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巧计测人心
笛音清越，阮音婉转，两两相应，声声相合，如流水，似春风，如讲故事一般，缓将平阳城的故事娓娓道来。
平阳十二拍，又名平阳十二月风物，讲述的是一名等待丈夫归来的女子在一年中看到的平阳城的景色。
乐声缱绻，诉尽离人哀愁，然而在玉露手中，这份哀愁里又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沈平宁将这些情感都听入耳中，沉默着，不知想到什么。
一曲毕，房中久久无人说话。众人似乎都还沉浸在乐曲中。直到——
“主人。”
咚的一声，玉露抱着阮咸跪在傅云升身前，沈平宁等人才纷纷回过神。
“你应当知道，我早就禁止乐坊演奏这支曲子，理由你比谁都要清楚。”傅云升说，“但你依旧这么做了。”
玉露把头死死低着，没有否认：“奴的心愿已了，即使主人要奴的性命，奴也甘愿。”
傅云升看着玉露，半晌都没有说话。
气氛似乎凝住了，似乎只要稍有差池，玉露就会命丧当场。
在这种紧张的情势下，沈平宁竟然笑出声来：“长兄，你要试探她，也不用这么吓人。如何，这下你可以安心了？”
除了小云雀外，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玉露。
傅云升这才将兜帽摘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你已有了觉悟，那我便将你逐出乐坊。”
玉露脸色一白，却又听傅云升说：“我虽知你心意，但我对你无意，便不能耽误你。你且以女使身份随我回到傅家，日后如有其他中意的男子，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你可愿意？”
听到傅云升对自己无意，玉露先是脸色一白，但听到可以随他回傅家时，脸上又泛起一层红晕。
她的嘴唇颤着，动了好几次，都没能顺利发出声音。
但傅云升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展开，拿给玉露看了一下，然后将它撕成粉碎：“从现在起，你便不再是乐籍。”
玉露彻底愣住了，脸上浮现出一种喜悦与茫然交织的神情。
“去将账本拿给他们吧。”
傅云升轻一挥手，玉露便连忙回神，然后起身，来到雅间一角，直接从书柜上取出一本书，捧给沈平宁。
看着玉露手里的书，沈平宁有些愣：“这么重要的账本你们就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所以九姑娘才没想到它就在明面上，不是么？”玉露抿唇一笑，将账本递到沈平宁手中。
沈平宁接过账本，却对玉露说：“左右玉露姑娘要随我们回磁州，不如这账本就放在你这里。”
玉露微微一怔，起先有些疑惑，但当看到傅云升递来的眼神时便明白过来，笑着应和道：“既然是九姑娘的吩咐，那奴照做便是。”
沈平宁与她又寒暄了一会儿，便以还有事为由与傅云升一同离开。
他们离开后不久，玉露也离开了雅间。几名负责扫撒的女使来到房间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将雅间打扫一新。
其中一名女使在打扫时，趁机来到书柜前，快速将一本书揣入怀中，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与其他人一起离开雅间。片刻后，女使便悄悄来到乐坊后门，确定无人跟随后，才敲了敲柴房的门。
下一刻，柴房门开，一个人将女使拉了进去，二人还没有说什么，四片嘴唇便黏在一处，吻得啧啧有声。
“书郎……”女使媚眼如丝，双颊如染桃花，既害羞，又欣喜。
被唤作书郎的年轻人则迫不及待道：“东西呢？”
女使嗔他一眼，然后把手探入怀中，缓之又缓地抽出那本书，却在书郎要去拿时，手一抬，故意让他抢了个空：“我们之前说好的事还算数吗？”
年轻人眼神一暗，眉头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当然算，兰儿，你先把书给我，其他的事待会再说。”
谁知，女使竟将书往背后一藏：“你先给把赎身的钱给我，我再给你书。”
年轻人面露不虞，但仍探手入怀，嘴上说：“好，那我就把五百两给你——”
话音还未落定，他目光骤然一狠，原来藏在他怀中的不是银票，而是一把匕首！
就在这时，一枚石子穿破窗纸，叮的一声，正中匕首刀刃。年轻人虎口一麻，兵器脱手，女使如梦方醒，尖叫着向外跑去，谁知一开门，便看到两名公子立在门前，吓得手一松，书本落地，竟是一本无字书！
