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姑爷，姑娘昨晚做了噩梦，这会儿还没醒，我帮您端着药吧。”
“不必，我进去看看她。”
回廊传来说话声，睡梦中的季湘忽地惊醒。
睁眼是葱绿帐顶，浅绿云纱层层叠叠堆在床沿，遮住她的视线。
脚步声停在床畔。
一双带着药香的手揭开云纱，来人露出俊逸出尘的笑颜。
“醒了？我听阿茹说你昨夜做了噩梦，特意给你熬了安神汤。”
身着青衫布衣的程琏顺势坐到床前矮几上，狭长清亮的眼眸细细打量她。
见她不说话，程琏自顾自道：“脸色瞧着是不如昨日好看，想必昨夜真是吓住了。”
季湘仍旧没开口，她目光失神地落在程琏面上，心脏竟疼得像有人拿淬火的刀子割一样，钝钝的疼。
前世直到她临死前，才知道程琏背着她模仿自己的笔迹给李令缘写了求救信！
她想不到，老天当真给了她重生的机会，竟然让她重生在李令缘无诏进京的前一天！
“我估摸着你醒来的时间熬的药，已经不烫了，我喂你喝。”
在她失神瞬间，程琏已让阿茹从桌上端来了他放下的托盘。
季湘垂眸，一眼看到黑漆托盘上的浓黑药汁，也看到了他特意为她准备的金丝蜜饯。
难为他，竟连她喝药怕苦都要记着为她备上她最爱吃的蜜饯。
不怪她前世眼盲心瞎，实在是程琏太会伪装。
程琏声音温和如水，说话间举起汤匙已送到她的嘴边。
季湘很想一袖挥开这碗药汁，也想一拳揍到程琏这张虚伪的面孔上，可她不能，也不敢。
在这程家内宅，里里外外都是程琏的帮凶，她现在撕破脸，只怕处境会比前世更遭糕。
季湘眼神落到程琏青衫布衣上，季家出事后，他受爹爹牵连，被免了官职。
罢官之后，他脱下锦衣华服，在人前总是穿布衣，对她也越发的好。
他唯恐外人不知道他的功名为谁而丢，深怕天下人不知他程琏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事实上，前世不仅外人被他骗得团团转，她这个枕边人也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程立雪在她死前说了真相，只怕她现在还一心一意认为程琏是天下独有的好夫君。
想起前世死前程立雪的话，季湘心底冷笑，情绪早已千变万化。
“程郎，我喝不下，我昨夜梦见爹爹和太子都被斩首了……”
季湘说话时仔细盯着程琏的眼睛，生怕错过他眼中的情绪。
果然在她说到“斩首”二字时，程琏的瞳孔猛地缩了缩。
程琏抬起眸，见季湘冷丁丁望着自己，心里难免一紧。
难道季湘知道了什么？不对，这些日子季湘连府门都没出过，怎么可能发现什么。
他垂下眼睑，故作轻松道：“阿湘果然是被噩梦骇住了，太子是陛下的嫡长子，岳父又是太子太傅，陛下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杀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会对岳父痛下杀手，否则岳父被关进天牢这么多天，大理寺不至于传不出半点定罪的消息。”
前世程琏也拿差不多的话语搪塞她。
季湘忍住心头涌起的浓浓厌恶，颤着睫毛道：“可是我害怕，立雪说她夫君已宿在大理寺监牢三日没回家了，我怕爹爹会被屈打成……”
“哥哥，嫂嫂，好消息，袁纯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程立雪未见其人，先听见了她话音里隐隐的笑意。
紧接着门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个身穿描金绣翠裹胸，外搭天青褙子，下身同色描金百褶裙的新婚妇人。
在看清程立雪的瞬间，季湘骤然浑身僵硬，耳边陡然回响她叫她贱妇的声音！
闻声程琏立刻站起来，沉声问她：“袁纯如今在哪里？”
