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8.
夜半，我翻了个身，伸手一摸旁边空空。睁开眼房门微掩着，透出外面一点亮光。
我一直被南贺抱着睡，一时间离了人反而睡不着，我起身准备去找他。
走到楼梯口，我看见南贺正躺在客厅茶几旁，我上前把他翻过来，他脸上竟然有几条血痕，身上也一片冰冷。
我赶紧找来医药箱，给他盖上毯子，大概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醒过来，看见我活像见了鬼，扯过毯子把自己紧紧包住，嘴里还叫着：“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起身。
慌乱之间我被撞开，南贺也冲出门，跌跌撞撞消失在黑夜里。我实在很想去追他，可刚刚他那一推，我的后腰装在茶几上，火辣辣的疼，直不起一点。
“周黎，醒醒。”
我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脸，南贺眼神复杂的盯我，先发制人：“昨晚怎么在客厅就睡着了，着凉了怎么办？”
客厅？我昨晚不是在房间里睡的好好的吗。“嘶……”我起身，感觉自己后腰很疼，南贺扶我起来，在我后面垫了个枕头。
“我昨晚在床上睡的啊，什么时候跑客厅去的？”
南贺：“我上厕所出来发现你人不见了，结果你在客厅睡着了，后腰还一片淤青。”他摸摸我的头：“真是粗心啊，梦游还把自己弄伤了。”
我尴尬：“我以前好像也不梦游……阿嚏！”
如南贺的乌鸦嘴所愿，我好像真的感冒了。
我从小身体素质不错，感冒自己就好了，很少吃药。所以我拒不接受南贺拿来的药。
“哥哥，吃了药我给你蜜饯。”他像哄小孩子一般。
“一个小感冒，过几天就好了，还有，我不是小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大话说多了，感冒之神准备给我来个大招。
我连续吃了好几天药也不见好，还往更严重的情况发展，晚上一直发低烧，白天人也迷迷糊糊的，睁眼吃药，闭眼睡觉。
南贺头几天还有心情说笑我几句，渐渐也笑不动了，总是皱着眉头。
其实迷糊间我感觉到，我睡着后他不在我身边，自从我生病后他好像格外忙。
生病这段时间我脑子也很混乱，梦里出现了很多奇异的画面，感觉那么真实，每当我快要触碰到时，又会马上被抽离。
我感觉我的记忆出了些问题。
9.
不知道南贺用了什么办法，我竟然慢慢好转了，但我知道有些事不一样了。
比如我想不起我是为什么生病了，比如南贺的笑容越来越少，他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而我，竟然已经不想离开这座房子了。
“南贺，你在做什么事吗？”
“……没有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最近你出门的次数太多了。”
“那我……下次带你一起出去？”我听出他语气里的试探了。
“不用了，我就想待在家里。”
“好，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尽快弄完回来陪你。”
我趁着南贺出门，凭着最后一点记忆去了森林，昔日的桃源，乡间小路空无一人，所有人不再劳作，躲在自己的屋子看着一场场悲剧。
黑塔里被拖出来一个人，被选中的人浑身抽搐，身体迅速干瘪，像被吸光水分的树枝落进泥土。罪魁祸首，正是每天都会出门办事的南贺。
他转过身，脸上的疤痕还没完全盖住，蓝色如湖泊般的眼睛满是血红，看起来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我走上去，抚摸他因害怕而发僵的脸庞，轻声说：“现在可以和我谈谈了吗？”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生病的时候，我每天都做梦，梦里有很多记忆，但我醒来后不记得。”
“……”他几次欲言又止，也许想说对不起，也许想解释。
“脸上怎么回事？疼不疼？”
我应该问了句废话，深可见骨的伤怎么会不疼。
“不疼，比这还疼的也不是没受过。”
他看向我，眼睛恢复亮色：“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10.
南贺以前是个孤儿，从小就长得漂亮，但他喜欢安静，总是不理人，孩子们就一起欺负他。他性子如此，福利院的老师也不能面面俱到，硬生生忍了几年。
第五年，福利院来了一个新孩子，他愿意帮助南贺，知道南贺喜欢一个人，会偷偷跟在后面防止他再被欺负。
南贺突然觉得很有趣，叫小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南贺问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小孩说：“不为什么。”
南贺觉得他傻，但是他跟这个傻子关系最好，直到他被领养。第十一年，小傻子被领养了，南贺性格不讨喜一直留在福利院。因为一次意外，福利院发生大火，连同院长一共四十七人无一人生还。
南贺提起这些事面无表情，可是他的眼睛已经开始落泪。他对我说：“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他说，在见到他的第一面。”
“什么。”
“周黎，你就是我的黎明。”
脑子里的弦彻底崩断，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想起我走进福利院那天，天阴沉沉的，一个小孩被围在中间挨打，我被正义感冲昏了头，刚进福利院第一天就和大多数人搞坏了关系。
那个小孩也不感谢我，依旧是冷冰冰对我，但我应该也是个傻的，就爱跟着他就想对他好，没有原因。
后来我被领养，我常想回去看他，养父母却带我搬去外地，等我再得知他的消息时，已经是他死后的第三年。
所以我去学了编程，在一个雷雨天我造出了“他”，还有有一个童话小镇。那时我的技术还不成熟，他的建模不好看，翻来覆去也只会说那几句话，这也足够让我开心了，我又一次见到他了。
我没日没夜地学习，想让他更完整，父母则认为我是疯魔了，没有任何社交，只看着一个破游戏，还对着空气说话。
