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人心不可算
慕言非的这个笑，让沈平宁的心陡然一跳。
方才她没有仔细去看慕言非，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裳。既然是沈末安的衣服，那自然不会只是淡青色那么简单，虽算不上繁复奢靡，但在细节处却都别有心思，或有银线暗绣，或有别致裁剪。加之慕言非本身容貌出众，身段挺拔，这身衣裳竟被他穿出十二分的风采。
这让沈平宁有些恍惚。
但很快她便清醒过来，眼神也恢复清明。
“你要跟着我们的目的我知道了，那么其他的呢？”沈平宁并不回应慕言非的那句话，“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见她不接茬，慕言非失落地叹了一口气，但还是说：“我与江千屿做了交易，一同谋划了明镜寺之事。他想摆脱孟无辛的控制，而我想拿回神谕手卷，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原本的计划是江千屿先前往佛塔取得神谕，左司率部分灰衣众前去接应，同时救出你和云雀姑娘，谁知……”
说到这里，他声音低了一些：“抱歉，阿宁，我没有想到云雀姑娘会死。”
沈平宁眼神一暗：“江千屿这个人野心极大。即使你废了他的武功，他也不会轻易罢休。”
“之前知道江千屿有野心，但没想到野心会这么大。”慕言非摇了摇头：“是我失算。”
“……人心不可算。”沈平宁摩挲着杯沿，突然举起杯子抿了一口，眼神随之一变：“那个神谕手卷在被藏到明镜寺佛塔之前，是不是放在伽蓝寺？”
慕言非顿了一下，然后点头：“是。阿宁应该知道，当年登云寺藏经阁大修，朝廷特派丞相与工部尚书亲至云州督工，为的，就是取回藏在藏经阁中的神谕手卷。在那之后，手卷便一直藏在伽蓝寺佛塔顶层，直至伽蓝寺毁于大火，才被偷偷运至明镜寺佛塔之中。”
“是谁做的？”沈平宁问。
慕言非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沈平宁眉头一皱，“不是灰衣众做的？”
慕言非想了一下，没有立刻否认，却也没有承认：“我接手灰衣众时，当年参与伽蓝寺之事的五名‘九曜’已不在其中，唯一留下的太阴当时因有别的任务没有离开玄国，所以也不清楚各种细节。”
沈平宁轻轻敲着茶杯，一错不错地看着慕言非：“真的？”
慕言非歪了歪头，突然笑了一下：“十之八九吧。”
沈平宁眯起眼。
“准确来说，那五名‘九曜’不仅不在‘灰衣众’，并且也不在司星台。因为……”他眼神一深：“死了。”
沈平宁瞳孔一缩。
“此事事关重大，且当年大司命的这个安排并未通过玄帝，玄帝知道后大怒。虽说这一任玄帝不如上一任那般暴戾，但阿宁应当明白‘帝王一怒，血流千里’的道理。为平息盛怒，大司命就直接把那五名‘九曜’的人头献给玄帝，并交出灰衣众的统治权，如此才换来司星台的平安。”说到这里时，慕言非眼中隐有嘲讽。
看着他这样的眼神，沈平宁不知怎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事实上，她也问了出来：“玄帝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慕言非噙着浅笑，望着沈平宁。
“据我所知，大司命在司星台中不仅地位超然，并且一言九鼎，她如果想要瞒着玄帝做事，司星台的人没有理由将这件事告诉玄帝，除非……”沈平宁回看着慕言非的眼睛，“有人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所以故意泄密。”
慕言非眼中满是赞赏：“不愧是阿宁，猜的一点都不错。”
“是么？那不如我再猜一点。”沈平宁的目光冷了下来，“那个将消息告诉玄帝的人，是你。”
慕言非笑着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
“伽蓝寺的事让我意识到，如果继续让大司命拥有灰衣众是多么危险的事。”提到大司命时，慕言非的笑容淡了下去。
突然，他话锋一转：“阿宁知不知道‘九曜’是什么？”
“只知道星相学中的九曜，如果是灰衣众里的话，我一无所知。”沈平宁回答。
她的坦诚让慕言非欣然一笑，笑容里还藏着几分欣赏。
