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名正言顺
莫栩此举虽然妥善解决了洪征府的商业之事，但依然有很多不足。
例如这税是笼统地把所有的买卖一起算，这必然不妥，日后还需分出类别来核税。又比如那商会的会长是高博，如今的确也只能信得过这个人，但又不知道这人能力如何，能否当得此任。
现在权宜之下也只能如此，待以后腾出手时才能调整一二。
至于这个商会，莫栩并不是无心之举。
古话说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但在莫栩眼中，商是非常重要的。若他来排这个序，应当是农商工士。农业保证生存，商业则能带来繁华，若想聚财，必须要在商业上下功夫。
所以这个商会，就是莫栩为了商业布下的一步棋，而洪征府的世家，自然也就成了莫栩首选的班底。当然，就像用高博一样，在此时莫栩也没有更多选择。
洪征府的事情解决，莫栩也不着急先回嵊城县，那边分地也已经结束，正是春耕之时，有查县尉管着应当也无事，既然都来了，不如在这等等皇兄的人。
“伊恒，先前林河说朝廷来人，是怎么说的，还有多久？”
伊恒回忆道：“我出发前，林都尉曾说朝廷的人是三月二十三到的临北府。”
“三月二十三.....”
若是按照骑马来算，先前他跟林河从临北府到东陵郡花了八天的时间。只是皇兄派来的人恐怕不少，时间上会拖沓的多，现在已经是四月初二，十天的时间，怎么着也该到洪征府南边的承德府了。
莫栩突然想到，林河出城，不会就是跑承德府去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只是不知道林河这么急干嘛，就光是为了把事情推给他？
“算了，左右不过几日的事情。”
于是，莫栩便在府城闲暇了几天。
说是闲暇，倒也不至于完全无所事事。
商会刚起步，正好借此机会摆弄一番，那高博被莫栩传唤了几次，莫栩嘱咐他时刻盯好洪征府的商路，插手倒不必，只需要多了解情况即可。
而伊恒、左希、郭磊等人都在府城，几人也时常聚到一起总结近来诸事的经验和得失。
这几位都是年轻人，对莫栩的“工作总结小会”接受度良好，很快就感受到了这种“总结”的好处，甚至左希还建议莫栩以后常开这种总结小会。
前段时间，伊恒统筹分配了府城的土地，左希和郭磊对新税法的推动和执行，都出了大力气。庙堂里的谋划最终还是要落到行动中，事情唯有做起来后才知道不易。
纸上得来终觉浅，这些复盘对他们这个稚嫩的班底来说都大有裨益。
莫栩知道自己并不算什么天赋异禀的人。不谈那些能史书留名的枭雄将相，就连那些在朝堂上、战场上翻云覆雨的人，他也远远不如。他手握着来自后世的远见，又侥幸拥有一个王爷的位子，这才能有进入棋局的资格，可这也仅仅是资格。他太弱小了，哪怕是他的靠山，大启朝廷也是风雨飘摇。
所以他需要把每一步都尽量踩得踏踏实实。
除了这些以外，莫栩还抽空给颜沧写了一封信。
这种“清闲”的日子过了三天，没等来朝廷来人，反倒是林河独自先回来了。
“去哪了？够能跑的啊。”甫一见面，莫栩就质问林河。
林河嘿嘿一笑，笑的有点欠揍：“这不是不敢触咱家王爷的逆鳞吗？我掺和万一又把事情搞砸了岂不是不美。”
莫栩懒得跟林河扯那些分歧：“打住，少跟我阴阳怪气，朝廷的人呢？”
林河的嬉皮笑脸收敛了几分，道：“明天就到，我这不是先回来，怕你等着急了。”
莫栩问道：“人很多？”
按道理，拖了这么多天，肯定不会是轻装简从。
林河点点头，面带疑惑地说道：“是，挺隆重。我倒是很好奇，你跟你哥说了什么，这么兴师动众。”
莫栩笑了笑，神情很开心：“看来皇兄还是很支持我的。我也没要什么，就讨了一些人才罢了。”
“就这？”林河不太相信的样子：“你皇兄还给你拨了三十名龙武卫，这也是你要的？”
