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徒劳无功的努力
2.
又是一个清晨，闹钟声划破卧室。
来不及洗漱，我翻身下床，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虽然此时刚刚六点，天已经亮了，所以没开灯。
我看了一眼电脑的开机动画，又瞥向窗外缠绕在山林里白茫茫的大雾，忍不住打个哈欠，揉了揉猩红的双眼。
昨晚两点才睡，连窗户都忘了关。最近这几天我都是这样，半夜一两点睡，四五个小时后又起，没日没夜坐在电脑前更新小说。
基本上已经放弃所有娱乐活动，时间都用来码字。最多的一天，我更新了三五万五千字。
只盼着小说早日上架。
来不及伤春悲秋，我立刻开始敲击键盘。一直写到中午十一点，我肚子饿得实在撑不住了，才到楼下厨房煮面。
今天上午状态不好，只写了八千字。
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挂面，站在电磁锅跟前等水开。
趁着这个间隙，我从撸贷群里下载了一个群友刚刚分享的高炮软件——不需要征信也能网贷的平台。
我熟练地注册账号，填写身份信息，上传手持身份证录下的视频。
审核的速度真的很快，不到三分钟就放款了。
页面上显示的贷款金额五千，银行卡到账却只有三千，我不禁感觉一阵莫名地被剥削的悲哀。
吃什么补什么，想要成为人上人，果然，只有吃人才行......
水开了。下面。
把盐、油倒进锅边的碗里。
一碗简单的清水面很快就煮好，我端着碗，坐到堂屋门前的矮凳上。
一边吃，我一边把刚刚网贷的三千块转到另一张卡里。
这张卡已经有二十六万七千块了。其中二十三万，是我这些天四处网贷的钱，另一些，是我毕业三年存下来的。
可惜我的银行征信不太高，只能贷下来这么多。
只留下五百块，我把剩下的钱全都转到父亲住院的账户里，然后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最近和父母通电话的时候，父亲的情绪仍然有些不稳定，想放弃治疗，我只好把医疗费直接交了，以父亲的性子，只能服从我善意的独裁。
电话接通。
「妈，我给医院账户里转了二十六万多块钱，先给爸住院治疗用着，后面缺的手术费我再想办法。
「没有，我怎么可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情，钱是找朋友借的。我从小到大有多听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一直都是老师眼中的乖孩子。
「不用担心我，欠的钱我以后都会慢慢还上的，我还年轻，不怕。
「没事，爸刚刚输完液睡着了就别叫醒他了，我晚上再给你们打个电话。
「爸在住院，花钱不少，但你们平时也不要太省了，该吃就吃，省这点饭钱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再......再过一段时间吧，等我把爸的手术费给凑齐了就回来看爸。
「不要说什么对不起我这种话，你们把我养这么大，现在爸生病，我做这些都是身为儿子应尽的责任。
「你多叮嘱一点爸，让他不要有放弃希望的想法，我说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他身体恢复健康。
「房子你先别卖，卖了你们老了住哪里？等我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再说。妈，相信我，你儿子可是大学生，一定可以解决手术费的问题的，爸一定会没事的。
「妈......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真的一定可以解决手术费的问题么......
其实，我没那么笃信......
挂断电话后，我愣愣地盯着门口那棵近十米高的香樟树，心里只觉得苦涩。
不过，很多事情不是因为看见希望再去做，而是因为做了才看得到希望，不是么？
捧起碗，我吞下最后一口面汤，收拾好厨房回到二楼卧室。
实在太困，想睡个午觉。可是刚躺下没多久，就被惊醒，看一眼手机，只睡了十四分钟。
最近睡眠真的越来越差了。
我在知乎上浏览了一会儿捞偏门发财的回答，恢复精神，重新开始码字。
佛祖啊，佛祖，求求你，一定要保佑我这本小说暴火。
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希冀。
3.