“星相学中的九曜也就是佛经中的‘九执’，由金、木、水、火、土、太阳、太阴北斗七星，与计都、罗睺辅佐二星为名，主宰世间吉凶祸福。而灰衣众的‘九曜’，取九曜之名，其在司星台中的地位也同九曜星君一样，都是灰衣众中能力最强的人能够担任。”慕言非慢悠悠地说着：“根据司星台内部的档案记载，‘九曜’是玄国开国时，第一代大司命所创建，那时的‘九曜’可真是……”
他笑了一声，慢吞吞吐出一句话：“一人可抵百万师啊。”
沈平宁不禁悚然。
“无论是什么组织，都和国家一样，开国之际才是它们最鼎盛的时候。如今玄国建国已有百余年，现今的司星台、灰衣众、‘九曜’，早已不复当年荣光。百万师？最多也就是以一当十。”慕言非笑着摆了摆手。
“所以，现在你手下也有‘九曜’。”沈平宁满脸提防。
谁知，慕言非摇了摇头。
“我接手灰衣众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九曜’制度，而这也是玄帝想要的结果。”他似笑非笑地说：“陛下尚还是太子时，就对司星台十分不满，玄国掺和到剑南王叛乱的事后，他就对向先帝谏言参战的大司命反感非常。他是最想削弱司星台的人，只是苦于继位后一直找不到机会。”
“所以，你就顺手给玄帝递了一把刀。”沈平宁说。
“反正我也一直不喜欢司星台。”慕言非又耸了一下肩，一脸无所谓的神态，“他们将我送到琅国当质子，说白了，我就是一枚弃子。我一直想报复他们，只是找不到机会——也是大司命在当年太心急了。”
这话说完，沈平宁沉默半晌。
“但这也不是你利用了我和阿九的理由。”她突然开口：“我在回忆中看到了，当年在我和阿九前往伽蓝寺后，你给了一名宫女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你是在贿赂她。”
沈平宁把手放在杯子上，只是放上去，没有其他动作。
“如果我猜的没有错。”她一错不错地看着慕言非，“当年宫中流传的那些传言，是你散出去的。”
慕言非没有否认。
沈平宁言简意赅：“理由。”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慕言非听出了其后的暗流汹涌。
沈平宁很生气。
对此，他只能坦然以对。
“因为，我需要阿宁你前往伽蓝寺，证明我的猜测。”
作者有话说：
方才她没有仔细去看慕言非，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裳。既然是沈末安的衣服，那自然不会只是淡青色那么简单，虽算不上繁复奢靡，但在细节处却都别有心思，或有银线暗绣，或有别致裁剪。加之慕言非本身容貌出众，身段挺拔，这身衣裳竟被他穿出十二分的风采。
这让沈平宁有些恍惚。
但很快她便清醒过来，眼神也恢复清明。
“你要跟着我们的目的我知道了，那么其他的呢？”沈平宁并不回应慕言非的那句话，“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
见她不接茬，慕言非失落地叹了一口气，但还是说：“我与江千屿做了交易，一同谋划了明镜寺之事。他想摆脱孟无辛的控制，而我想拿回神谕手卷，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原本的计划是江千屿先前往佛塔取得神谕，左司率部分灰衣众前去接应，同时救出你和云雀姑娘，谁知……”
说到这里，他声音低了一些：“抱歉，阿宁，我没有想到云雀姑娘会死。”
沈平宁眼神一暗：“江千屿这个人野心极大。即使你废了他的武功，他也不会轻易罢休。”
“之前知道江千屿有野心，但没想到野心会这么大。”慕言非摇了摇头：“是我失算。”
“……人心不可算。”沈平宁摩挲着杯沿，突然举起杯子抿了一口，眼神随之一变：“那个神谕手卷在被藏到明镜寺佛塔之前，是不是放在伽蓝寺？”
慕言非顿了一下，然后点头：“是。阿宁应该知道，当年登云寺藏经阁大修，朝廷特派丞相与工部尚书亲至云州督工，为的，就是取回藏在藏经阁中的神谕手卷。在那之后，手卷便一直藏在伽蓝寺佛塔顶层，直至伽蓝寺毁于大火，才被偷偷运至明镜寺佛塔之中。”
“是谁做的？”沈平宁问。
慕言非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沈平宁眉头一皱，“不是灰衣众做的？”
