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为什么不是我

  和学生们相处了一上午,盛韫逐步找到了和这几个人分别的相处模式。

  明臻说话难听、色厉内茬,打他一顿就行,不需要和他废话,当然,得控制手下的力道,毕竟是个没灵力的小屁孩——明家果然滥用关系把人塞进了元道受训,盛韫不由得对这些老牌世家意见更深。在他看来,明臻就应该过好世俗生活。

  凌望舒聪明、话不多,看不出有什么特殊能力天赋,但能够很好地完成盛韫交代下去的任务,作为半路师徒,盛韫对他最满意。硬要说的话,这年轻人长得很合盛韫的胃口,浓眉大眼,不怕苦不怕累,确实是来学习的模样,盛韫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至于唯一的女学生沈思思……

  盛韫试图考察她的根基,但几次都被她不痛不痒地避开了。而且她是女孩,盛韫不能直接去摸她的骨骼,也无法判断她是否具有天赋。

  “修士有灵力多少和天赋差异之分。”盛韫简单给他们解释起修士的相关名词,“灵力是你能够驾驭外界灵气催动心法的能力,人气合一,百病全消,天地同寿。但多数修士自身灵气不足,要依靠灵器,器物的器,才能驾驭外界的灵气,气体的气,从而化为自己的灵力。所以灵器成为各大组织的必争之物,是重要的资源。

  “而天赋是少数修士拥有的与生俱来的能力,每个人都不太一样,我的天赋是自身灵气充足。”

  盛韫的强大有迹可循,从出生起他体内的灵气就远超旁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就像一个灵脉分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让旁人艳羡不已。即便不依靠灵器,他也能完成多数修士需要耗费数年才能达到的阶段,而他又格外努力,元道的资源都紧着他使用,这就更让人羡慕嫉妒了。

  “这不是作弊吗?”明臻不满地说,他没有特殊天赋,灵气也不多,还好明家有足够多的灵器,这也是元道收下他的原因之一。

  “可以的话,谁不想作弊呢?”沈思思回了明臻一句,跑到前方,好奇地看着他们今天上课的“教学道具”。

  “这是‘影爪’。”盛韫看着草地上翻了个滚露出肚皮的红狐,女孩很大胆,已经上手摸它了,盛韫不免责怪,用伞尖隔开她和影爪,“保持距离,它好歹是C级灵兽。”

  沈思思倒是听话,立刻收回手,躲到了盛韫身后。

  盛韫皱眉,询问三人:“有谁能介绍一下灵兽?”

  明臻不屑,沈思思微笑,眼看场面就要冷下来,凌望舒只得上前一步说:“我来吧,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老师随时指出。灵兽和灵器一样,也产生于地脉,同样由天衡司划分等级、记录在册,对于修士来说,是共同战斗的伙伴、训练对象。影爪是火系灵兽,狐形,比较温顺,所以适用于初始教学。”

  盛韫看了其他人一眼,询问有没有人要补充。

  沈思思轻笑:“月坞现在已经可以让灵兽引渡灵气为修士所用了。”

  她说的是月坞近年投资的研究机构。修士们大多灵气不足,因此长期依靠灵器战斗,然而灵器逐渐被各大组织垄断,这对小修士极其不利。

  该机构试图打破这种僵局,一直在研究如何让修士和灵兽共用灵气,已颇有成效。

  所以月坞这几年发展极快,即便是低等级的灵兽,也能造福于修士。盛韫没想到她还知道这些,不免多看了她一眼。

  明臻见他们眉来眼去,自己看中的猎物又要飞了,他冷哼道:“驯服这种等级的灵兽有什么困难?”他在家中试过多次,按照记忆里的模样上前,猛地擒住影爪的后颈,没想到这低等畜生突然嘶吼起来,明臻加大了力度,脚下的地脉一震。

  “松开它!”

  变故就发生在这一瞬间。

  一切突然变得紧张。原本温顺的C级灵兽影爪,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爆发了巨大的能量,它发生了意料之外的进化,体内炸出一股强烈的灵力,那股力量催动了附近的灵兽,所有灵兽都双眸赤红,慢慢向四人组包围。

  “啊!畜牲!你敢伤我!”明臻跌坐在草地上,手臂现出血痕,他衣襟凌乱、反射性后退,刚才还只有他手臂大小的影爪突然变成了两米高的巨物,目光猩红,飞快向他袭来。明臻闭上眼大声尖叫,“盛韫!!!”

