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反目
“五千两？”
章氏难为情地点头：“对，五千两。”
季湘笑起来：“表嫂这是拿我寻开心？我手中莫说五千两，就是拿出一千两都难。”
说着她垂下眼睑，手掌摩挲着账本继续道：“表嫂你是知道的，立雪的八十八抬嫁妆，都是从我嫁妆里补贴去的。”
章氏如何不知道，季湘每说一句话，她的脸便热一分。
她讪笑着，牙齿莫名被无形的道德黏住，张不开嘴。
她来之前，程母教她，若是季湘说自己无钱，就拾掇她卖了荣泰街的店铺。
荣泰街三间铺子卖掉可不止值五千两。
可是这种话，她实在开不了口。
她心里发急，细细密密的热汗从额角冒出来，抬起眼眸，一看季湘不言不语静坐着，心底更没了主意。
她沉默间，身边的嬷嬷忽然抬肘动了动她。
章氏眼中很快盈起泪水。
“弟妹，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你表哥他赌博欠了聚福楼五千两银子，他还不上，就要卖我出去抵债。”
章氏说着站起身来，竟想给季湘跪下。
季湘眼疾手快扶住她，神色骤变：“表哥他竟……”
“我劝过他许多次了，他次次答应我不赌，可是手头一旦有了银两，又死性不改去赌。”章氏眼泪决堤，哭声压抑。
季湘慢慢松开手，章氏的痛苦她全都看在眼里，只是她又不是普渡众生的菩萨，轮不到她来怜悯。
况且，章氏的可怜为何要她来承担责任？赌博的人是章氏的丈夫，是程母的侄儿。现在找她要钱，要她当冤大头出钱，真是好算计。
在章氏的泣声中，季湘忽然有了主意。
“表嫂，别哭了，我虽拿不出五千两银子，却能帮你想个办法。”
章氏闻声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季湘端庄却又淡漠的神色，哑着嗓音开口：“什么办法？”
季湘但笑不语。
“明日我随你出府，自然就知道了。”
打发走章氏不久，竟芳院的管事孙嬷嬷来了。
“老夫人打发老奴来问问夫人答应章夫人的五千两银子是怎么回事。”孙嬷嬷站在厅堂前，粗哑的声音格外严肃。
“母亲从哪里听到的谣言？我没有答应表嫂五千两银钱。”季湘坐在上首，狐疑地看着孙嬷嬷。
“您不是说替章夫人想办法吗？”孙嬷嬷追问。
“我是答应了替表嫂想办法，可是也只是尽我所能想想法子罢了，明天能不能借到五千两，还要看表嫂愿意不愿意。”
季湘只要稍稍想想就知道是谁告诉程母的，不过她也没打算瞒着程母一家人。
“借五千两？”孙嬷嬷一时顿住，声音忽然加大，“您让章夫人去借钱？”
“你不是打算卖掉荣泰街的三间铺子吗？”
季湘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睨着孙嬷嬷，语气冷漠：“谁告诉你我要卖铺子？又是谁说我有五千两借给章夫人？”
“难道是章夫人亲口对你说的我要借五千两给她还债？”
她接连追问，孙嬷嬷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夫人恕罪，章夫人自然没和老奴说。”
“你退下吧，回去告诉母亲，明天我愿意替表嫂去永安铺担保，只要能借出银钱，我的名声不算什么。”
季湘摆出送客的态度，孙嬷嬷只得忍气吞声退下。
“是，老奴告退。”
竟芳院。
昏黄的烛光摇曳，程母靠在软枕上半闭眼眸，听到“借钱、名声”时，她的眼忽然睁开。
“她真是这么说的？”
孙嬷嬷低着头，沉声道：“是。”
程母身子坐直，目光沉沉。
“哼，好得很啊，竟然和我玩花招，她是欺负章氏软弱，不敢和她争执。”
“你去把琏儿叫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程琏很快被叫来竟芳院，一进暖阁，就见程母面沉如水，而她身旁坐着的程立雪，在看见他进门的一瞬间站起了身体。
“哥哥，你来了，阿娘有话要和你说。”
程琏淡淡看她一眼，没应话，目光落到程母面上。
“母亲，不知您叫儿子前来有何要事？”
急匆匆把他从书房叫来，程琏有些不悦。
“你媳妇鼓动章氏明天去钱庄借钱，这事你管不管？”程母向来有些觑程琏，虽说程琏是她亲生儿子，可程琏自幼主意大，有主见，对她只有面上的恭敬，她说的话他从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程琏从程母口中听见季湘鼓动章氏借钱时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身体坐得直，清瘦的背脊像新生的竹节，挺拔而又笔直。
