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塞尔维利亚大小姐
钴蓝色的天空中，有诡态悬挂在群星之上。
诡态是月亮。
幽冷月光下，花朵争烈盛放，月亮的光辉和花香拥吻，在人世跳起没有乐曲伴奏的舞。
这是代娅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年，几天前，刚举行过庆祝她十五岁生日的宴会。
代娅记得，自己本来只是个刚上大学的女大学生。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
虽然经历普通甚至可以说是乏味平凡，但审看平生，也算心中有信仰对未来满怀憧憬希望。
可某天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名十二岁少女，在一个奴隶制仍存的异世界醒来。
而现在，她是韦德蒙大庄园奴隶主的养女，所有人都叫她——
“塞尔维利亚大小姐。”
————*————
“塞尔维利亚大小姐。”
突然，雕刻图案繁丽复杂的樱桃木尖拱门被轻轻敲响。
那声音异常压抑地响起一共五次。
站在冰冷露台上看月亮的代娅微怔，还没有扭头，就又听到门外的人开始说话。
“热月日的夜晚，问您安好。”
男性的嗓音低沉，恭敬而且没有波澜；敲门之后并没有请求允许进入，意味着门外的人身份是奴隶。
“斯图蒙亚大少爷想要告知您，明天会有一批新奴畜被运到庄园，在蓝紫色牵牛花无声凋谢前，请您先去挑选。”
声音有些熟悉。
代娅在努力回想起牵牛花是在太阳直射时凋谢时，终于依靠对方的嗓音勉强辨认出门外的人是谁。
她略微迟疑地问，
“偌科？”
被叫出名字的奴隶心脏颤动，卑微低伏躯体，把四肢和额头全部贴在地面。
夜风静默，他恭敬地回答，
“是，塞尔维利亚大小姐。”
代娅一愣，垂眸沉默过几秒钟，她才再次开口说话，低柔嗓音静谧合上夜风与月光的节拍。
“我不想去。”
她轻声说：
“我不缺任何东西。”
直到现在，整整三年的时光流逝过去，代娅依然不情愿在类似轻蔑语调的话语中，把‘奴隶’或者‘奴畜’简单说出口。
而这样可笑的坚持，似乎已经是她在这个异界奴隶庄园里生存至今仅存的底线。
像千钧一发中的一发，累如危卵中的鸡卵。
“是的，这是应该的，如果您的需要得不到满足，我们必定被挂上刑架，后背必定刻满罪恶。”
“那么——”
“大少爷只是想要让您知道，‘人需要新事物的装点’，几月后的社交季上，您会拥有崭新的花朵、宝石和衣裙，身边也应当有新的奴隶跪伏。”
并无停顿地，偌科继续说：
“塞尔维利亚大小姐，您十五岁了，今年社交季上的首次亮相，当您干净的鞋底踩上光滑地板时，您必定会代表韦德蒙大庄园的尊贵体面。”
听到这里，代娅那深黑细瘦的两条眉毛已经不大平滑地浮起一条纹路。
她防备似地抱起两条白皙细瘦的胳膊，心中十分疑惑，淡声问说：
“代表尊贵体面的会是玛丽亚夫人——大庄园的女主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
代娅想——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还是个刚满十五岁，第一次参加社交舞会的无知者。
韦德蒙大庄园的尊贵和体面，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被她彰表。
可黑夜中，偌科的声音出现时始终坚定。
“不，是您，必定是您，您是韦德蒙大庄园的塞尔维利亚大小姐，身份和玛丽亚夫人同等尊贵。”
代娅站立在半昏半暗的空气中，静静听完所有话，内心中的不安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加深。
她在思索在忐忑，直到最后，她慢慢地、慢慢地紧皱起她滑长纤细的弯眉，似是永不能再放松。
代娅咬唇，随后叹着气，低声给出答复——
“我知道了，回去告诉斯图蒙亚，我明天会准时到达。”
“是，塞尔维利亚大小姐。”
准备离去的偌科开始缓慢吟诵奴隶必对主人吟诵的祷语：
“愿您夜晚本应享受的美梦不会因我到来而苦涩，愿您原谅我的罪恶。”
代娅没再回答什么。
只是在把她那如海藻一样旋转弯曲却光泽柔顺的乌黑长发摆弄整齐后，又莫名向露台外看去一眼，接着低声询问偌科，