  盛韫皱起眉头,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影爪的进化还未完成,但伴随着与其他灵兽的共鸣,它的爪子变得锋利如刀,每一次挥动都带着破空之声,马上要将明臻一分为二。

  不行,这个月的KPI不能归零!

  盛韫见状,急忙开启防护盾,一道淡淡的光幕以他为中心迅速展开,将学生们笼罩在内。

  “盛老师!”凌望舒已经及时把明臻拉了回来,他因为震惊而愣在了原地,眼神呆滞,早就没了刚才大吼大叫的嚣张。

  他做得很好,盛韫点了点头示意。

  只见风云嬗变,原本晴朗的天空暗了下来,狂风四起,无数癫狂的灵兽包围了防护圈,围困着眼前四人。

  盛韫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纠结。他手中正握着一枚晶莹剔透的任意门,这是一件一次性的A级灵器,他之前好不容易在瀛洲从那女人手上换到了几个,能够让人瞬间抵达去过的地方。他原本打算在关键时刻使用,可带着三个拖油瓶,面对眼前灵兽暴走的局面,他不得不重新评估。

  影爪是狐,有基础的魅惑之术,原本温顺是它的象征,如今突然进化,反倒影响了其他灵兽,场面逐步失控。

  “盛韫!你要是让我出事,明家不会放过你!”明臻吓得不轻,已经忘了这祸是他惹出来的,要不是他贸然去碰影爪,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望着防护罩外已经开始攻击护盾的高大野兽,不禁瑟瑟发抖。

  沈思思不屑地看明臻一眼,而盛韫被他吵得耳根生疼,对付这些灵兽不算难题,但他无法分心护着三个人。

  盛韫回过头,目光扫过三个小孩,最终停在了凌望舒身上。凌望舒虽然年轻,但性格稳重,思维清晰,目前看来,别无他选。

  盛韫将水晶钥匙丢给凌望舒:“拿着任意门,立刻回去向委员会报告这里的情况,然后把他们都带回去,能做到吗?”盛韫凝视着这个高大的后生,他的信任让凌望舒受宠若惊。

  沈思思在一旁跺了跺脚,不禁有些吃醋,撅起嘴,不满地问:“盛老师,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盛韫没有回答,只是挑了挑眉,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恐怕会影响到他这个月的绩效。

  “好的,老师,我马上去求援。”凌望舒接住任意门,不再六神无主,他立刻催动灵力,注入任意门中。

  果然是有根基之人,能正确使用灵器,盛韫更是赞赏,认为自己没看错人。

  凌望舒拉起明臻,动作麻利得让盛韫更加放心,他便转身专心思索如何对付眼前的灵兽最为高效。

  沈思思幽幽地看了盛韫一眼,跟在凌望舒身后。

  任意门发出耀眼的光芒,光圈缓缓打开,盛韫已经将出口设定为元道书店——与此同时,随着学生们的离开,盛韫撤下护盾屏障,一个星爆般的炸裂横扫全场,灵兽们顿时弹开十米远。

  盛韫跳跃至一旁的树上,戴上护目镜,仔细观察着硝烟褪去后的战场。

  等等——

  她怎么没走?!

  “沈思思!”飞禽来袭,而那柔弱的女孩还傻乎乎地坐在原地,下一秒就要被暴走的绮光隼抓破颈动脉,盛韫咬牙切齿,她真是光长模样不长脑子了!净会给他找麻烦!

  说实话,灵兽暴走的那瞬间,他血脉沸腾,觉得这次活动总算有了价值。

  盛韫运气俯冲至她身旁,挨了绮光隼一爪,外套开裂,但他不觉得疼,反脚用力一踢,踹开那魔物,将沈思思拦腰抱起。他忍住接触他人的不适,自嘲自己果然不是合格的老师,对教学任务与学生都十分不耐。

  托着女性温软的身体,盛韫四处打量着训练场的地形,思索着要如何安置她……

  有了,那里有个山洞!

  盛韫抬起头,看到了最适合安放沈思思的地方,他当即催动灵力加快速度,顾不得沈思思的手缠上了他的脖颈,急忙飞向那个洞口,想要甩掉阻碍他战斗的包袱。

  然而,就在他进入山洞的瞬间,不知哪来的岩石忽然塌了下来,堵住了出路。

  盛韫:……

  没关系,区区岩石而已,一定能用他身上带的灵器炸开,不用和沈思思独处一室。

  盛韫投出一个琉璃球,洞内顿时燃起明灯,他背对沈思思冷冷地说:“你不用害怕,马上就会有人来接你。”

  “哥哥这么关心我,我有什么好害怕呢?”

