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泮池会

第八十五章 泮池之会
这个晚上,注定是两个人的不眠夜。
各自回营后,顺帝并未再召见水,想必也在养足力气应付明日的会面。
礼部和兵部几位主事忙得不可开交,李德福也在准备相关事宜。
倒是褚陵等一干将领相对无事。男人一整日坐立难安,强忍着不想洛阳澄,恨不得马上冲到战场大干一场才好分散精力,可偏偏此时并无战事。
刚入夜男人便上了床,不想辗转反侧到半夜仍未成眠,正在心情烦闷之际,突然看到悬在架上的软剑,男人一把掀开被褥拿起剑柄舞了起来,一时剑花如雨,端的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可惜的是无人配乐,总觉得不够意思。
褚陵所舞之曲名为《兰陵王入阵曲》,是他和洛阳澄的定情之作。
听风雨那小半年,他和洛阳澄便曾潜心研究此曲,洛阳澄抚琴,褚陵则舞剑,但那时他有伤在身,每每不能尽兴,到了中间那段有所凝滞。两人虽潜心研究许久,却一直不得其道。
后来,他在边疆抑制不住思念时也是舞的此曲,一来是为了洛阳澄,二来褚陵也是武将和兰陵王虽隔着几个朝代,但每每提起他在战场上的故事,便有惺惺相惜之感。
《兰陵王入阵曲》源于河清三年(公元564年)的邙山战役。此战役中兰陵王受命中军将,亲自率领勇士攻入北周包围圈内,使北齐军队军心大震,反败为胜。邙山之战胜利后,北齐皇帝亲自到洛阳犒赏三军,在庆功会上能歌善舞的北齐将士以邙山战役胜仗为背景创作了歌颂兰陵王的舞乐《兰陵王入阵曲》。
当初,为了复原此曲,褚陵和洛阳澄还曾争吵数回,翻阅无数典籍。褚陵认为乐曲描述的是三军战士反败为胜的故事,兰陵王应是意气风发,但他有长相柔媚,所以在战场上常常以面具示人,乐声应是慷慨激昂的。而洛阳澄则认为,结合兰陵王的平生,应是激昂中略带悲伤。对此,褚陵很不服气,两人还产了分歧。
直到前一阵子,闲下来时,他缠着洛阳澄给弹奏此曲。一曲完毕后,洛阳澄满面清泪,对他说:“以前研究此曲时,我并未上过战场,所以不得其意。今次,却是明白了。”
紧接着,阿锦又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北齐后主高纬是个性格懦弱,与先主比,荒淫有余,残暴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不过排除异己的手段,丝毫不手软。公元565年的一天,高纬在与兰陵王闲聊,谈到了邙山大捷,颇有人情味地说道“入阵太深,失利悔无所及。”颇有心疼兰陵王的意思。兰陵王一听,自己的皇弟这么心疼自己,心下激动,深情地回了一句“家事亲切,不觉遂然。”正是这句表亲近、表忠心的话为他招来了杀身大祸。因为在小心眼的后主高纬看来,家事是我高纬的,不是你兰陵王可以随便说的。开始猜忌拥有兵权的兰陵王是否想取而代之,想把国事变成家事。尽管兰陵王一再低调行事,刻意淡化自己,但终还是躲不过“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悲剧宿命。
武平四年(公元573年)五月的一天,后主高纬派使者看望皇兄高肃,送来的礼物竟是一杯毒酒。万念俱灰的兰陵王,扔下一句“天颜何由可见”,将毒酒一饮而尽,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乱糟糟的世界,死时年仅30岁。兰陵王遇害四年以后,北齐便走到尽头,失去了军事支柱的北齐被宇文邕灭掉,这个被后世称作“禽兽家族”的高氏皇族全部被屠杀,从此北齐国成为了历史的过往云烟。英雄薄命,生不逢时的兰陵王没能死在战场上,却死在自己兄弟的手中。褚陵才明白,兰陵王的一声,其实是个悲剧。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高长恭空有报国之意,却被昏君害死。他的遗憾与今日的褚陵又有何不同。
不过,褚陵不是高长恭,他要的是天下江山,绝不会坐以待毙。
男人闭上眼睛,手上的动作却是行云流水。半个时辰后,褚陵汗流浃背躺在地上。
路枫见帐内的人影突然倒了下去,怕有所异常,赶紧进来查看,见自家主子躺在地上,还将心爱的宝剑弃在手边,赶紧拿来毛巾给他擦汗。
又将那柄剑仔细擦拭后放在架子上,这剑乃是先帝所赐,王爷平日爱惜得不得了,今次却受了冷遇,就连路枫都为它打抱不平。
忽然,男人问道:“路枫,他那边可有动静。”
“回王爷,并无动静,早就熄灯休息了,您也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一场硬仗。”
褚陵自然明白,这唇枪舌战虽不比战场凶险,但也不比打战轻松,阿锦曾同他讲过:古有说客单枪匹马劝退百万雄师。
明日,注定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阿锦、阿锦,褚陵现在满脑子都是阿锦,阿锦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而此时,洛阳澄心口也隐隐作疼,他将手中原本打算写给褚陵的书信一一放入火炉烧毁。
信中,他向他坦白了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世,和对他的欺骗。
另外还恳求他在他死后将自己困在深宫的姐姐救出来,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安睡。他本打算复仇后便让人把这封信送给褚陵,可等来等去却等来了一个好消息。
洛阳澄自然知道这其中应该另有隐情,可男人这次不想再去探寻了,也罢,就让他糊涂一回吧!每次都是他来牺牲,来为别人考虑,可谁不想活着。这次,他选择就全心全意相信徐道客。
第二日清晨,宫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举着华盖龙顶和军队浩浩荡荡出发了,顺帝坐在轿撵上,端的是金尊玉贵,这排场仪仗比起往日在宫中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路在茫茫白雪上蜿蜒前行。
半个时辰后便进入南疆地界,将士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生怕从哪里杀出一队人马惊了圣驾,他们都得人头落地。
同样坐在轿中的疆其域一大清早便被御医用银针扎醒,此时男人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物,男人掀开车帘,看着帐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知道自己快要得救了。
不由得心中窃喜,欢呼雀跃.
这几日,他在羊圈受尽了折磨,昨日更是直接昏死过去,今日,也是御医施针后,才能保持短暂的清醒,因此,褚陵一直派御医跟在他身边。
往常,疆其域最喜欢以这种方式折磨人,自己试过之后才明白那种生不如死的机会。
想到此处,男人眼中喷出火花:“褚陵,等着,本殿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男人看了看自己指尖和身上大大小小的针孔,都昭示着他受到了非人的折磨,他可是堂堂一国太子啊!竟然受此等屈辱。
到了父王那里还有口难言,有苦难辩,算是吃足了哑巴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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