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画幡
“赵知府那边就交给臣，臣定会让他亲自送殿下进入明镜寺。”
因为这句承诺，沈平宁便将与赵知府打交道的事，全权交给张彦。
离开前，张彦问她：“殿下可喜欢今日演的这出戏？”
隔着纱幕，沈平宁看着台上还在表演的伶人，唇角一勾：“这出戏是张大人点的？”
“臣惭愧。”张彦行了一礼。
“我虽然不怎么听戏，但也知道这出《伽蓝愿》是以静平王和王妃为原型创作的，不得不说，张大人真是会投其所好。”楚三不一边揶揄，一边将一块茶糕送进嘴里，“配湖配湖。”
“把东西咽下再说话。”沈末安没好气地给了楚三不一个眼刀。
楚三不笑笑，没有回嘴。
沈平宁看了一会儿伶人们的表演，忽然：“我很喜欢。”
闻言，张彦看着沈平宁的侧脸，唇角微微勾起，眼却低下：“殿下喜欢便好。”
说话间，戏已进行到下一幕。只见几名穿着黑衣的暗伶抬着一架画幡上了台，画幡一出现，便引起一片惊叹声。
画幡是表演时用来布景的道具，一般只有一人高，多以彩纸丝绢打底，绘以彩画，其精美程度与戏楼本身的财力成正比。眼前的这架绘有佛塔的画幡，不仅有两三人高，且上面还饰以金箔，极其华美。
更令人惊讶的是，“佛塔”上不仅有金箔装饰，还在“檐角”处缀了十二枚风铃，移动时，风铃轻响，叮当沁耳，让人顿生身处庄严伽蓝中的感觉。
但这铃声对沈平宁而言，却不止是风铃这么简单。
她知道这个声音，清脆的、轻灵的、庄严的，或近，或远，不止一次响起，而听到它的人也并不只有自己。
在沈平宁陷入恍惚的下一刻，暗伶将画幡放置于舞台中央，叮的一声，十二枚风铃齐齐摇动，久久不歇。
沈平宁脑中蓦地一痛，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画面。
画面中，有一座高耸的佛塔，还有她自己，以及一名看不清面容的、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
她们是要登塔。
可是下一刻，画面一转，沈平宁便身陷火海之中，那名少女则一边咳，一边拉着沈平宁往塔顶跑。
向上跑的过程中，风铃声不绝于耳，且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脑中痛楚也越来越剧烈。
就在铃声变得密集如急雨时，沈平宁的身体被摇动，画面随之消失。
“小姑姑？！”
“东家！”
“殿下！”
见沈平宁眼神恢复清明，沈末安、楚三不和张彦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殿下可是连日奔波太过疲累？”张彦忙说，“不如殿下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臣来做就好。”
“张大人说得对，东家，你需要好好休息，我和公子送你回去吧。”楚三不说。
看着沈平宁仍显苍白的脸色，沈末安也表示同意：“小姑姑，明镜寺我替你走，你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倒下。”
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沈平宁下定决心：“不必，明镜寺我要亲自走一趟，而且……”
她看向张彦：“张大人去找赵大人时，务必让晋唐通知我，我也一起去。”
三人皆是一惊。
赶在沈末安和楚三不开口前，沈平宁说：“张大人，本宫这不是和你商量。”
张彦听懂了她的意思，连忙起身，向沈平宁行了一个臣下礼：“臣，遵旨。”
沈末安他们也只能作罢。
※
与赵知府的谈话很顺利，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赵知府终于同意以增捐、供灯之名，带沈平宁几人进入明镜寺内院。
目的既已达成，便再无留在赵府的必要。上车后，沈平宁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张彦的脸，忽然说：“真没有想到，有清正廉明、光明磊落之名的张文昌大人，竟然也会以权压人的威胁手段。”
张彦笑着回答：“‘水至清则无鱼’——为官之道，不外如是。如果国家安定，朝堂清明，一味光明磊落未尝不可；但如今局势，如果只以光明手段行事，不免要多绕许多圈子。这不划算。”