程立雪停在门槛前，笑吟吟站着答道：“就在哥哥书房。”
袁纯正是前世程立雪拿着她给的嫁妆嫁的寒门士子！程立雪嫁给他后，程琏倚靠季父在朝中的关系，为他谋到了大理寺主簿一职。
程琏拍了拍季湘僵硬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去打探打探消息。”
门外程立雪也朝她道：“嫂嫂，我也去帮你听听。”
话落，兄妹像是怕季湘要跟去，离开的脚步格外仓促。
电光火石间，季湘脑海中莫名闪过霓云郡主的脸。
程琏这么着急，来人真的是袁纯吗？
季湘忽然低声对身旁的阿茹道：“你悄悄跟上去看看，不要让姑爷和姑奶奶发现。”
“是。”
阿茹退下后，季湘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小烛也从门外进来。
季湘看见她眼神一亮，直接问：“可是小六子回来了？”
小六子是季湘成婚时从季家带来的看家护卫，平时负责在程家二门外守夜。
小烛摇头道：“回姑娘，还没回来。”
昨夜季湘半夜惊醒，第一时间就让阿茹替她研磨写信，又让她去二门外偷偷把小六子叫进来。
季湘对小六子具体交代了什么，她和阿茹都不清楚，只知道小六子拿走了一封信。
今日天未亮，季湘又让她去二门外候着，让小六子回来后直接来禀报她。
竟还没回来？
季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心忽地沉下去。
昨夜噩梦是假，她重生回来是真。
醒来急急忙忙写下亲笔信交给小六子，要他替她送信去通州。
小六子如今还没回来，季湘也不知道自己写的信能否顺利送到李令缘手中。
前世被关进天牢的那些日夜里，她除了想程琏何时来救她之外，更多的是反省东宫和季家惨剧发生的原因。
季家和东宫被二皇子党陷害勾结谋反，一开始只是因为一封回信，爹爹写给远在江南赈灾太子的回信。
太子来信中提到了杭州府有士子趁机闹事，问爹爹如何处置。
爹爹回信中称太子为君，闹事的士子是未来的臣，君父应当大度，不仅要既往不咎，还应该在闹事的士子中选出人才收用。
后来二人书信莫名其妙地到了陛下案台，爹爹信中把太子与士子比作君父的言论惹得陛下大发雷霆，当天季父就被打入天牢，而赈灾有功的太子也被幽禁在东宫。
太子太傅和太子一并出事，朝中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太子一派的人自然认为太子为君，士人为臣，这是圣人留下的祖训，算不得大错，一个个跪在含章殿恳求陛下放人。
而二皇子一派的人则是以陛下是君，太子为臣的论点证明季父眼中无君，太子目中无父，诬陷二人有谋逆之心。
陛下久坐高台，平生最忌讳别人觊觎他的位置，哪怕是他的儿子。
但他开始也仅仅只是抄了季家，幽禁了太子。
直到手握重兵的李令缘无诏回到京城，要替太子和季家申冤，陛下这才真正动了杀心……
如果这一世她能阻止李令缘进京，那么陛下就不会直接对太子和季家下杀手。
算算时间，李令缘大约今夜就要到达通州。
季湘想阻止李令缘进京没有旁的法子，程家里里外外都有人监视她的行踪，她只能让小六子偷偷出门替她送信给在通州守城门的宋九盅。
宋九盅原是爹爹朋友的儿子，在季家读过两年书，曾跟着李令缘上过战场，废了一条胳膊后回到通州做守城门的指挥使。
通州是进京的唯一通道，在通州守城门的宋九盅又是唯一一个能帮李令缘神不知鬼不觉进城的人。
她赌李令缘进城一定会找宋九盅帮忙，所以让小六子拿着她的亲笔信去找宋九盅，希望宋九盅能顺利帮她把信交到李令缘手上。
只要李令缘现在不回京城，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通州离京城的路程来回只需要两个时辰左右，小六子寅时出发，怎会午时还不见人影？
难道路上出事了？
