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神谕
看到沈平宁脸上神情，文氏便明白了。
“奴婢先前之所以没有告诉殿下，也是因为这些话，本不该说。”她撑着自己，硬是坐了起来，“但奴婢听湘儿他爹说，殿下此行……是与玄国质子同行。奴婢思前想后……觉得殿下还是需要知道……”
文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离开司星台后，王妃虽然不能使用术法，但仍能以龟甲铜钱进行占卜，并且百占百灵。”
“当年怀上殿下时，王妃也为您卜了一卦。占卜完后很久，王妃都愁眉不展，奴婢们以为是因为您，谁知王妃却说是因为大司命。”
“后来在林嬷嬷的追问下，王妃才说，大司命也怀了孕，依卦象，她二人将在同一天生产……后来事实上，确也如此。”
“……我和慕言非竟在同一天出生……”沈平宁喃喃自语。
文氏点头。
“这世上人这么多，每一天降生的人也多如繁星，这件事本不该让王妃如此忧心，甚至惊动了王爷。”她继续回忆道：“后来，王妃才提到，大司命的这一胎恐怕与玄国神谕有关。”
沈平宁一愣。
按照文氏的说法，那登云寺那些人扣住慕言非的目的莫非也是因为神谕？
她心跳快如擂鼓，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玄国神谕应是与天选之子有关？”
“不错。自那之后，王妃频频提到神谕，而且听王妃的语气，天选之子身上应当有一个记号。奴婢想，那应该是胎记一样的东西……”
说完这句后，文氏停下话语，微微喘着气。在喘息间隙，她将目光投向床尾——那里放着林鲁班为她做的木花。
沈平宁也陷入沉思。
“其实这些，都不是奴婢真正想告诉殿下的。”回神后，文氏拉住沈平宁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王妃在决定去以命换命之前，给王爷留下了一句话。”
没来由地，沈平宁心头一跳。
“‘如果神谕是真的，王爷当依计行事’——当奴婢把这句话转达给王爷时，王爷露出了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文氏重重喘了一下，加快了语速，声音也略显急切：“奴婢本来不知王妃口中的计是什么，但这几日缠绵病榻时……奴婢总想到从前的事……发现了一点蹊跷……”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气息却越来越虚弱：“王妃生产前，曾与王爷密探……在这之后，王妃曾写过一封信，让奴婢交给王爷……奴婢离开前，亲眼见到王爷将那封信放在军报中……一同送往京城——咳！”
文氏忽然开始剧烈咳嗽，甚至咳到弓起背，脸也憋得通红。沈平宁握紧她的手，一边帮文氏顺气，一边低声：“文姨，慢些说，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不要紧。这件事……我绝不能带进棺材里！”文氏反握紧沈平宁，一边喘，一边说：“后来的事，您应该也知道……王妃死于血祭大阵，王爷被前后夹击，苦战不退……先帝虽接到战报，御驾亲征……却没来得及救下王爷……”
“御驾……亲征？”沈平宁怔然道：“当年先帝竟是御驾亲征？”
文氏也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嘴角微微勾起，已开始浑浊的眼底却浮出一抹冷嘲：“他们竟没有告诉您么？怪不得……怪不得……”
她又咳了起来，这一次咳得惊天动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但文氏推开沈平宁递来的水，两只手都拉住她，既急又快地说：“王爷托孤后，先帝回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遣散包括奴婢在内的所有活着的王府旧人！殿下……奴婢不知先帝、王爷和王妃筹划了什么……但您、您一定——”
血突然从文氏口中流出，她抓紧沈平宁的袖子，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
“殿下……小心……玄国……质……”
话没说完，文氏就闭上了眼。
“文姨？！”
之前一直候在门外的林鲁班听到声音，连忙抢入，不一会儿，林湘儿和楚三不也带着大夫一起冲了进来。
可是，文氏还是没有醒来。
她死了。
按照她生前的意思，林鲁班将银簪与她的尸身一同火化，骨灰装在一只瓷坛中，等事情了结，便将她带回青州。
正当众人沉浸在悲痛中时，楚三不接到了部下送来的消息。
“东家，慕公子出现在了靖安城！”一拿到消息，他便第一时间送去给沈平宁：“和私塾里的那个孩子说的一样，他身边跟着不少人，看样子都是监视他的，包括佟娘子和了净禅师。还有……”
楚三不忽然顿了一下，然后：“文国公世子也在。”
沈平宁眉头一皱。
