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她”
——慕……
——……公子？
——慕公子？
神智被声音换回，慕言非却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他先是把手抬起，发现手变小了。
而当他低下头，看到映在水中的自己时，便明白过来。
啊，是梦。
又是“那个”梦。
声音近了，慕言非却没有回头。他在心中开始倒数。
五。
四。
三。
二。
一……
倒数结束时，脚步声正停在他身后。
“慕公子？您在这里做什么？”
慕言非回头，看到了一个久违的面孔。
“九小姐。”他喊出对方的名字。
不错，那人正是真正的傅家九小姐，傅宁安。
是的，这个梦，重现的是傅宁安死之前的场景。那时，慕言非不过十来岁，性格也还没有变得跳脱，大多时间都沉默寡言。
“您明明可以进书堂的。”傅宁安虽也不过十岁出头，脸上却露出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的了然神色，“我明白了，您又想偷偷来看殿下，对不对？”
慕言非移开目光，没有回答。
看到傅宁安在水中的倒影，慕言非忽然问：“九小姐，你后悔吗？”
他明知道这是梦，梦中的一切都不会偏离既定的轨道。但不知是否是早前与沈平宁相会时，她提到了那些记忆片段，又或是梦境削弱了一些东西，慕言非忽然很想问傅宁安这个问题。
即使不会得到答案。
然而——
“我不后悔。”
慕言非睁大眼，猛地回头去看傅宁安。
傅宁安笑了笑：“慕公子呢？”
慕言非不知为何她能与自己交谈。但他从来不是追根究底的性子，也就不想去探究。
不如说，“傅宁安”能和自己说话，反倒让慕言非松了一口气。
“……我也不后悔。”他回答。
傅宁安眉眼一弯，随即将目光放远。
那是沈平宁所在的书堂。
“真的？”
“真的。”
听到慕言非的回答，傅宁安叹了一口气：“慕公子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说谎。”
在慕言非出言否定前，她又说：“再这样下去，会被殿下讨厌的哦。”
慕言非没有说话。
“不如将一切都向殿下坦白如何？”傅宁安说，“您亲自说，和殿下自己想起来是完全不同的。这一点，您应该比谁都清楚。”
慕言非忽然笑了：“你这话说得和你完全不恨我一样。”
他回头，再次看向傅宁安：“我可是间接害死你的人，傅宁安，你不恨我吗？”
傅宁安看着慕言非的眼睛，忽然，唇角微微一抿，也笑了。
※
沈平宁再次从梦中惊醒。
晨光入帐，案上香炉已熄，卯时才过，绿萼还没有来。
自与慕言非分别后，已过了两日。
依计划，今天该是随赵知府前往明镜寺的日子。
想到这里，沈平宁准备起身，可梦中的疲累仍残留在身体里，她试了几次，发觉都不大能使得上力气，便又躺了回去。
那个出现在梦中的、面目模糊的少女，究竟是谁？
她用手臂遮住眼睛。在黑暗中，沈平宁仿佛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殿下，再坚持一下！
——殿下，快跑！
——殿下……
沈平宁脑中一痛，忍不住呻吟出声。
似乎是听到屋中的动静，绿萼推门而入，见沈平宁神情痛苦，连忙赶到床边，又是将她扶起，又是为她擦汗，目露关切。
“绿萼，我没事。”沈平宁摇了摇头，示意绿萼扶她下床，开始梳妆。
坐在妆镜前，透过镜子，沈平宁看着忙碌的绿萼，忽然问：“绿萼，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身边的？”
绿萼用手比了一个数字。
“八年前？”沈平宁喃喃，“从前有没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经常和我一起出去玩？”
绿萼想了一下，摇头，然后快速为沈平宁挽好发髻，用手沾了一点眉黛，在掌心写了几个字。
「可以问晋唐。」
“好，等见到后我问问他。”沈平宁注意到绿萼簪在自己发间的那支简约素雅的银簪，有些惊讶：“这支簪子是从哪里来的？从前我怎么没有见过？”
绿萼打了一个手势，然后指了指窗户。
沈平宁走到窗边，将木窗推开，只见沈末安正站在窗外：“末安？你在这里多久了？”
她竟然没有察觉到他在窗外。
“没来多久。”沈末安灿烂一笑，随即注意到沈平宁发间的银簪：“小姑姑簪这支果然好看，不枉我特意让人去打了这支簪子。”