季湘勉强稳住心神，对小烛道：“你再去二门看一眼小六子回来没有。”
作者有话说：
“不必，我进去看看她。”
回廊传来说话声，睡梦中的季湘忽地惊醒。
睁眼是葱绿帐顶，浅绿云纱层层叠叠堆在床沿，遮住她的视线。
脚步声停在床畔。
一双带着药香的手揭开云纱，来人露出俊逸出尘的笑颜。
“醒了？我听阿茹说你昨夜做了噩梦，特意给你熬了安神汤。”
身着青衫布衣的程琏顺势坐到床前矮几上，狭长清亮的眼眸细细打量她。
见她不说话，程琏自顾自道：“脸色瞧着是不如昨日好看，想必昨夜真是吓住了。”
季湘仍旧没开口，她目光失神地落在程琏面上，心脏竟疼得像有人拿淬火的刀子割一样，钝钝的疼。
前世直到她临死前，才知道程琏背着她模仿自己的笔迹给李令缘写了求救信！
她想不到，老天当真给了她重生的机会，竟然让她重生在李令缘无诏进京的前一天！
“我估摸着你醒来的时间熬的药，已经不烫了，我喂你喝。”
在她失神瞬间，程琏已让阿茹从桌上端来了他放下的托盘。
季湘垂眸，一眼看到黑漆托盘上的浓黑药汁，也看到了他特意为她准备的金丝蜜饯。
难为他，竟连她喝药怕苦都要记着为她备上她最爱吃的蜜饯。
不怪她前世眼盲心瞎，实在是程琏太会伪装。
程琏声音温和如水，说话间举起汤匙已送到她的嘴边。
季湘很想一袖挥开这碗药汁，也想一拳揍到程琏这张虚伪的面孔上，可她不能，也不敢。
在这程家内宅，里里外外都是程琏的帮凶，她现在撕破脸，只怕处境会比前世更遭糕。
季湘眼神落到程琏青衫布衣上，季家出事后，他受爹爹牵连，被免了官职。
罢官之后，他脱下锦衣华服，在人前总是穿布衣，对她也越发的好。
他唯恐外人不知道他的功名为谁而丢，深怕天下人不知他程琏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
事实上，前世不仅外人被他骗得团团转，她这个枕边人也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程立雪在她死前说了真相，只怕她现在还一心一意认为程琏是天下独有的好夫君。
想起前世死前程立雪的话，季湘心底冷笑，情绪早已千变万化。
“程郎，我喝不下，我昨夜梦见爹爹和太子都被斩首了……”
季湘说话时仔细盯着程琏的眼睛，生怕错过他眼中的情绪。
果然在她说到“斩首”二字时，程琏的瞳孔猛地缩了缩。
程琏抬起眸，见季湘冷丁丁望着自己，心里难免一紧。
难道季湘知道了什么？不对，这些日子季湘连府门都没出过，怎么可能发现什么。
他垂下眼睑，故作轻松道：“阿湘果然是被噩梦骇住了，太子是陛下的嫡长子，岳父又是太子太傅，陛下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杀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会对岳父痛下杀手，否则岳父被关进天牢这么多天，大理寺不至于传不出半点定罪的消息。”
前世程琏也拿差不多的话语搪塞她。
季湘忍住心头涌起的浓浓厌恶，颤着睫毛道：“可是我害怕，立雪说她夫君已宿在大理寺监牢三日没回家了，我怕爹爹会被屈打成……”
“哥哥，嫂嫂，好消息，袁纯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程立雪未见其人，先听见了她话音里隐隐的笑意。
紧接着门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个身穿描金绣翠裹胸，外搭天青褙子，下身同色描金百褶裙的新婚妇人。
在看清程立雪的瞬间，季湘骤然浑身僵硬，耳边陡然回响她叫她贱妇的声音！
闻声程琏立刻站起来，沉声问她：“袁纯如今在哪里？”
程立雪停在门槛前，笑吟吟站着答道：“就在哥哥书房。”