看到其中一名公子，年轻人脸色一白：“公、公子……”
那名公子，正是本应离开的傅云升，而另一人，则是手钳飞蝗石的沈末安。
“一个出卖旧主，一个因着情爱，被猪油蒙了心。”沈平宁自沈末安身后走出，看着脸色煞白的女使和那名小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既是长兄的小厮，那就交由长兄处置吧。至于那名女使……”
“奴会将她交给鸨娘。”玉露在小云雀的陪伴下从旁走出，“就当是离开乐坊前，留给鸨娘的一件礼物。”
沈平宁点头，看了一眼傅云升，又看了一眼那小厮，对小云雀说：“云雀，这里交给你了。”
“小姐放心，这里交给我，你和公子先回去吧。”小云雀应道。
沈平宁嗯了一声，没再叮嘱什么，便与沈末安一起回到船上。
才回船上，就见楚三不和崔令一脸凝重。
“怎么了？”沈平宁忙问。
“文夫人病重。”楚三不神色艰难，“傅家请了相识的大夫来看过，大夫说文夫人多年来心思郁结，沉疴难治，一直都是勉励支撑。如今不知是何缘故，心病已去，支撑她的那股劲儿也散了，所以……”
沈平宁心头一沉，连忙道：“我去看看文夫人。”
楚三不点了一下头。
到了文氏房门前，发现林湘儿正站在门前，眼圈湿红，显然刚刚哭过。
“殿下，娘在等您。”她声音平静，“爹也在里面。”
沈平宁嗯了一声，进到房中，只见文氏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林鲁班则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湘儿她爹，你出去吧……我有话想要和殿下说。”文氏轻声说。
林鲁班重重点了一下头，又亲了一下她的手，随后将那只纤细的手放下，用力一擦眼睛，转过身，大步离开房间。
“文姨……”沈平宁心头沉重，只来得及唤出这一声。
“殿下不必难过，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再说了，早在二十三年前，奴婢就该随王妃去的。今这些日子……都是偷来的，奴婢很知足。”
沈平宁点了点头，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坐到之前林鲁班坐的位子上：“文姨想和我说什么？”
文氏呼出一口气，强撑起几分精神，问：“殿下知道多少……有关玄国神谕的事？”
沈平宁一惊。
文氏怎么会知道玄国神谕？！
作者有话说：
平阳十二拍，又名平阳十二月风物，讲述的是一名等待丈夫归来的女子在一年中看到的平阳城的景色。
乐声缱绻，诉尽离人哀愁，然而在玉露手中，这份哀愁里又多了一份小心翼翼。
沈平宁将这些情感都听入耳中，沉默着，不知想到什么。
一曲毕，房中久久无人说话。众人似乎都还沉浸在乐曲中。直到——
“主人。”
咚的一声，玉露抱着阮咸跪在傅云升身前，沈平宁等人才纷纷回过神。
“你应当知道，我早就禁止乐坊演奏这支曲子，理由你比谁都要清楚。”傅云升说，“但你依旧这么做了。”
玉露把头死死低着，没有否认：“奴的心愿已了，即使主人要奴的性命，奴也甘愿。”
傅云升看着玉露，半晌都没有说话。
气氛似乎凝住了，似乎只要稍有差池，玉露就会命丧当场。
在这种紧张的情势下，沈平宁竟然笑出声来：“长兄，你要试探她，也不用这么吓人。如何，这下你可以安心了？”
除了小云雀外，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玉露。
傅云升这才将兜帽摘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你已有了觉悟，那我便将你逐出乐坊。”
玉露脸色一白，却又听傅云升说：“我虽知你心意，但我对你无意，便不能耽误你。你且以女使身份随我回到傅家，日后如有其他中意的男子，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你可愿意？”
听到傅云升对自己无意，玉露先是脸色一白，但听到可以随他回傅家时，脸上又泛起一层红晕。
她的嘴唇颤着，动了好几次，都没能顺利发出声音。
但傅云升明白了她的意思，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展开，拿给玉露看了一下，然后将它撕成粉碎：“从现在起，你便不再是乐籍。”
玉露彻底愣住了，脸上浮现出一种喜悦与茫然交织的神情。
“去将账本拿给他们吧。”
傅云升轻一挥手，玉露便连忙回神，然后起身，来到雅间一角，直接从书柜上取出一本书，捧给沈平宁。
看着玉露手里的书，沈平宁有些愣：“这么重要的账本你们就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