他指了一下那支发簪：“簪子上有机关，就在靠近簪身的那个花苞上，按住花苞，就能从簪中抽出一把小剑。”
沈平宁以言行事，果然从银簪中抽出一把两寸来长的细剑。
“这支簪子本身也很好。毕竟我们这次扮演的是知府大人的远房亲戚，穿金戴玉，打扮得太富贵，反而会引人疑窦。”沈平宁将细剑插回簪中，目露赞许：“末安，你有心了。”
沈末安笑了笑，刚摆了摆手，就发现沈平宁眼中似有倦意，定睛一看，竟在她眼底发现一层哪怕是敷粉都不能完全遮住的乌青。
“小姑姑又没有睡好？”他皱起眉：“已经连续两天了，再这么下去身体会被拖垮。小姑姑现在感觉怎么样？如果不行，我们就和张彦说一下，改日再去。”
沈平宁摇头：“无妨，只是又做了那个梦而已。计划不变，时间一到，我们就去赵大人府上。”
“又？”沈末安抓住她话中重点，“果然是那幅画幡的影响……”
“果然？”沈平宁看向他：“末安，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沈末安回忆了一下，如实说道：“具体的事我不清楚。小时候我身体不好，况且再加上有些人心怀不轨，所以在搬到如今的东宫之前，我都一直在母后娘家的保护之下，很少出来。而且前世，整座王宫都被烧了，伽蓝寺的遗址也……”
他眼神一黯。
“那日德和楼演出的戏，《伽蓝愿》中的伽蓝寺曾经确实存在，而且就在皇宫之中，规模不大。八年前的一场大火，直接将这座寺庙烧成灰烬，索性寺庙与周围建筑都有一定距离，所以没有波及到其他地方。”沈末安说，“我曾问过贺兰师父，师父不肯告诉我细则，我因为好奇想要去查，竟也查不到任何信息。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被人刻意抹去一样。”沈平宁接上了他的话，然后沉默下去。
皇宫之中的寺庙。
八年前的大火。
她忽然问：“末安，伽蓝寺中有没有佛塔？”
沈末安眉头紧皱，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应该有！我记得那时虽然王宫被烧，伽蓝寺遗址也被破坏，但那里的确有一个类似塔基的平台。”
听到这里，沈平宁握紧窗框。
出现在她梦中的佛塔，会是伽蓝寺吗？
作者有话说：
——……公子？
——慕公子？
神智被声音换回，慕言非却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他先是把手抬起，发现手变小了。
而当他低下头，看到映在水中的自己时，便明白过来。
啊，是梦。
又是“那个”梦。
声音近了，慕言非却没有回头。他在心中开始倒数。
五。
四。
三。
二。
一……
倒数结束时，脚步声正停在他身后。
“慕公子？您在这里做什么？”
慕言非回头，看到了一个久违的面孔。
“九小姐。”他喊出对方的名字。
不错，那人正是真正的傅家九小姐，傅宁安。
是的，这个梦，重现的是傅宁安死之前的场景。那时，慕言非不过十来岁，性格也还没有变得跳脱，大多时间都沉默寡言。
“您明明可以进书堂的。”傅宁安虽也不过十岁出头，脸上却露出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的了然神色，“我明白了，您又想偷偷来看殿下，对不对？”
慕言非移开目光，没有回答。
看到傅宁安在水中的倒影，慕言非忽然问：“九小姐，你后悔吗？”
他明知道这是梦，梦中的一切都不会偏离既定的轨道。但不知是否是早前与沈平宁相会时，她提到了那些记忆片段，又或是梦境削弱了一些东西，慕言非忽然很想问傅宁安这个问题。
即使不会得到答案。
然而——
“我不后悔。”
慕言非睁大眼，猛地回头去看傅宁安。
傅宁安笑了笑：“慕公子呢？”
慕言非不知为何她能与自己交谈。但他从来不是追根究底的性子，也就不想去探究。
不如说，“傅宁安”能和自己说话，反倒让慕言非松了一口气。
“……我也不后悔。”他回答。
傅宁安眉眼一弯，随即将目光放远。
那是沈平宁所在的书堂。
“真的？”
“真的。”
听到慕言非的回答，傅宁安叹了一口气：“慕公子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说谎。”
在慕言非出言否定前，她又说：“再这样下去，会被殿下讨厌的哦。”
慕言非没有说话。