袁纯正是前世程立雪拿着她给的嫁妆嫁的寒门士子！程立雪嫁给他后，程琏倚靠季父在朝中的关系，为他谋到了大理寺主簿一职。
程琏拍了拍季湘僵硬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去打探打探消息。”
门外程立雪也朝她道：“嫂嫂，我也去帮你听听。”
话落，兄妹像是怕季湘要跟去，离开的脚步格外仓促。
电光火石间，季湘脑海中莫名闪过霓云郡主的脸。
程琏这么着急，来人真的是袁纯吗？
季湘忽然低声对身旁的阿茹道：“你悄悄跟上去看看，不要让姑爷和姑奶奶发现。”
“是。”
阿茹退下后，季湘的另一个贴身丫鬟，小烛也从门外进来。
季湘看见她眼神一亮，直接问：“可是小六子回来了？”
小六子是季湘成婚时从季家带来的看家护卫，平时负责在程家二门外守夜。
小烛摇头道：“回姑娘，还没回来。”
昨夜季湘半夜惊醒，第一时间就让阿茹替她研磨写信，又让她去二门外偷偷把小六子叫进来。
季湘对小六子具体交代了什么，她和阿茹都不清楚，只知道小六子拿走了一封信。
今日天未亮，季湘又让她去二门外候着，让小六子回来后直接来禀报她。
竟还没回来？
季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心忽地沉下去。
昨夜噩梦是假，她重生回来是真。
醒来急急忙忙写下亲笔信交给小六子，要他替她送信去通州。
小六子如今还没回来，季湘也不知道自己写的信能否顺利送到李令缘手中。
前世被关进天牢的那些日夜里，她除了想程琏何时来救她之外，更多的是反省东宫和季家惨剧发生的原因。
季家和东宫被二皇子党陷害勾结谋反，一开始只是因为一封回信，爹爹写给远在江南赈灾太子的回信。
太子来信中提到了杭州府有士子趁机闹事，问爹爹如何处置。
爹爹回信中称太子为君，闹事的士子是未来的臣，君父应当大度，不仅要既往不咎，还应该在闹事的士子中选出人才收用。
后来二人书信莫名其妙地到了陛下案台，爹爹信中把太子与士子比作君父的言论惹得陛下大发雷霆，当天季父就被打入天牢，而赈灾有功的太子也被幽禁在东宫。
太子太傅和太子一并出事，朝中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太子一派的人自然认为太子为君，士人为臣，这是圣人留下的祖训，算不得大错，一个个跪在含章殿恳求陛下放人。
而二皇子一派的人则是以陛下是君，太子为臣的论点证明季父眼中无君，太子目中无父，诬陷二人有谋逆之心。
陛下久坐高台，平生最忌讳别人觊觎他的位置，哪怕是他的儿子。
但他开始也仅仅只是抄了季家，幽禁了太子。
直到手握重兵的李令缘无诏回到京城，要替太子和季家申冤，陛下这才真正动了杀心……
如果这一世她能阻止李令缘进京，那么陛下就不会直接对太子和季家下杀手。
算算时间，李令缘大约今夜就要到达通州。
季湘想阻止李令缘进京没有旁的法子，程家里里外外都有人监视她的行踪，她只能让小六子偷偷出门替她送信给在通州守城门的宋九盅。
宋九盅原是爹爹朋友的儿子，在季家读过两年书，曾跟着李令缘上过战场，废了一条胳膊后回到通州做守城门的指挥使。
通州是进京的唯一通道，在通州守城门的宋九盅又是唯一一个能帮李令缘神不知鬼不觉进城的人。
她赌李令缘进城一定会找宋九盅帮忙，所以让小六子拿着她的亲笔信去找宋九盅，希望宋九盅能顺利帮她把信交到李令缘手上。
只要李令缘现在不回京城，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通州离京城的路程来回只需要两个时辰左右，小六子寅时出发，怎会午时还不见人影？
难道路上出事了？
季湘勉强稳住心神，对小烛道：“你再去二门看一眼小六子回来没有。”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