  盛韫站在原地,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变得僵硬,心脏在胸腔中猛烈地跳动,仿佛要突破束缚,逃离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不容质疑,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一般,撞击着盛韫的耳膜。

  这根本不是女声!

  他的眼睛瞬间睁大,瞳孔中倒映着难以置信,似乎在努力辨认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忽然,他被人搂进怀里,不自觉地握紧手指,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男人的呼吸烫得他一抖,身体仿佛还记得被他爱抚时那种疼痛、粗暴又快意的酥麻感,盛韫没了面对学生时的从容,下意识过电般抖了抖。

  沈思思不是沈思思。

  “你把我的学生弄去哪儿了?”盛韫没想到这人敢跟到元道的训练场来,他脑子空白,好一会儿才重启,而裴思的鼻尖正在蹭他的脖颈,像小狗——

  可他哪里是什么温顺的小狗?

  不,裴思远比那要复杂,他是一头狡猾而危险的毒狼。

  他表面上或许会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用他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神和艳丽的外表来博取同情,但盛韫知道,在那楚楚可怜的表面之下,可能隐藏着锐利的爪牙和致命的毒液。

  盛韫又气又惊,握紧拳头。

  裴思佯装惊恐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一直都是我?才认识了一天,哥哥就更喜欢沈思思而不是裴思了吗?好绝情,一夜夫妻百夜恩……”

  盛韫猛地甩开裴思,防备地看向他,裴思不提也罢,他敢提前天那件事,盛韫便想起那张纸条,冷声道:“你还敢说?裴思,你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每次见面都免不了被盛韫一顿痛揍,裴思恢复了原本的容貌,嘴角噙笑。

  山洞对于他的身高来说略微狭窄,原本可爱的女孩成了高大邪肆的青年,仔细一看五官确有相似,一样的明艳动人,让盛韫久久不能回神,残存的工作思维叫他心中一凛——元道的生物信息识别系统什么时候弱成了这样?

  裴思穿着暗紫色的夹克和黑色背心,工装裤上坠着时尚的链条(在盛韫眼里非常碍事)。盛韫一时间不知道面对是沈思思轻松,还是面对裴思简单。

  稍加思索,那他的回答可能还是:沈思思。

  她毕竟是个小女孩,身材没有压迫性,不会肏他,也没有那么强的灵力——

  难怪她一直在躲他,难怪沈思思知道月坞的事……

  难怪,影爪会暴走!

  而裴思和盛韫此刻所想截然不同,他心情极好地翘起唇角,脸上透出一种无邪的天真,也不知道他为何总是这么开怀。

  装女生真不容易,他摸了摸下巴,看着阴晴不定的盛韫。今天乔装了一小时也没被盛韫发现,他是不是要给他一点奖励?

  裴思抿唇问:“怎么了?你今天打扮得比上次更好看,就是可惜这套西服了,回头我赔给你……但是,你怎么能一小时里转头看了凌望舒十次?我觉得他没有我帅、没有我高、更没有我灵力深厚——哥哥怎么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

  盛韫:……

  他们很熟吗?

  他不然还是改名叫盛怒吧!

  裴思耐打,完全不在乎盛韫的攻击,他试图重新回到盛韫身边,却被盛韫一把按在石壁上。

  盛韫扬起那把伞,将尖柄抵在裴思心脏处,裴思反倒一把抓住盛韫受伤的手,目光变得稍稍正经了些,他看着盛韫汩汩冒血的手臂,而盛韫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这副模样刺痛了裴思,他轻声道:“你受伤了,我帮你处理一下,你想打我再打我?”

  他身上散发着强大的荷尔蒙,投下的阴影罩住了盛韫,握住他的手,反倒把他逼到了墙角。盛韫本该觉得他危险,可此刻在他看来,裴思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一样——很奇怪,他放在金翅蝶中的留言轻佻至极,轻易勾起盛韫的怒火,而此刻又温情脉脉,比纪渊还担心他的伤势。

  盛韫皱起眉头,他对这种程度的伤口没有任何感觉,仰头对上裴思如水的目光,冷淡地说:“你很美味——我再也不想听到这种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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