“……回去的路上需要油灯吗？”
“感谢您的慷慨。”
————*————
夜晚很静谧，所以代娅能够清晰感觉到偌科的离去。
是的，在黑夜中，在被墙壁和沉重木门间隔出的空间中，她能够清晰‘看’到对方的背影和呼吸还有油灯颤抖的火光。
这算是唯一的穿越金手指？
十二岁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时，代娅就偶然发现自己能够察觉到一些听觉、视觉和嗅觉以外的东西。
比如鹅卵石路上渐渐行远的人们。
又比如……
代娅慢慢走入房间内，脚步很轻。
她逐渐靠近摆放在房间中央的矮脚沙发，一直到彻底感觉不到偌科的存在后，代娅突然转身，警惕迈步后退。
纯白棉麻睡袍因为这几步动作旋转出并不难看的褶皱。
代娅紧紧盯着自己刚刚看过去的地方，抿唇，手指不安地深深掐进手心。
“房间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
代娅总会使真实目睹过她容貌人们联想到被园丁精心照管的庭园蔷薇。
娇嫩、低柔，布满不扎手的茎刺，会在清晨向着朝阳和希望，献祭一样绽出花蕊。
热月日的夜晚，她的语气认真却依然低柔，视线微微扬起，说：
“你是谁？出来吧。”
一开始，并没有人对代娅的发问做出反应。
和她在房间中对立僵持的，除去昏黄月光，只有浓厚的沉默。
突然，大概仅是过去了代娅垂下视线又无声抬起的时间，一条瘦长的人影就那样诡异地出现在房间露台的石质围柱上。
猝然受到惊吓的代娅差点惊叫出声。
而幸运的是，理智在下一秒迅速上线。
用掐出四个完整半圆红印的左手紧紧握拳按住心脏，直到胸前那片皮肤都开始疼痛后，代娅终于能够算作大脑略微冷静了。
她一点点放松自己僵硬酸痛的指节，然后慢慢抬起左手扶上沙发的皮质靠背。
代娅深呼吸，后背如花朵绽放般展开的同时抬起视线和额头，下巴连着脖子的那整片光滑皮肤也跟随她的动作一起被绷紧。
在这短暂的数秒内，代娅熟练摆出作为‘塞尔维利亚大小姐’应该拥有的一切姿态——
优雅，沉静，绝不畏惧。
她直直看向对方与他对视，问：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韦德蒙大庄园？”
诡态是月亮。
幽冷月光下，花朵争烈盛放，月亮的光辉和花香拥吻，在人世跳起没有乐曲伴奏的舞。
这是代娅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年，几天前，刚举行过庆祝她十五岁生日的宴会。
代娅记得，自己本来只是个刚上大学的女大学生。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
虽然经历普通甚至可以说是乏味平凡，但审看平生，也算心中有信仰对未来满怀憧憬希望。
可某天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名十二岁少女，在一个奴隶制仍存的异世界醒来。
而现在，她是韦德蒙大庄园奴隶主的养女，所有人都叫她——
“塞尔维利亚大小姐。”
————*————
“塞尔维利亚大小姐。”
突然，雕刻图案繁丽复杂的樱桃木尖拱门被轻轻敲响。
那声音异常压抑地响起一共五次。
站在冰冷露台上看月亮的代娅微怔，还没有扭头，就又听到门外的人开始说话。
“热月日的夜晚，问您安好。”
男性的嗓音低沉，恭敬而且没有波澜；敲门之后并没有请求允许进入，意味着门外的人身份是奴隶。
“斯图蒙亚大少爷想要告知您，明天会有一批新奴畜被运到庄园，在蓝紫色牵牛花无声凋谢前，请您先去挑选。”
声音有些熟悉。
代娅在努力回想起牵牛花是在太阳直射时凋谢时，终于依靠对方的嗓音勉强辨认出门外的人是谁。
她略微迟疑地问，
“偌科？”
被叫出名字的奴隶心脏颤动，卑微低伏躯体，把四肢和额头全部贴在地面。
夜风静默，他恭敬地回答，
“是，塞尔维利亚大小姐。”
代娅一愣，垂眸沉默过几秒钟，她才再次开口说话，低柔嗓音静谧合上夜风与月光的节拍。
“我不想去。”
她轻声说：
“我不缺任何东西。”
直到现在，整整三年的时光流逝过去，代娅依然不情愿在类似轻蔑语调的话语中，把‘奴隶’或者‘奴畜’简单说出口。
而这样可笑的坚持，似乎已经是她在这个异界奴隶庄园里生存至今仅存的底线。