「......陈哥，情况就是这样。」我用力咬了咬下唇，「帮帮忙，求你了。」
「这......」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迟疑，「老同学，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最近股市行情实在不好，我的资金都被套牢了，腾不出手来。」
「有多少算多少，行吗？」
「不行！傻逼吧你！」他突然一阵暴喝，「婉拒的话听不懂是吧，真是给脸不要脸！一分钱也不借，你爹要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滚！」
啪，电话被挂断。
我还来不及反应，手机突然响起一声微信消息提示音，我机械、茫然地打开微信。
是编辑发来的消息。
「书上架，数据出来了，反响比较平淡，不过按照你最近的状态更新下去，这个月的稿费估计可以到一万五，保持更新，加油！【玫瑰】【玫瑰】」
我怔愣住，拿着手机不知所措。
一万五，我每天起码要在电脑前坐十七八个钟头，稿费才一万五？这点钱有什么用，根本凑不齐手术费！
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下一秒，我情绪失控，抱着头失声痛哭。
眼泪像止不住般，争先从眼眶里逃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渺小、失望、难过，被损伤的骄傲，内心的无力，还有最近这些天四处求人借钱时的委屈，现在全都混在一起，如波涛狂浪一般，一下又一下撞击我脆弱的内心。
我跌跌撞撞走到床边，仰面倒下。
这一刻，我只想哭。我躺在床上仰面痛哭。
我并不怪刚刚骂我的那个大学同学。
虽然他家里很有钱，但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同学而已，有什么资格责备他呢？他没有义务帮我。
他说得对，我父亲是死是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不是不甘放弃那一丝渺茫的希望，我怎么可能打给平时连话都没讲过几句的同学？
他不愿意帮我，让我难过，可我在开口前就有心理准备，真正给我致命一击的，是编辑发来的‘好消息’。
这几天四处借钱，我不知廉耻地求人，可是只凑到四万块。本来，唯一的希望在小说暴火上，可是现在编辑却告诉我，小说上架后反响一般，靠我拼命更新一个月才能拿到一万五的稿费。
这样的数据，版权根本卖不出去。就算我天天拼命更新，赶在父亲手术前也不过能赚七八万。
这对剩下的手术费缺额来说，还远远不够。
能够通过合法方式给父亲赚够手术费的唯一希望，现在，断了。
唯一的希望，断了。
希望，断了。
.......
我两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眼泪不停从眼角滑落，打湿了被子。
不知道哭了多久。连续多天高强度码字，极度疲劳困倦，炎热的空气和我那巨大的痛苦合在一起，同时发挥作用，使我慢慢闭上眼睛。
像猛地一下堕入深不见底的悬崖，我昏睡过去。
凌晨三点的时候醒了过来。房间寂静得可怕，起身半坐，看着漆黑的卧室，精神恍惚发呆。
我渐渐记起来所有的事。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在书桌上拼命翻找，神经质地疯狂翻找，把书弄掉一地。
终于，我找到了——那张写满字的A4纸。我眼睛不断扫视着，看着上面凌乱的字迹，最后目光锁定在‘抢劫’这两个字上。
如果把家里的房子买了，最后还差50万。
抢五十万......
我真的要通过伤害他人的方式才能救自己的父亲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啊。
我久久凝视着，沉默着，然后把纸张攥成一团，死死捏住。
我跟妈妈承诺过，拼命也要给父亲凑齐手术费。
不论如何，不惜一切！
黑暗的卧室里，我的表情变得愈发沉郁。
作者有话说：
又是一个清晨，闹钟声划破卧室。
来不及洗漱，我翻身下床，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虽然此时刚刚六点，天已经亮了，所以没开灯。
我看了一眼电脑的开机动画，又瞥向窗外缠绕在山林里白茫茫的大雾，忍不住打个哈欠，揉了揉猩红的双眼。
昨晚两点才睡，连窗户都忘了关。最近这几天我都是这样，半夜一两点睡，四五个小时后又起，没日没夜坐在电脑前更新小说。
基本上已经放弃所有娱乐活动，时间都用来码字。最多的一天，我更新了三五万五千字。
只盼着小说早日上架。
来不及伤春悲秋，我立刻开始敲击键盘。一直写到中午十一点，我肚子饿得实在撑不住了，才到楼下厨房煮面。
今天上午状态不好，只写了八千字。
从柜子里拿出一把挂面，站在电磁锅跟前等水开。
趁着这个间隙，我从撸贷群里下载了一个群友刚刚分享的高炮软件——不需要征信也能网贷的平台。
我熟练地注册账号，填写身份信息，上传手持身份证录下的视频。
审核的速度真的很快，不到三分钟就放款了。
页面上显示的贷款金额五千，银行卡到账却只有三千，我不禁感觉一阵莫名地被剥削的悲哀。
吃什么补什么，想要成为人上人，果然，只有吃人才行......
水开了。下面。
把盐、油倒进锅边的碗里。
一碗简单的清水面很快就煮好，我端着碗，坐到堂屋门前的矮凳上。
一边吃，我一边把刚刚网贷的三千块转到另一张卡里。
这张卡已经有二十六万七千块了。其中二十三万，是我这些天四处网贷的钱，另一些，是我毕业三年存下来的。
可惜我的银行征信不太高，只能贷下来这么多。
只留下五百块，我把剩下的钱全都转到父亲住院的账户里，然后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最近和父母通电话的时候，父亲的情绪仍然有些不稳定，想放弃治疗，我只好把医疗费直接交了，以父亲的性子，只能服从我善意的独裁。
电话接通。
「妈，我给医院账户里转了二十六万多块钱，先给爸住院治疗用着，后面缺的手术费我再想办法。
「没有，我怎么可能做违法乱纪的事情，钱是找朋友借的。我从小到大有多听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一直都是老师眼中的乖孩子。
「不用担心我，欠的钱我以后都会慢慢还上的，我还年轻，不怕。
「没事，爸刚刚输完液睡着了就别叫醒他了，我晚上再给你们打个电话。
「爸在住院，花钱不少，但你们平时也不要太省了，该吃就吃，省这点饭钱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再......再过一段时间吧，等我把爸的手术费给凑齐了就回来看爸。
「不要说什么对不起我这种话，你们把我养这么大，现在爸生病，我做这些都是身为儿子应尽的责任。
「你多叮嘱一点爸，让他不要有放弃希望的想法，我说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他身体恢复健康。
「房子你先别卖，卖了你们老了住哪里？等我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再说。妈，相信我，你儿子可是大学生，一定可以解决手术费的问题的，爸一定会没事的。
「妈......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真的一定可以解决手术费的问题么......