他们说我病了，带我去看医生。
至于南贺，他们随手卖了。
我精心制造的重逢只有短短的一年半。
夜半，我翻了个身，伸手一摸旁边空空。睁开眼房门微掩着，透出外面一点亮光。
我一直被南贺抱着睡，一时间离了人反而睡不着，我起身准备去找他。
走到楼梯口，我看见南贺正躺在客厅茶几旁，我上前把他翻过来，他脸上竟然有几条血痕，身上也一片冰冷。
我赶紧找来医药箱，给他盖上毯子，大概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醒过来，看见我活像见了鬼，扯过毯子把自己紧紧包住，嘴里还叫着：“不要看我，不要看我！”一边说一边挣扎着起身。
慌乱之间我被撞开，南贺也冲出门，跌跌撞撞消失在黑夜里。我实在很想去追他，可刚刚他那一推，我的后腰装在茶几上，火辣辣的疼，直不起一点。
“周黎，醒醒。”
我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脸，南贺眼神复杂的盯我，先发制人：“昨晚怎么在客厅就睡着了，着凉了怎么办？”
客厅？我昨晚不是在房间里睡的好好的吗。“嘶……”我起身，感觉自己后腰很疼，南贺扶我起来，在我后面垫了个枕头。
“我昨晚在床上睡的啊，什么时候跑客厅去的？”
南贺：“我上厕所出来发现你人不见了，结果你在客厅睡着了，后腰还一片淤青。”他摸摸我的头：“真是粗心啊，梦游还把自己弄伤了。”
我尴尬：“我以前好像也不梦游……阿嚏！”
如南贺的乌鸦嘴所愿，我好像真的感冒了。
我从小身体素质不错，感冒自己就好了，很少吃药。所以我拒不接受南贺拿来的药。
“哥哥，吃了药我给你蜜饯。”他像哄小孩子一般。
“一个小感冒，过几天就好了，还有，我不是小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大话说多了，感冒之神准备给我来个大招。
我连续吃了好几天药也不见好，还往更严重的情况发展，晚上一直发低烧，白天人也迷迷糊糊的，睁眼吃药，闭眼睡觉。
南贺头几天还有心情说笑我几句，渐渐也笑不动了，总是皱着眉头。
其实迷糊间我感觉到，我睡着后他不在我身边，自从我生病后他好像格外忙。
生病这段时间我脑子也很混乱，梦里出现了很多奇异的画面，感觉那么真实，每当我快要触碰到时，又会马上被抽离。
我感觉我的记忆出了些问题。
9.
不知道南贺用了什么办法，我竟然慢慢好转了，但我知道有些事不一样了。
比如我想不起我是为什么生病了，比如南贺的笑容越来越少，他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而我，竟然已经不想离开这座房子了。
“南贺，你在做什么事吗？”
“……没有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最近你出门的次数太多了。”
“那我……下次带你一起出去？”我听出他语气里的试探了。
“不用了，我就想待在家里。”
“好，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尽快弄完回来陪你。”
我趁着南贺出门，凭着最后一点记忆去了森林，昔日的桃源，乡间小路空无一人，所有人不再劳作，躲在自己的屋子看着一场场悲剧。
黑塔里被拖出来一个人，被选中的人浑身抽搐，身体迅速干瘪，像被吸光水分的树枝落进泥土。罪魁祸首，正是每天都会出门办事的南贺。
他转过身，脸上的疤痕还没完全盖住，蓝色如湖泊般的眼睛满是血红，看起来就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我走上去，抚摸他因害怕而发僵的脸庞，轻声说：“现在可以和我谈谈了吗？”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生病的时候，我每天都做梦，梦里有很多记忆，但我醒来后不记得。”
“……”他几次欲言又止，也许想说对不起，也许想解释。
“脸上怎么回事？疼不疼？”
我应该问了句废话，深可见骨的伤怎么会不疼。
“不疼，比这还疼的也不是没受过。”
他看向我，眼睛恢复亮色：“哥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10.
南贺以前是个孤儿，从小就长得漂亮，但他喜欢安静，总是不理人，孩子们就一起欺负他。他性子如此，福利院的老师也不能面面俱到，硬生生忍了几年。
第五年，福利院来了一个新孩子，他愿意帮助南贺，知道南贺喜欢一个人，会偷偷跟在后面防止他再被欺负。
南贺突然觉得很有趣，叫小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南贺问他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小孩说：“不为什么。”
南贺觉得他傻，但是他跟这个傻子关系最好，直到他被领养。第十一年，小傻子被领养了，南贺性格不讨喜一直留在福利院。因为一次意外，福利院发生大火，连同院长一共四十七人无一人生还。
南贺提起这些事面无表情，可是他的眼睛已经开始落泪。他对我说：“我有句话一直想对他说，在见到他的第一面。”
“什么。”
“周黎，你就是我的黎明。”
脑子里的弦彻底崩断，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我想起我走进福利院那天，天阴沉沉的，一个小孩被围在中间挨打，我被正义感冲昏了头，刚进福利院第一天就和大多数人搞坏了关系。
那个小孩也不感谢我，依旧是冷冰冰对我，但我应该也是个傻的，就爱跟着他就想对他好，没有原因。
后来我被领养，我常想回去看他，养父母却带我搬去外地，等我再得知他的消息时，已经是他死后的第三年。
所以我去学了编程，在一个雷雨天我造出了“他”，还有有一个童话小镇。那时我的技术还不成熟，他的建模不好看，翻来覆去也只会说那几句话，这也足够让我开心了，我又一次见到他了。
我没日没夜地学习，想让他更完整，父母则认为我是疯魔了，没有任何社交，只看着一个破游戏，还对着空气说话。
他们说我病了，带我去看医生。
至于南贺，他们随手卖了。
我精心制造的重逢只有短短的一年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