“但世子似乎有什么事，刚到靖安城不久，就在金羽的护卫下离开了。”楚三不搓了一下自己下巴，若有所思：“世子前几天还在平阳城，没想到这么快就到靖安……看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小云雀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那天小姐让我留下时，玉露姑娘和我说，她去找大公子却被拒之门外的那天，阮公子带了一个公子来，那个公子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只让鸨娘他们叫自己阿、阿宁……”
说到最后时，小云雀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不自觉往沈平宁处挪。
其他人也一样。
“是慕言非。”沈末安脸色沉了下来：“他竟和阮崇礼同行，难道他真的……”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是从前，知道这个信息倒也无妨，可在听到文氏最后的叮嘱后，沈平宁迟疑了。
文氏让她小心慕言非。
为什么？
她知道慕言非隐瞒了一些东西，他也答应过沈平宁，会在事情解决后将所有隐瞒的东西都告诉她。
可是假如，慕言非隐瞒的是与神谕有关的事，那他会不会做对琅国不利的事……
正当沈平宁开始往极端处去想时，楚三不的声音即使将她拉了回来。
“东家？你出了好多汗，没事吗？”他递过去一张手帕，“这几日您为着文夫人的事跑上跑下，也没怎么休息，不如先去歇一会儿吧，这里有我们。”
沈平宁嗯了一声，接过帕子，擦了擦汗，脸色有些发白。
“小姐，我送你。”小云雀连忙起身。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后，沈末安才缓缓收回目光。
“脸色这么吓人，是给谁看？”楚三不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你刚刚没有说完，慕言非和世子同行之后呢？他之前做了什么？”
沈末安摇了摇头：“现在我还不能说。”
楚三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我懂，返魂者的局限。说起来，我的前世是什么样的？”
谁知，沈末安转过头，郑重其事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一本正经说出三个字。
“——我忘了。”
作者有话说：
“奴婢先前之所以没有告诉殿下，也是因为这些话，本不该说。”她撑着自己，硬是坐了起来，“但奴婢听湘儿他爹说，殿下此行……是与玄国质子同行。奴婢思前想后……觉得殿下还是需要知道……”
文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离开司星台后，王妃虽然不能使用术法，但仍能以龟甲铜钱进行占卜，并且百占百灵。”
“当年怀上殿下时，王妃也为您卜了一卦。占卜完后很久，王妃都愁眉不展，奴婢们以为是因为您，谁知王妃却说是因为大司命。”
“后来在林嬷嬷的追问下，王妃才说，大司命也怀了孕，依卦象，她二人将在同一天生产……后来事实上，确也如此。”
“……我和慕言非竟在同一天出生……”沈平宁喃喃自语。
文氏点头。
“这世上人这么多，每一天降生的人也多如繁星，这件事本不该让王妃如此忧心，甚至惊动了王爷。”她继续回忆道：“后来，王妃才提到，大司命的这一胎恐怕与玄国神谕有关。”
沈平宁一愣。
按照文氏的说法，那登云寺那些人扣住慕言非的目的莫非也是因为神谕？
她心跳快如擂鼓，表面上仍不动声色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玄国神谕应是与天选之子有关？”
“不错。自那之后，王妃频频提到神谕，而且听王妃的语气，天选之子身上应当有一个记号。奴婢想，那应该是胎记一样的东西……”
说完这句后，文氏停下话语，微微喘着气。在喘息间隙，她将目光投向床尾——那里放着林鲁班为她做的木花。
沈平宁也陷入沉思。
“其实这些，都不是奴婢真正想告诉殿下的。”回神后，文氏拉住沈平宁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王妃在决定去以命换命之前，给王爷留下了一句话。”
没来由地，沈平宁心头一跳。
“‘如果神谕是真的，王爷当依计行事’——当奴婢把这句话转达给王爷时，王爷露出了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文氏重重喘了一下，加快了语速，声音也略显急切：“奴婢本来不知王妃口中的计是什么，但这几日缠绵病榻时……奴婢总想到从前的事……发现了一点蹊跷……”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气息却越来越虚弱：“王妃生产前，曾与王爷密探……在这之后，王妃曾写过一封信，让奴婢交给王爷……奴婢离开前，亲眼见到王爷将那封信放在军报中……一同送往京城——咳！”