“不如将一切都向殿下坦白如何？”傅宁安说，“您亲自说，和殿下自己想起来是完全不同的。这一点，您应该比谁都清楚。”
慕言非忽然笑了：“你这话说得和你完全不恨我一样。”
他回头，再次看向傅宁安：“我可是间接害死你的人，傅宁安，你不恨我吗？”
傅宁安看着慕言非的眼睛，忽然，唇角微微一抿，也笑了。
※
沈平宁再次从梦中惊醒。
晨光入帐，案上香炉已熄，卯时才过，绿萼还没有来。
自与慕言非分别后，已过了两日。
依计划，今天该是随赵知府前往明镜寺的日子。
想到这里，沈平宁准备起身，可梦中的疲累仍残留在身体里，她试了几次，发觉都不大能使得上力气，便又躺了回去。
那个出现在梦中的、面目模糊的少女，究竟是谁？
她用手臂遮住眼睛。在黑暗中，沈平宁仿佛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殿下，再坚持一下！
——殿下，快跑！
——殿下……
沈平宁脑中一痛，忍不住呻吟出声。
似乎是听到屋中的动静，绿萼推门而入，见沈平宁神情痛苦，连忙赶到床边，又是将她扶起，又是为她擦汗，目露关切。
“绿萼，我没事。”沈平宁摇了摇头，示意绿萼扶她下床，开始梳妆。
坐在妆镜前，透过镜子，沈平宁看着忙碌的绿萼，忽然问：“绿萼，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我身边的？”
绿萼用手比了一个数字。
“八年前？”沈平宁喃喃，“从前有没有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孩，经常和我一起出去玩？”
绿萼想了一下，摇头，然后快速为沈平宁挽好发髻，用手沾了一点眉黛，在掌心写了几个字。
「可以问晋唐。」
“好，等见到后我问问他。”沈平宁注意到绿萼簪在自己发间的那支简约素雅的银簪，有些惊讶：“这支簪子是从哪里来的？从前我怎么没有见过？”
绿萼打了一个手势，然后指了指窗户。
沈平宁走到窗边，将木窗推开，只见沈末安正站在窗外：“末安？你在这里多久了？”
她竟然没有察觉到他在窗外。
“没来多久。”沈末安灿烂一笑，随即注意到沈平宁发间的银簪：“小姑姑簪这支果然好看，不枉我特意让人去打了这支簪子。”
他指了一下那支发簪：“簪子上有机关，就在靠近簪身的那个花苞上，按住花苞，就能从簪中抽出一把小剑。”
沈平宁以言行事，果然从银簪中抽出一把两寸来长的细剑。
“这支簪子本身也很好。毕竟我们这次扮演的是知府大人的远房亲戚，穿金戴玉，打扮得太富贵，反而会引人疑窦。”沈平宁将细剑插回簪中，目露赞许：“末安，你有心了。”
沈末安笑了笑，刚摆了摆手，就发现沈平宁眼中似有倦意，定睛一看，竟在她眼底发现一层哪怕是敷粉都不能完全遮住的乌青。
“小姑姑又没有睡好？”他皱起眉：“已经连续两天了，再这么下去身体会被拖垮。小姑姑现在感觉怎么样？如果不行，我们就和张彦说一下，改日再去。”
沈平宁摇头：“无妨，只是又做了那个梦而已。计划不变，时间一到，我们就去赵大人府上。”
“又？”沈末安抓住她话中重点，“果然是那幅画幡的影响……”
“果然？”沈平宁看向他：“末安，你是知道些什么吗？”
沈末安回忆了一下，如实说道：“具体的事我不清楚。小时候我身体不好，况且再加上有些人心怀不轨，所以在搬到如今的东宫之前，我都一直在母后娘家的保护之下，很少出来。而且前世，整座王宫都被烧了，伽蓝寺的遗址也……”
他眼神一黯。
“那日德和楼演出的戏，《伽蓝愿》中的伽蓝寺曾经确实存在，而且就在皇宫之中，规模不大。八年前的一场大火，直接将这座寺庙烧成灰烬，索性寺庙与周围建筑都有一定距离，所以没有波及到其他地方。”沈末安说，“我曾问过贺兰师父，师父不肯告诉我细则，我因为好奇想要去查，竟也查不到任何信息。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被人刻意抹去一样。”沈平宁接上了他的话，然后沉默下去。
皇宫之中的寺庙。
八年前的大火。
她忽然问：“末安，伽蓝寺中有没有佛塔？”
沈末安眉头紧皱，想了好一会儿，忽然：“应该有！我记得那时虽然王宫被烧，伽蓝寺遗址也被破坏，但那里的确有一个类似塔基的平台。”
听到这里，沈平宁握紧窗框。
出现在她梦中的佛塔，会是伽蓝寺吗？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