其实，我没那么笃信......
挂断电话后，我愣愣地盯着门口那棵近十米高的香樟树，心里只觉得苦涩。
不过，很多事情不是因为看见希望再去做，而是因为做了才看得到希望，不是么？
捧起碗，我吞下最后一口面汤，收拾好厨房回到二楼卧室。
实在太困，想睡个午觉。可是刚躺下没多久，就被惊醒，看一眼手机，只睡了十四分钟。
最近睡眠真的越来越差了。
我在知乎上浏览了一会儿捞偏门发财的回答，恢复精神，重新开始码字。
佛祖啊，佛祖，求求你，一定要保佑我这本小说暴火。
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希冀。
3.
「......陈哥，情况就是这样。」我用力咬了咬下唇，「帮帮忙，求你了。」
「这......」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迟疑，「老同学，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最近股市行情实在不好，我的资金都被套牢了，腾不出手来。」
「有多少算多少，行吗？」
「不行！傻逼吧你！」他突然一阵暴喝，「婉拒的话听不懂是吧，真是给脸不要脸！一分钱也不借，你爹要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滚！」
啪，电话被挂断。
我还来不及反应，手机突然响起一声微信消息提示音，我机械、茫然地打开微信。
是编辑发来的消息。
「书上架，数据出来了，反响比较平淡，不过按照你最近的状态更新下去，这个月的稿费估计可以到一万五，保持更新，加油！【玫瑰】【玫瑰】」
我怔愣住，拿着手机不知所措。
一万五，我每天起码要在电脑前坐十七八个钟头，稿费才一万五？这点钱有什么用，根本凑不齐手术费！
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下一秒，我情绪失控，抱着头失声痛哭。
眼泪像止不住般，争先从眼眶里逃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渺小、失望、难过，被损伤的骄傲，内心的无力，还有最近这些天四处求人借钱时的委屈，现在全都混在一起，如波涛狂浪一般，一下又一下撞击我脆弱的内心。
我跌跌撞撞走到床边，仰面倒下。
这一刻，我只想哭。我躺在床上仰面痛哭。
我并不怪刚刚骂我的那个大学同学。
虽然他家里很有钱，但我和他只是普通的同学而已，有什么资格责备他呢？他没有义务帮我。
他说得对，我父亲是死是活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不是不甘放弃那一丝渺茫的希望，我怎么可能打给平时连话都没讲过几句的同学？
他不愿意帮我，让我难过，可我在开口前就有心理准备，真正给我致命一击的，是编辑发来的‘好消息’。
这几天四处借钱，我不知廉耻地求人，可是只凑到四万块。本来，唯一的希望在小说暴火上，可是现在编辑却告诉我，小说上架后反响一般，靠我拼命更新一个月才能拿到一万五的稿费。
这样的数据，版权根本卖不出去。就算我天天拼命更新，赶在父亲手术前也不过能赚七八万。
这对剩下的手术费缺额来说，还远远不够。
能够通过合法方式给父亲赚够手术费的唯一希望，现在，断了。
唯一的希望，断了。
希望，断了。
.......
我两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眼泪不停从眼角滑落，打湿了被子。
不知道哭了多久。连续多天高强度码字，极度疲劳困倦，炎热的空气和我那巨大的痛苦合在一起，同时发挥作用，使我慢慢闭上眼睛。
像猛地一下堕入深不见底的悬崖，我昏睡过去。
凌晨三点的时候醒了过来。房间寂静得可怕，起身半坐，看着漆黑的卧室，精神恍惚发呆。
我渐渐记起来所有的事。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在书桌上拼命翻找，神经质地疯狂翻找，把书弄掉一地。
终于，我找到了——那张写满字的A4纸。我眼睛不断扫视着，看着上面凌乱的字迹，最后目光锁定在‘抢劫’这两个字上。
如果把家里的房子买了，最后还差50万。
抢五十万......
我真的要通过伤害他人的方式才能救自己的父亲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我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啊。
我久久凝视着，沉默着，然后把纸张攥成一团，死死捏住。
我跟妈妈承诺过，拼命也要给父亲凑齐手术费。
不论如何，不惜一切！
黑暗的卧室里，我的表情变得愈发沉郁。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