沈平宁眯了眯眼：“张大人在我面前说这话，就不怕我回京后，将你说的这些都告诉皇兄？”
“殿下会么？”张彦反问。
沈平宁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撩起车帘，看着车外夜色：“说不准哦。”
张彦含笑不语。
“算算时间，周大人应该已经开始行动。”在车行过街角时，张彦说：“如果不出意外，三天后就可以抵达靖安城。”
沈平宁嗯了一声，放下车帘：“到时，崔令就交由张大人。我会将绿萼留下，以防不测。”
说话时，她隔着衣袖，摸了摸当时林湘儿交给自己的那只机关木镯。
“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届时你在城中等我信号。信号出，你便与周大人以救驾名义入寺接应。这件事，我会交代给……”
沈平宁话音未落，马车忽然停住，只听咚的一声，车板一震，下一刻，车帘就被掀开，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出现在车中，车夫则早已被他放倒。
似乎是注意到张彦既愤怒，又震惊的目光，那人笑了一下：“放心，只是晕过去而已。”
听到这个声音，沈平宁眉头一皱。
这声音……
“你要做什么？”张彦将沈平宁护在身后，死死盯着黑袍人。
看到他的这个架势，来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张大人不近女色，没想到，竟然也懂得怜香惜玉？”
面对这样明显的揶揄，哪怕是张彦，也无法再保持温和。
然而，就在他准备出言反击时，沈平宁突然说：“张大人，他是来找我的。”
张彦眉头一皱。
“不错，我正是来找长公主殿下的。”黑袍人笑吟吟地开口，“还请殿下随我去一个地方。”
张彦却没有让开：“殿下，对方身份不明，只怕有诈。臣答应过太子，一定会将您平安送回。”
沈平宁开口前，黑袍人就说：“如果我要动手，只怕张大人会缺胳膊少腿哦。”
说话时，他并没有收敛自己的杀气，这让张彦明白，那人并不是在说笑。
“放心吧，张大人，我不会有事。”沈平宁笑着看向黑袍人，“他不敢让我出事。”
那人笑了一下：“自然不敢。”
说完，沈平宁拍了一下张彦的肩，然后绕过他，来到黑袍人身边：“我们走吧。”
黑袍人嗯了一声，抬手虚揽住沈平宁，在离开前，故意将兜帽往后推了推，露出半张脸，然后回头看向张彦。
“呵。”
是既得意，又挑衅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因为这句承诺，沈平宁便将与赵知府打交道的事，全权交给张彦。
离开前，张彦问她：“殿下可喜欢今日演的这出戏？”
隔着纱幕，沈平宁看着台上还在表演的伶人，唇角一勾：“这出戏是张大人点的？”
“臣惭愧。”张彦行了一礼。
“我虽然不怎么听戏，但也知道这出《伽蓝愿》是以静平王和王妃为原型创作的，不得不说，张大人真是会投其所好。”楚三不一边揶揄，一边将一块茶糕送进嘴里，“配湖配湖。”
“把东西咽下再说话。”沈末安没好气地给了楚三不一个眼刀。
楚三不笑笑，没有回嘴。
沈平宁看了一会儿伶人们的表演，忽然：“我很喜欢。”
闻言，张彦看着沈平宁的侧脸，唇角微微勾起，眼却低下：“殿下喜欢便好。”
说话间，戏已进行到下一幕。只见几名穿着黑衣的暗伶抬着一架画幡上了台，画幡一出现，便引起一片惊叹声。
画幡是表演时用来布景的道具，一般只有一人高，多以彩纸丝绢打底，绘以彩画，其精美程度与戏楼本身的财力成正比。眼前的这架绘有佛塔的画幡，不仅有两三人高，且上面还饰以金箔，极其华美。
更令人惊讶的是，“佛塔”上不仅有金箔装饰，还在“檐角”处缀了十二枚风铃，移动时，风铃轻响，叮当沁耳，让人顿生身处庄严伽蓝中的感觉。
但这铃声对沈平宁而言，却不止是风铃这么简单。
她知道这个声音，清脆的、轻灵的、庄严的，或近，或远，不止一次响起，而听到它的人也并不只有自己。
在沈平宁陷入恍惚的下一刻，暗伶将画幡放置于舞台中央，叮的一声，十二枚风铃齐齐摇动，久久不歇。
沈平宁脑中蓦地一痛，眼前忽然出现一个画面。
画面中，有一座高耸的佛塔，还有她自己，以及一名看不清面容的、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
她们是要登塔。
可是下一刻，画面一转，沈平宁便身陷火海之中，那名少女则一边咳，一边拉着沈平宁往塔顶跑。