“季湘鼓动章氏借钱？母亲，季湘的嫁妆一半给了立雪，一半进了咱们家的库房，她和章氏又不熟，为什么要鼓动章氏去借钱？”
程琏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母亲和妹妹蠢，不是天然的蠢，而是蠢而不自知，还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己聪明。
“琏儿你……”
程母因程琏的话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程琏，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他怎么能把真相的遮羞布扯掉？
“哥哥！”程立雪也跟着红了脸，她咬紧唇角，眼中满是羞愧。
程琏幽幽道：“母亲，不要再拿钱私底下去补贴章家了。”
程母背着他补贴娘家的事情他从始至终都知道，之所以一直没提，只是觉得程母高兴就好，毕竟她也只有章玄一个侄儿。
可是现在，连他都听说了章玄在外赌博欠下巨债，预备拿妻儿章氏抵账……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只有章玄一个亲表哥，你们是亲亲的表兄弟，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家人饿死吗？”
旁事上程母可以听程琏的，但只要是有关她娘家的事情，程母一向半点不让。
“没有本事的人除了饿死还能做什么？”程琏冷冷道。
“琏儿，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表兄？”
程母脸色涨红，又是气愤，又是难堪。
“好了母亲，哥哥说得也没有错，章家表哥嗜赌成性，您就算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他去赌博输呀，更何况他只是一个表亲。”
程立雪对程母补贴章玄一家的事情早有不满，只是现在才找到正当理由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够了，我太失望了，你们兄妹居然这样看待你表兄。”
章氏难为情地点头：“对，五千两。”
季湘笑起来：“表嫂这是拿我寻开心？我手中莫说五千两，就是拿出一千两都难。”
说着她垂下眼睑，手掌摩挲着账本继续道：“表嫂你是知道的，立雪的八十八抬嫁妆，都是从我嫁妆里补贴去的。”
章氏如何不知道，季湘每说一句话，她的脸便热一分。
她讪笑着，牙齿莫名被无形的道德黏住，张不开嘴。
她来之前，程母教她，若是季湘说自己无钱，就拾掇她卖了荣泰街的店铺。
荣泰街三间铺子卖掉可不止值五千两。
可是这种话，她实在开不了口。
她心里发急，细细密密的热汗从额角冒出来，抬起眼眸，一看季湘不言不语静坐着，心底更没了主意。
她沉默间，身边的嬷嬷忽然抬肘动了动她。
章氏眼中很快盈起泪水。
“弟妹，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你表哥他赌博欠了聚福楼五千两银子，他还不上，就要卖我出去抵债。”
章氏说着站起身来，竟想给季湘跪下。
季湘眼疾手快扶住她，神色骤变：“表哥他竟……”
“我劝过他许多次了，他次次答应我不赌，可是手头一旦有了银两，又死性不改去赌。”章氏眼泪决堤，哭声压抑。
季湘慢慢松开手，章氏的痛苦她全都看在眼里，只是她又不是普渡众生的菩萨，轮不到她来怜悯。
况且，章氏的可怜为何要她来承担责任？赌博的人是章氏的丈夫，是程母的侄儿。现在找她要钱，要她当冤大头出钱，真是好算计。
在章氏的泣声中，季湘忽然有了主意。
“表嫂，别哭了，我虽拿不出五千两银子，却能帮你想个办法。”
章氏闻声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季湘端庄却又淡漠的神色，哑着嗓音开口：“什么办法？”
季湘但笑不语。
“明日我随你出府，自然就知道了。”
打发走章氏不久，竟芳院的管事孙嬷嬷来了。
“老夫人打发老奴来问问夫人答应章夫人的五千两银子是怎么回事。”孙嬷嬷站在厅堂前，粗哑的声音格外严肃。
“母亲从哪里听到的谣言？我没有答应表嫂五千两银钱。”季湘坐在上首，狐疑地看着孙嬷嬷。
