇!
裴思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微笑,仿佛在安抚盛韫:“没事……”
“坞主!”
“裴思!”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刀尖一偏,始作俑者望了一眼冲入护盾中的青年,一闪身没入人群中。

血,都是血。
刺目的红,如同盛开的彼岸花,触目惊心。
盛韫瞪大瞳孔,世界仿佛已经开始坍塌。那个爱与他说话逗笑的男人脸色苍白,他努力抬起手,依旧露出了个笑容,衣襟上已全是暗色,不断有血涌出来。
盛韫下意识掏出身上的回春丹喂入裴思口中,他手指颤抖,呼吸发烫,没意识到已经浑身冷汗。他心中充满了恐慌和自责,他会失去裴思吗?
他为什么要对裴思说那些伤人的话?

“坞主!”郎璇急切地冲到满身是血的裴思和盛韫身边,颜师傅担忧裴思,叫他还是跟了过来。
还好他来了。
但这下可怎么交待?!
郎璇跺了跺脚,急忙画了个灵术,将这两位伤员都保护在内,急匆匆地带着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是月岛上的一间杂货储藏室,里面堆满了椰子壳,空气中匿着淡淡的水果香气。
郎璇一愣,又跺了跺脚,怎么是这里?
他大吼一声:“我去叫月坞的医生!”
盛韫无暇他顾,急忙把裴思放倒在地,裴思抓着他的手,凝视着他:“要记得……我。”
“说什么屁话!”盛韫气急败坏,没注意到自己已经满是热汗,他慌不择路,试图将自己的外套撕成布条帮裴思止血。
但不可能,那是灵器铸就的伤口,一般治疗没用。
回春丹吊着裴思最后一口气,盛韫还来不及思索谁能重伤裴思。
连他自己被打神鞭伤了的时候,他都不曾怨恨过纪渊,可现在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为了他变成这样,盛韫只想替裴思去死。
不,不会死。
盛韫的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决心,他不会让裴思就这样死去,他要救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盛韫紧紧握着裴思的手,声音低沉而有力:“裴思,你听着,你不会死。我不允许你死。你是我的,你的生命是我的,你听到了吗?”
裴思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似乎感受到了盛韫的决心和情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仿佛在告诉盛韫,他相信他。
他得到了盛韫的承诺,即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许死,我不会等你。”盛韫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他试图用玩笑来掩饰自己的恐慌,但泪水已经在他眼中打转。
随后,盛韫吸了吸鼻子,红着双眼哄裴思,他六神无主地思索着自己现在能用的伎俩,他没有灵器……隐霞刀在这里派不上用场……
怎么办?
究竟怎么办?
忽然,他注意到裴思手上染了血的时光之轮。
他猛地摘下时光之轮,握着裴思的手一同催动起咒语。

如果裴思从没认识过他就好了……
如果裴思不执着于他,他会自己想办法对抗纪渊,裴思也不会扯入这些事中……
他还很年轻,他不应当为了救自己而受伤。
他们不应该认识,裴思不应该喜欢他。
他不值得这样的爱意。

在盛韫极度混乱的想象中,这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不断有灰落下来,而裴思的气息越来越弱,手指动了动,盛韫低吼一声,感觉到裴思彻底离开了——
这一刻,盛韫的心如同被利刃狠狠刺穿,痛彻心扉。他怔怔地望着裴思,世界在一瞬间崩塌,所有的色彩都变得灰暗,只剩下身边那具渐渐冰冷的身体,和他绝望的呼唤。
“裴思!裴思!”盛韫的声音在空旷的储藏室中回荡,但他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回声伴随着他的啜泣。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裴思还会在他身边。
在这个充满绝望的时刻,盛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为换裴思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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