慕言非想了一下，没有立刻否认，却也没有承认：“我接手灰衣众时，当年参与伽蓝寺之事的五名‘九曜’已不在其中，唯一留下的太阴当时因有别的任务没有离开玄国，所以也不清楚各种细节。”
沈平宁轻轻敲着茶杯，一错不错地看着慕言非：“真的？”
慕言非歪了歪头，突然笑了一下：“十之八九吧。”
沈平宁眯起眼。
“准确来说，那五名‘九曜’不仅不在‘灰衣众’，并且也不在司星台。因为……”他眼神一深：“死了。”
沈平宁瞳孔一缩。
“此事事关重大，且当年大司命的这个安排并未通过玄帝，玄帝知道后大怒。虽说这一任玄帝不如上一任那般暴戾，但阿宁应当明白‘帝王一怒，血流千里’的道理。为平息盛怒，大司命就直接把那五名‘九曜’的人头献给玄帝，并交出灰衣众的统治权，如此才换来司星台的平安。”说到这里时，慕言非眼中隐有嘲讽。
看着他这样的眼神，沈平宁不知怎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事实上，她也问了出来：“玄帝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慕言非噙着浅笑，望着沈平宁。
“据我所知，大司命在司星台中不仅地位超然，并且一言九鼎，她如果想要瞒着玄帝做事，司星台的人没有理由将这件事告诉玄帝，除非……”沈平宁回看着慕言非的眼睛，“有人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所以故意泄密。”
慕言非眼中满是赞赏：“不愧是阿宁，猜的一点都不错。”
“是么？那不如我再猜一点。”沈平宁的目光冷了下来，“那个将消息告诉玄帝的人，是你。”
慕言非笑着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
“伽蓝寺的事让我意识到，如果继续让大司命拥有灰衣众是多么危险的事。”提到大司命时，慕言非的笑容淡了下去。
突然，他话锋一转：“阿宁知不知道‘九曜’是什么？”
“只知道星相学中的九曜，如果是灰衣众里的话，我一无所知。”沈平宁回答。
她的坦诚让慕言非欣然一笑，笑容里还藏着几分欣赏。
“星相学中的九曜也就是佛经中的‘九执’，由金、木、水、火、土、太阳、太阴北斗七星，与计都、罗睺辅佐二星为名，主宰世间吉凶祸福。而灰衣众的‘九曜’，取九曜之名，其在司星台中的地位也同九曜星君一样，都是灰衣众中能力最强的人能够担任。”慕言非慢悠悠地说着：“根据司星台内部的档案记载，‘九曜’是玄国开国时，第一代大司命所创建，那时的‘九曜’可真是……”
他笑了一声，慢吞吞吐出一句话：“一人可抵百万师啊。”
沈平宁不禁悚然。
“无论是什么组织，都和国家一样，开国之际才是它们最鼎盛的时候。如今玄国建国已有百余年，现今的司星台、灰衣众、‘九曜’，早已不复当年荣光。百万师？最多也就是以一当十。”慕言非笑着摆了摆手。
“所以，现在你手下也有‘九曜’。”沈平宁满脸提防。
谁知，慕言非摇了摇头。
“我接手灰衣众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九曜’制度，而这也是玄帝想要的结果。”他似笑非笑地说：“陛下尚还是太子时，就对司星台十分不满，玄国掺和到剑南王叛乱的事后，他就对向先帝谏言参战的大司命反感非常。他是最想削弱司星台的人，只是苦于继位后一直找不到机会。”
“所以，你就顺手给玄帝递了一把刀。”沈平宁说。
“反正我也一直不喜欢司星台。”慕言非又耸了一下肩，一脸无所谓的神态，“他们将我送到琅国当质子，说白了，我就是一枚弃子。我一直想报复他们，只是找不到机会——也是大司命在当年太心急了。”
这话说完，沈平宁沉默半晌。
“但这也不是你利用了我和阿九的理由。”她突然开口：“我在回忆中看到了，当年在我和阿九前往伽蓝寺后，你给了一名宫女东西。如果我没有看错，你是在贿赂她。”
沈平宁把手放在杯子上，只是放上去，没有其他动作。
“如果我猜的没有错。”她一错不错地看着慕言非，“当年宫中流传的那些传言，是你散出去的。”
慕言非没有否认。
沈平宁言简意赅：“理由。”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慕言非听出了其后的暗流汹涌。
沈平宁很生气。
对此，他只能坦然以对。
“因为，我需要阿宁你前往伽蓝寺，证明我的猜测。”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