“您不是说替章夫人想办法吗？”孙嬷嬷追问。
“我是答应了替表嫂想办法，可是也只是尽我所能想想法子罢了，明天能不能借到五千两，还要看表嫂愿意不愿意。”
季湘只要稍稍想想就知道是谁告诉程母的，不过她也没打算瞒着程母一家人。
“借五千两？”孙嬷嬷一时顿住，声音忽然加大，“您让章夫人去借钱？”
“你不是打算卖掉荣泰街的三间铺子吗？”
季湘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睨着孙嬷嬷，语气冷漠：“谁告诉你我要卖铺子？又是谁说我有五千两借给章夫人？”
“难道是章夫人亲口对你说的我要借五千两给她还债？”
她接连追问，孙嬷嬷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夫人恕罪，章夫人自然没和老奴说。”
“你退下吧，回去告诉母亲，明天我愿意替表嫂去永安铺担保，只要能借出银钱，我的名声不算什么。”
季湘摆出送客的态度，孙嬷嬷只得忍气吞声退下。
“是，老奴告退。”
竟芳院。
昏黄的烛光摇曳，程母靠在软枕上半闭眼眸，听到“借钱、名声”时，她的眼忽然睁开。
“她真是这么说的？”
孙嬷嬷低着头，沉声道：“是。”
程母身子坐直，目光沉沉。
“哼，好得很啊，竟然和我玩花招，她是欺负章氏软弱，不敢和她争执。”
“你去把琏儿叫来，我有话要和他说！”
程琏很快被叫来竟芳院，一进暖阁，就见程母面沉如水，而她身旁坐着的程立雪，在看见他进门的一瞬间站起了身体。
“哥哥，你来了，阿娘有话要和你说。”
程琏淡淡看她一眼，没应话，目光落到程母面上。
“母亲，不知您叫儿子前来有何要事？”
急匆匆把他从书房叫来，程琏有些不悦。
“你媳妇鼓动章氏明天去钱庄借钱，这事你管不管？”程母向来有些觑程琏，虽说程琏是她亲生儿子，可程琏自幼主意大，有主见，对她只有面上的恭敬，她说的话他从来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
程琏从程母口中听见季湘鼓动章氏借钱时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他身体坐得直，清瘦的背脊像新生的竹节，挺拔而又笔直。
“季湘鼓动章氏借钱？母亲，季湘的嫁妆一半给了立雪，一半进了咱们家的库房，她和章氏又不熟，为什么要鼓动章氏去借钱？”
程琏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母亲和妹妹蠢，不是天然的蠢，而是蠢而不自知，还自作多情的以为自己聪明。
“琏儿你……”
程母因程琏的话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程琏，不敢相信刚才的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他怎么能把真相的遮羞布扯掉？
“哥哥！”程立雪也跟着红了脸，她咬紧唇角，眼中满是羞愧。
程琏幽幽道：“母亲，不要再拿钱私底下去补贴章家了。”
程母背着他补贴娘家的事情他从始至终都知道，之所以一直没提，只是觉得程母高兴就好，毕竟她也只有章玄一个侄儿。
可是现在，连他都听说了章玄在外赌博欠下巨债，预备拿妻儿章氏抵账……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只有章玄一个亲表哥，你们是亲亲的表兄弟，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家人饿死吗？”
旁事上程母可以听程琏的，但只要是有关她娘家的事情，程母一向半点不让。
“没有本事的人除了饿死还能做什么？”程琏冷冷道。
“琏儿，你……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表兄？”
程母脸色涨红，又是气愤，又是难堪。
“好了母亲，哥哥说得也没有错，章家表哥嗜赌成性，您就算有金山银山也禁不住他去赌博输呀，更何况他只是一个表亲。”
程立雪对程母补贴章玄一家的事情早有不满，只是现在才找到正当理由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够了，我太失望了，你们兄妹居然这样看待你表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