这回轮到莫栩疑惑了：“龙武卫？我寻的是在火器、水利、算学上有一技之长的人，并没有讨要龙武卫。”
“你说的这些人倒是都有……”林河也不纠结，继续道：“罢了，也许是皇上担心你，派来保护你。等听过圣旨再说吧。”
“那圣旨在哪？”
林河抛过来一个无语的眼神：“还能在哪，在后边呗，明天到。”
莫栩随口调侃道：“圣旨对你来说还不是随意捏造，我还以为你偷摸带回来了呢。”
莫栩只是玩笑一句，没成想林河却一脸正色，本来要离开的脚步一滞：“那不一样，这是名正言顺的圣旨。天子意志，不得轻蔑。”
莫栩一怔，顺着话附和道：“知道了。”
林河双手交握盘到后脖颈托住脑袋，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像也没放在心上：“嗯，我先去歇会，骑了几天马了。”
走之前还不忘补了一句：“吃饭记得叫我啊！”
莫栩摇摇头，笑道：“还是老样子，没个正形。”
林河走到门外，离开了莫栩的视线时，才把手垂下来，一只手伸到衣服里的胸口处，似乎摸了摸什么东西，脸上少有地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没走两步，他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轻佻。
-
林河回来的第二天，一队约五六十人的车队从南城门进了府城。
车队里有三十名身穿制服的龙武卫，又有前来传旨的太监礼官，余下的才是一些普通装束的人。
这种组合很难不引人注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一般。
进了城门没多久，礼官旁边的一个军士打出大旗，大喊开道：“圣上传旨！”
这声音一路从城门处响彻到府衙，闻者无不为之侧目！
除了离北最中心的安北以外，幽州以北，已经多年没有朝廷传旨这种阵仗了。若不是军士扯着嗓子大喊，只怕府城里也只有王天肖那种年纪的人才看得出来这是朝廷传旨的车队。
这架势，无疑也是隆铭帝在给莫栩撑场子。
车队到了府衙跟前，林河穿着通身黑红，缝着虎豹云饰的千户服，笔挺站在门口，将传旨的礼官和太监一路引进去。
随行的龙武卫进了府衙就下了马，大部分人带着其他无关人员立在一边。只留下了三位龙武卫，以及一位同样穿着千户衣服的人与林河一道跟着礼官太监和开道的掌旗官慢慢走去正厅。
正厅处，正中央摆了香炉，一道红布从屋里铺到了外面的阶梯下。
屋内的莫栩，一身缀着鎏金纹络的月白色右衽广袖长袍，头戴淡金束冠，发髻上穿过素色的长簪，腰上是与衣服颜色相近的腰封，其上挂着皇帝御赐的龙凤玉佩。
这身装扮配上他那本就俊朗的容颜，只觉得如似谪仙般，让人移不开眼。
林河引着礼官和太监入了院子，礼官走在最前，沿着红布从本就大开的正厅门口进入，而后立住身子，一脸肃穆道：“圣上有旨，中阳王接旨。”
莫栩迎上前，缓缓走近，直到与礼官只有五六步的距离，才弯腰拱手道：“臣，中阳王，接旨。”
礼官依然面无表情，道：“宣旨！”
连同莫栩在内，屋内的人全部跪下。礼官身旁的太监拿出了绣着龙纹的明黄色绸缎，双手拉开，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事蹇谔，外虏寇边，故土沦丧。幸有中阳王莫栩德才兼备，锐意进取，千里赴北。朕心甚慰，故加中阳王莫栩为征北将军，领幽州牧，开府仪同三司，赐驺虞幡，允自筹兵马，辖幽州及以北一切军政。钦此。
莫栩掌心朝上高举过头，应道：“臣领旨谢恩，定不负陛下重托。”
太监收起圣旨，递到莫栩手里，又虚虚抬了一下莫栩的手肘。
莫栩会意，抓着圣旨起了身。
礼官又道：“赐驺虞幡。”
身边负责仪仗的军官抽出一道手臂高的杆子，把杆子上的白布扬开，显出一只虎躯猊首，白毛黑纹的兽来。