向上跑的过程中，风铃声不绝于耳，且有越来越快的趋势。
脑中痛楚也越来越剧烈。
就在铃声变得密集如急雨时，沈平宁的身体被摇动，画面随之消失。
“小姑姑？！”
“东家！”
“殿下！”
见沈平宁眼神恢复清明，沈末安、楚三不和张彦三人都松了一口气。
“殿下可是连日奔波太过疲累？”张彦忙说，“不如殿下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臣来做就好。”
“张大人说得对，东家，你需要好好休息，我和公子送你回去吧。”楚三不说。
看着沈平宁仍显苍白的脸色，沈末安也表示同意：“小姑姑，明镜寺我替你走，你千万不能在这时候倒下。”
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沈平宁下定决心：“不必，明镜寺我要亲自走一趟，而且……”
她看向张彦：“张大人去找赵大人时，务必让晋唐通知我，我也一起去。”
三人皆是一惊。
赶在沈末安和楚三不开口前，沈平宁说：“张大人，本宫这不是和你商量。”
张彦听懂了她的意思，连忙起身，向沈平宁行了一个臣下礼：“臣，遵旨。”
沈末安他们也只能作罢。
※
与赵知府的谈话很顺利，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赵知府终于同意以增捐、供灯之名，带沈平宁几人进入明镜寺内院。
目的既已达成，便再无留在赵府的必要。上车后，沈平宁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张彦的脸，忽然说：“真没有想到，有清正廉明、光明磊落之名的张文昌大人，竟然也会以权压人的威胁手段。”
张彦笑着回答：“‘水至清则无鱼’——为官之道，不外如是。如果国家安定，朝堂清明，一味光明磊落未尝不可；但如今局势，如果只以光明手段行事，不免要多绕许多圈子。这不划算。”
沈平宁眯了眯眼：“张大人在我面前说这话，就不怕我回京后，将你说的这些都告诉皇兄？”
“殿下会么？”张彦反问。
沈平宁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撩起车帘，看着车外夜色：“说不准哦。”
张彦含笑不语。
“算算时间，周大人应该已经开始行动。”在车行过街角时，张彦说：“如果不出意外，三天后就可以抵达靖安城。”
沈平宁嗯了一声，放下车帘：“到时，崔令就交由张大人。我会将绿萼留下，以防不测。”
说话时，她隔着衣袖，摸了摸当时林湘儿交给自己的那只机关木镯。
“我这边，你不用担心，届时你在城中等我信号。信号出，你便与周大人以救驾名义入寺接应。这件事，我会交代给……”
沈平宁话音未落，马车忽然停住，只听咚的一声，车板一震，下一刻，车帘就被掀开，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出现在车中，车夫则早已被他放倒。
似乎是注意到张彦既愤怒，又震惊的目光，那人笑了一下：“放心，只是晕过去而已。”
听到这个声音，沈平宁眉头一皱。
这声音……
“你要做什么？”张彦将沈平宁护在身后，死死盯着黑袍人。
看到他的这个架势，来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张大人不近女色，没想到，竟然也懂得怜香惜玉？”
面对这样明显的揶揄，哪怕是张彦，也无法再保持温和。
然而，就在他准备出言反击时，沈平宁突然说：“张大人，他是来找我的。”
张彦眉头一皱。
“不错，我正是来找长公主殿下的。”黑袍人笑吟吟地开口，“还请殿下随我去一个地方。”
张彦却没有让开：“殿下，对方身份不明，只怕有诈。臣答应过太子，一定会将您平安送回。”
沈平宁开口前，黑袍人就说：“如果我要动手，只怕张大人会缺胳膊少腿哦。”
说话时，他并没有收敛自己的杀气，这让张彦明白，那人并不是在说笑。
“放心吧，张大人，我不会有事。”沈平宁笑着看向黑袍人，“他不敢让我出事。”
那人笑了一下：“自然不敢。”
说完，沈平宁拍了一下张彦的肩，然后绕过他，来到黑袍人身边：“我们走吧。”
黑袍人嗯了一声，抬手虚揽住沈平宁，在离开前，故意将兜帽往后推了推，露出半张脸，然后回头看向张彦。
“呵。”
是既得意，又挑衅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