“所以九姑娘才没想到它就在明面上，不是么？”玉露抿唇一笑，将账本递到沈平宁手中。
沈平宁接过账本，却对玉露说：“左右玉露姑娘要随我们回磁州，不如这账本就放在你这里。”
玉露微微一怔，起先有些疑惑，但当看到傅云升递来的眼神时便明白过来，笑着应和道：“既然是九姑娘的吩咐，那奴照做便是。”
沈平宁与她又寒暄了一会儿，便以还有事为由与傅云升一同离开。
他们离开后不久，玉露也离开了雅间。几名负责扫撒的女使来到房间里，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将雅间打扫一新。
其中一名女使在打扫时，趁机来到书柜前，快速将一本书揣入怀中，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与其他人一起离开雅间。片刻后，女使便悄悄来到乐坊后门，确定无人跟随后，才敲了敲柴房的门。
下一刻，柴房门开，一个人将女使拉了进去，二人还没有说什么，四片嘴唇便黏在一处，吻得啧啧有声。
“书郎……”女使媚眼如丝，双颊如染桃花，既害羞，又欣喜。
被唤作书郎的年轻人则迫不及待道：“东西呢？”
女使嗔他一眼，然后把手探入怀中，缓之又缓地抽出那本书，却在书郎要去拿时，手一抬，故意让他抢了个空：“我们之前说好的事还算数吗？”
年轻人眼神一暗，眉头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当然算，兰儿，你先把书给我，其他的事待会再说。”
谁知，女使竟将书往背后一藏：“你先给把赎身的钱给我，我再给你书。”
年轻人面露不虞，但仍探手入怀，嘴上说：“好，那我就把五百两给你——”
话音还未落定，他目光骤然一狠，原来藏在他怀中的不是银票，而是一把匕首！
就在这时，一枚石子穿破窗纸，叮的一声，正中匕首刀刃。年轻人虎口一麻，兵器脱手，女使如梦方醒，尖叫着向外跑去，谁知一开门，便看到两名公子立在门前，吓得手一松，书本落地，竟是一本无字书！
看到其中一名公子，年轻人脸色一白：“公、公子……”
那名公子，正是本应离开的傅云升，而另一人，则是手钳飞蝗石的沈末安。
“一个出卖旧主，一个因着情爱，被猪油蒙了心。”沈平宁自沈末安身后走出，看着脸色煞白的女使和那名小厮，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既是长兄的小厮，那就交由长兄处置吧。至于那名女使……”
“奴会将她交给鸨娘。”玉露在小云雀的陪伴下从旁走出，“就当是离开乐坊前，留给鸨娘的一件礼物。”
沈平宁点头，看了一眼傅云升，又看了一眼那小厮，对小云雀说：“云雀，这里交给你了。”
“小姐放心，这里交给我，你和公子先回去吧。”小云雀应道。
沈平宁嗯了一声，没再叮嘱什么，便与沈末安一起回到船上。
才回船上，就见楚三不和崔令一脸凝重。
“怎么了？”沈平宁忙问。
“文夫人病重。”楚三不神色艰难，“傅家请了相识的大夫来看过，大夫说文夫人多年来心思郁结，沉疴难治，一直都是勉励支撑。如今不知是何缘故，心病已去，支撑她的那股劲儿也散了，所以……”
沈平宁心头一沉，连忙道：“我去看看文夫人。”
楚三不点了一下头。
到了文氏房门前，发现林湘儿正站在门前，眼圈湿红，显然刚刚哭过。
“殿下，娘在等您。”她声音平静，“爹也在里面。”
沈平宁嗯了一声，进到房中，只见文氏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林鲁班则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湘儿她爹，你出去吧……我有话想要和殿下说。”文氏轻声说。
林鲁班重重点了一下头，又亲了一下她的手，随后将那只纤细的手放下，用力一擦眼睛，转过身，大步离开房间。
“文姨……”沈平宁心头沉重，只来得及唤出这一声。
“殿下不必难过，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再说了，早在二十三年前，奴婢就该随王妃去的。今这些日子……都是偷来的，奴婢很知足。”
沈平宁点了点头，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坐到之前林鲁班坐的位子上：“文姨想和我说什么？”
文氏呼出一口气，强撑起几分精神，问：“殿下知道多少……有关玄国神谕的事？”
沈平宁一惊。
文氏怎么会知道玄国神谕？！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