这驺虞幡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在任何军营里打出这个东西，都可以无条件解除将领的兵权。
当然，其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带兵的将军也不是傻子。
随着莫栩上前，从军官手中接过驺虞幡，这礼仪才算结束。
“礼毕。”
随着礼官的最后一句话，其余众人才起了身。
莫栩左手拿着圣旨，右手拿着驺虞幡，心中还有点澎湃。
这不是皇帝私人的中旨，这是经皇帝朱批、内阁章典过的圣旨。礼官随同、仪仗开道、龙武卫护送、赐驺虞幡，无不代表着皇帝给了莫栩最名正言顺的身份。
莫栩出行本就是秘密，因此事事关皇帝、王爷、离北，不知道掺杂了多少算计斗争。能说动内阁同意此事，皇帝在京城里没少费心思。
朝廷拿不出军队，也拿不出钱粮，唯独能给莫栩的就是那几个人，跟颜沧提供的帮助相比相去甚远。但莫栩心里明白，这些虚衔就已经是皇兄能争取到的最大支持。
从此之后，他在这幽州，就是名正言顺的王！
例如这税是笼统地把所有的买卖一起算，这必然不妥，日后还需分出类别来核税。又比如那商会的会长是高博，如今的确也只能信得过这个人，但又不知道这人能力如何，能否当得此任。
现在权宜之下也只能如此，待以后腾出手时才能调整一二。
至于这个商会，莫栩并不是无心之举。
古话说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下，但在莫栩眼中，商是非常重要的。若他来排这个序，应当是农商工士。农业保证生存，商业则能带来繁华，若想聚财，必须要在商业上下功夫。
所以这个商会，就是莫栩为了商业布下的一步棋，而洪征府的世家，自然也就成了莫栩首选的班底。当然，就像用高博一样，在此时莫栩也没有更多选择。
洪征府的事情解决，莫栩也不着急先回嵊城县，那边分地也已经结束，正是春耕之时，有查县尉管着应当也无事，既然都来了，不如在这等等皇兄的人。
“伊恒，先前林河说朝廷来人，是怎么说的，还有多久？”
伊恒回忆道：“我出发前，林都尉曾说朝廷的人是三月二十三到的临北府。”
“三月二十三.....”
若是按照骑马来算，先前他跟林河从临北府到东陵郡花了八天的时间。只是皇兄派来的人恐怕不少，时间上会拖沓的多，现在已经是四月初二，十天的时间，怎么着也该到洪征府南边的承德府了。
莫栩突然想到，林河出城，不会就是跑承德府去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只是不知道林河这么急干嘛，就光是为了把事情推给他？
“算了，左右不过几日的事情。”
于是，莫栩便在府城闲暇了几天。
说是闲暇，倒也不至于完全无所事事。
商会刚起步，正好借此机会摆弄一番，那高博被莫栩传唤了几次，莫栩嘱咐他时刻盯好洪征府的商路，插手倒不必，只需要多了解情况即可。
而伊恒、左希、郭磊等人都在府城，几人也时常聚到一起总结近来诸事的经验和得失。
这几位都是年轻人，对莫栩的“工作总结小会”接受度良好，很快就感受到了这种“总结”的好处，甚至左希还建议莫栩以后常开这种总结小会。
前段时间，伊恒统筹分配了府城的土地，左希和郭磊对新税法的推动和执行，都出了大力气。庙堂里的谋划最终还是要落到行动中，事情唯有做起来后才知道不易。
纸上得来终觉浅，这些复盘对他们这个稚嫩的班底来说都大有裨益。
莫栩知道自己并不算什么天赋异禀的人。不谈那些能史书留名的枭雄将相，就连那些在朝堂上、战场上翻云覆雨的人，他也远远不如。他手握着来自后世的远见，又侥幸拥有一个王爷的位子，这才能有进入棋局的资格，可这也仅仅是资格。他太弱小了，哪怕是他的靠山，大启朝廷也是风雨飘摇。
所以他需要把每一步都尽量踩得踏踏实实。
