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朗朗乾坤

  人有了,名分也有了,粮也能将将供得上。因此,回到嵊城县的莫栩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募兵!

  遥记得跟颜沧在东陵郡时,他两曾口头说过一个赌约,那便是练上一个百人队较量一番。前几日给颜沧写的信中,他也提醒颜沧别忘了这件事。

  如今练兵一事终于可以提上日程,莫栩显得跃跃欲试起来。

  后世一位伟人曾经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莫栩虽然不想造反,但是处在这个纷争的时代,想要完成救亡图存的抱负,练兵就是最要紧的事。

  甚至可以说,先前谋划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此刻。

  很快,凌化堡内便贴满了莫栩募兵的告示,说是要招两百名青壮去训练,通过训练的可以成为正兵,正兵完全脱产,月供粮一石,另发军饷二钱。如果没有成为正兵,也可以成为辅兵,辅兵待遇比正兵稍差些,而且依然要劳作。

  但不管是正兵还是辅兵,对这些原本就食不果腹的流民来说,都称得上是极好的。

  出乎莫栩意料的是,整整两天。到毌丘克的募兵处报名的只有寥寥几十人,其中通过筛选招进来的,也只有十一人,远远没达到莫栩的预期。

  莫栩很郁闷,问毌丘克道:“难道我开出的条件太差了吗?”

  “倒也并非如此。”

  毌丘克有点难以启齿,咽了咽口水,还是解释道:“王爷,军营里往日募兵多从罪犯、青皮、贱籍中招募,并凉能招到矿工、广府能招到船员都算难得。”

  这话说的还算有点委婉,但莫栩听得明白。毌丘克的意思就是募兵不从良家子里面招。有田种有粮吃,谁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去战场上博个前程那都是少数人才愿意干的事。

  莫栩叹了口气,他作为后世人,低估了劳动人民对土地的情感。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勤劳,总是期待着靠自己的双手从土里刨出富足。对他们而言,土地便是根。

  “那该如何是好?可有法子?”

  “办法自然是有”,毌丘克不假思索道:“只是不知道王爷要选哪种。”

  “君玉请讲。”

  “这第一个办法,自然就是把待遇再提高一截。我朝将领募兵的饷银与王爷相差无几,如果是家丁那便更高,若是把军饷再提点,来的人会不少”,毌丘克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这第二个办法,就简单的多,王爷可以直接征兵。”

  “征兵就算了。”

  莫栩当即出口否决了第二条,他知道自己一纸命令下去,抽出两百个男丁来还是绰绰有余的,但这违背了他的处事风格。

  那便只剩下第一种方法。

  提高待遇说起来容易,莫栩也不是不愿意给士兵们加俸,但是目前他的条件不允许。

  他好奇问道:“其他将领募兵时能发到二钱银子一月吗,家丁又俸银几何?”

  毌丘克点点头:“按我朝规制,募兵为十两一年,像并州、凉州的剿匪军则到了十八两一年。除去粮耗之外,每个兵的军饷也就是这个数。若是家丁,有的甚至能到八钱一个月,少的也有五钱。”

  莫栩震惊道:“竟如此之高,那百姓岂不是抢着当兵?”

  要知道,像伊恒这种县城典史,每个月的俸禄也不过银六钱,粮五斗,甚至比不上一个家丁。

  毌丘克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

  莫栩疑窦丛生:“此话又怎么讲?”

  毌丘克见莫栩的表情,知道莫栩是真不知情,苦笑一声,解释道:“王爷未曾在军中,故而不知晓。这朝廷发的军饷发下来时就要‘漂没’一次。到了各州,州牧长官自然也要过一道手。到了军中,也躲不开将领层层盘剥,最后到士兵手里的能有说好的三四成就已经不错了。”

  “还有这种事?”

  莫栩听完震惊,但细细想来却又十分合理。汉家的江山历来是由骁勇的汉家儿女守卫,但到了大启末期,官军战力十分堪忧,这便是军士吃不饱穿不暖的结果。

  莫栩感慨完,却是提醒毌丘克:“君玉,我募兵的军饷,是实发,不会克扣。”

  毌丘克一怔,反驳的话脱口而出:“实发,怎么可能?!”

  但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连忙拱手道:“属下失言。”

  如何就不可能,这边拢共就招两百兵,称得上是军官的也就他和莫栩两个人,只要他两处事公正,实发军饷只是正常之事。

  是啊,只要上官不克扣不贪墨,这军饷不就到将士手中了吗?

  可就是这么看似简单的事,在毌丘克眼中却是下意识地觉得不可能,如此可见大启军中已经腐朽到何等境地。

  军队如此,朝廷又当如何?

  “无妨。”莫栩摆摆手,而后两人相视一眼,只觉得这其中荒唐无比。

  悠悠叹了口气后,莫栩又把话题拉回来,说道:“这样吧,君玉,每个月的发俸仍是二钱银子,但务必在募兵的时候说好这是实发,我不会克扣。然后再加上一条,训练的时候,每人每两天供一个鸡子,每五天开一次荤。若是当上正兵,鸡子一日一个,肉两天一顿。”

  毌丘克连忙领命称是,又在心中默算了一番,这种条件养的兵与其他将领的家丁无异。不过他也没觉得奇怪,王爷练兵,就应当先练出一队私人的精锐才是。

  “君玉。”

  就在毌丘克心中思考时,莫栩唤了一下他,只听莫栩说道:“我的军队,现在,和未来,都不会出现吃空饷、喝兵血的混账事。军人保家卫国,当是英雄,不可辱。”

  毌丘克沉默良久,但眼眶已是微微湿润。

  年少时从军,他便见惯了军队里的腌臜事,就连他效命的花帅,也被朝廷一纸命令不明不白的杀死。随后十余年,他便在临北府庸庸碌碌,见惯了官场的世故。

  走过半生,他从未听过有人说过类似的话,但是一听到便觉得本该如此。

  军人本该是英雄,军饷本该实发,世间本该清朗。

  他心中涌起一股热血,仿佛回到了年少时,对着莫栩深鞠一躬:“君玉谨记王爷此言,与王爷共勉。日后,我惜了此命,也要为王爷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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