文氏忽然开始剧烈咳嗽，甚至咳到弓起背，脸也憋得通红。沈平宁握紧她的手，一边帮文氏顺气，一边低声：“文姨，慢些说，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不要紧。这件事……我绝不能带进棺材里！”文氏反握紧沈平宁，一边喘，一边说：“后来的事，您应该也知道……王妃死于血祭大阵，王爷被前后夹击，苦战不退……先帝虽接到战报，御驾亲征……却没来得及救下王爷……”
“御驾……亲征？”沈平宁怔然道：“当年先帝竟是御驾亲征？”
文氏也愣了愣，忽然明白过来什么，嘴角微微勾起，已开始浑浊的眼底却浮出一抹冷嘲：“他们竟没有告诉您么？怪不得……怪不得……”
她又咳了起来，这一次咳得惊天动地，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但文氏推开沈平宁递来的水，两只手都拉住她，既急又快地说：“王爷托孤后，先帝回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遣散包括奴婢在内的所有活着的王府旧人！殿下……奴婢不知先帝、王爷和王妃筹划了什么……但您、您一定——”
血突然从文氏口中流出，她抓紧沈平宁的袖子，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
“殿下……小心……玄国……质……”
话没说完，文氏就闭上了眼。
“文姨？！”
之前一直候在门外的林鲁班听到声音，连忙抢入，不一会儿，林湘儿和楚三不也带着大夫一起冲了进来。
可是，文氏还是没有醒来。
她死了。
按照她生前的意思，林鲁班将银簪与她的尸身一同火化，骨灰装在一只瓷坛中，等事情了结，便将她带回青州。
正当众人沉浸在悲痛中时，楚三不接到了部下送来的消息。
“东家，慕公子出现在了靖安城！”一拿到消息，他便第一时间送去给沈平宁：“和私塾里的那个孩子说的一样，他身边跟着不少人，看样子都是监视他的，包括佟娘子和了净禅师。还有……”
楚三不忽然顿了一下，然后：“文国公世子也在。”
沈平宁眉头一皱。
“但世子似乎有什么事，刚到靖安城不久，就在金羽的护卫下离开了。”楚三不搓了一下自己下巴，若有所思：“世子前几天还在平阳城，没想到这么快就到靖安……看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小云雀突然啊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那天小姐让我留下时，玉露姑娘和我说，她去找大公子却被拒之门外的那天，阮公子带了一个公子来，那个公子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只让鸨娘他们叫自己阿、阿宁……”
说到最后时，小云雀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不自觉往沈平宁处挪。
其他人也一样。
“是慕言非。”沈末安脸色沉了下来：“他竟和阮崇礼同行，难道他真的……”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是从前，知道这个信息倒也无妨，可在听到文氏最后的叮嘱后，沈平宁迟疑了。
文氏让她小心慕言非。
为什么？
她知道慕言非隐瞒了一些东西，他也答应过沈平宁，会在事情解决后将所有隐瞒的东西都告诉她。
可是假如，慕言非隐瞒的是与神谕有关的事，那他会不会做对琅国不利的事……
正当沈平宁开始往极端处去想时，楚三不的声音即使将她拉了回来。
“东家？你出了好多汗，没事吗？”他递过去一张手帕，“这几日您为着文夫人的事跑上跑下，也没怎么休息，不如先去歇一会儿吧，这里有我们。”
沈平宁嗯了一声，接过帕子，擦了擦汗，脸色有些发白。
“小姐，我送你。”小云雀连忙起身。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门后，沈末安才缓缓收回目光。
“脸色这么吓人，是给谁看？”楚三不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你刚刚没有说完，慕言非和世子同行之后呢？他之前做了什么？”
沈末安摇了摇头：“现在我还不能说。”
楚三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懂，我懂，返魂者的局限。说起来，我的前世是什么样的？”
谁知，沈末安转过头，郑重其事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一本正经说出三个字。
“——我忘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