像千钧一发中的一发，累如危卵中的鸡卵。
“是的，这是应该的，如果您的需要得不到满足，我们必定被挂上刑架，后背必定刻满罪恶。”
“那么——”
“大少爷只是想要让您知道，‘人需要新事物的装点’，几月后的社交季上，您会拥有崭新的花朵、宝石和衣裙，身边也应当有新的奴隶跪伏。”
并无停顿地，偌科继续说：
“塞尔维利亚大小姐，您十五岁了，今年社交季上的首次亮相，当您干净的鞋底踩上光滑地板时，您必定会代表韦德蒙大庄园的尊贵体面。”
听到这里，代娅那深黑细瘦的两条眉毛已经不大平滑地浮起一条纹路。
她防备似地抱起两条白皙细瘦的胳膊，心中十分疑惑，淡声问说：
“代表尊贵体面的会是玛丽亚夫人——大庄园的女主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
代娅想——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还是个刚满十五岁，第一次参加社交舞会的无知者。
韦德蒙大庄园的尊贵和体面，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被她彰表。
可黑夜中，偌科的声音出现时始终坚定。
“不，是您，必定是您，您是韦德蒙大庄园的塞尔维利亚大小姐，身份和玛丽亚夫人同等尊贵。”
代娅站立在半昏半暗的空气中，静静听完所有话，内心中的不安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加深。
她在思索在忐忑，直到最后，她慢慢地、慢慢地紧皱起她滑长纤细的弯眉，似是永不能再放松。
代娅咬唇，随后叹着气，低声给出答复——
“我知道了，回去告诉斯图蒙亚，我明天会准时到达。”
“是，塞尔维利亚大小姐。”
准备离去的偌科开始缓慢吟诵奴隶必对主人吟诵的祷语：
“愿您夜晚本应享受的美梦不会因我到来而苦涩，愿您原谅我的罪恶。”
代娅没再回答什么。
只是在把她那如海藻一样旋转弯曲却光泽柔顺的乌黑长发摆弄整齐后，又莫名向露台外看去一眼，接着低声询问偌科，
“……回去的路上需要油灯吗？”
“感谢您的慷慨。”
————*————
夜晚很静谧，所以代娅能够清晰感觉到偌科的离去。
是的，在黑夜中，在被墙壁和沉重木门间隔出的空间中，她能够清晰‘看’到对方的背影和呼吸还有油灯颤抖的火光。
这算是唯一的穿越金手指？
十二岁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时，代娅就偶然发现自己能够察觉到一些听觉、视觉和嗅觉以外的东西。
比如鹅卵石路上渐渐行远的人们。
又比如……
代娅慢慢走入房间内，脚步很轻。
她逐渐靠近摆放在房间中央的矮脚沙发，一直到彻底感觉不到偌科的存在后，代娅突然转身，警惕迈步后退。
纯白棉麻睡袍因为这几步动作旋转出并不难看的褶皱。
代娅紧紧盯着自己刚刚看过去的地方，抿唇，手指不安地深深掐进手心。
“房间里除了我没有其他人。”
代娅总会使真实目睹过她容貌人们联想到被园丁精心照管的庭园蔷薇。
娇嫩、低柔，布满不扎手的茎刺，会在清晨向着朝阳和希望，献祭一样绽出花蕊。
热月日的夜晚，她的语气认真却依然低柔，视线微微扬起，说：
“你是谁？出来吧。”
一开始，并没有人对代娅的发问做出反应。
和她在房间中对立僵持的，除去昏黄月光，只有浓厚的沉默。
突然，大概仅是过去了代娅垂下视线又无声抬起的时间，一条瘦长的人影就那样诡异地出现在房间露台的石质围柱上。
猝然受到惊吓的代娅差点惊叫出声。
而幸运的是，理智在下一秒迅速上线。
用掐出四个完整半圆红印的左手紧紧握拳按住心脏，直到胸前那片皮肤都开始疼痛后，代娅终于能够算作大脑略微冷静了。
她一点点放松自己僵硬酸痛的指节，然后慢慢抬起左手扶上沙发的皮质靠背。
代娅深呼吸，后背如花朵绽放般展开的同时抬起视线和额头，下巴连着脖子的那整片光滑皮肤也跟随她的动作一起被绷紧。
在这短暂的数秒内，代娅熟练摆出作为‘塞尔维利亚大小姐’应该拥有的一切姿态——
优雅，沉静，绝不畏惧。
她直直看向对方与他对视，问：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韦德蒙大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