除了这些以外，莫栩还抽空给颜沧写了一封信。
这种“清闲”的日子过了三天，没等来朝廷来人，反倒是林河独自先回来了。
“去哪了？够能跑的啊。”甫一见面，莫栩就质问林河。
林河嘿嘿一笑，笑的有点欠揍：“这不是不敢触咱家王爷的逆鳞吗？我掺和万一又把事情搞砸了岂不是不美。”
莫栩懒得跟林河扯那些分歧：“打住，少跟我阴阳怪气，朝廷的人呢？”
林河的嬉皮笑脸收敛了几分，道：“明天就到，我这不是先回来，怕你等着急了。”
莫栩问道：“人很多？”
按道理，拖了这么多天，肯定不会是轻装简从。
林河点点头，面带疑惑地说道：“是，挺隆重。我倒是很好奇，你跟你哥说了什么，这么兴师动众。”
莫栩笑了笑，神情很开心：“看来皇兄还是很支持我的。我也没要什么，就讨了一些人才罢了。”
“就这？”林河不太相信的样子：“你皇兄还给你拨了三十名龙武卫，这也是你要的？”
这回轮到莫栩疑惑了：“龙武卫？我寻的是在火器、水利、算学上有一技之长的人，并没有讨要龙武卫。”
“你说的这些人倒是都有……”林河也不纠结，继续道：“罢了，也许是皇上担心你，派来保护你。等听过圣旨再说吧。”
“那圣旨在哪？”
林河抛过来一个无语的眼神：“还能在哪，在后边呗，明天到。”
莫栩随口调侃道：“圣旨对你来说还不是随意捏造，我还以为你偷摸带回来了呢。”
莫栩只是玩笑一句，没成想林河却一脸正色，本来要离开的脚步一滞：“那不一样，这是名正言顺的圣旨。天子意志，不得轻蔑。”
莫栩一怔，顺着话附和道：“知道了。”
林河双手交握盘到后脖颈托住脑袋，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像也没放在心上：“嗯，我先去歇会，骑了几天马了。”
走之前还不忘补了一句：“吃饭记得叫我啊！”
莫栩摇摇头，笑道：“还是老样子，没个正形。”
林河走到门外，离开了莫栩的视线时，才把手垂下来，一只手伸到衣服里的胸口处，似乎摸了摸什么东西，脸上少有地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没走两步，他脸上又恢复了惯有的轻佻。
-
林河回来的第二天，一队约五六十人的车队从南城门进了府城。
车队里有三十名身穿制服的龙武卫，又有前来传旨的太监礼官，余下的才是一些普通装束的人。
这种组合很难不引人注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一般。
进了城门没多久，礼官旁边的一个军士打出大旗，大喊开道：“圣上传旨！”
这声音一路从城门处响彻到府衙，闻者无不为之侧目！
除了离北最中心的安北以外，幽州以北，已经多年没有朝廷传旨这种阵仗了。若不是军士扯着嗓子大喊，只怕府城里也只有王天肖那种年纪的人才看得出来这是朝廷传旨的车队。
这架势，无疑也是隆铭帝在给莫栩撑场子。
车队到了府衙跟前，林河穿着通身黑红，缝着虎豹云饰的千户服，笔挺站在门口，将传旨的礼官和太监一路引进去。
随行的龙武卫进了府衙就下了马，大部分人带着其他无关人员立在一边。只留下了三位龙武卫，以及一位同样穿着千户衣服的人与林河一道跟着礼官太监和开道的掌旗官慢慢走去正厅。
正厅处，正中央摆了香炉，一道红布从屋里铺到了外面的阶梯下。
屋内的莫栩，一身缀着鎏金纹络的月白色右衽广袖长袍，头戴淡金束冠，发髻上穿过素色的长簪，腰上是与衣服颜色相近的腰封，其上挂着皇帝御赐的龙凤玉佩。
这身装扮配上他那本就俊朗的容颜，只觉得如似谪仙般，让人移不开眼。
林河引着礼官和太监入了院子，礼官走在最前，沿着红布从本就大开的正厅门口进入，而后立住身子，一脸肃穆道：“圣上有旨，中阳王接旨。”
莫栩迎上前，缓缓走近，直到与礼官只有五六步的距离，才弯腰拱手道：“臣，中阳王，接旨。”
礼官依然面无表情，道：“宣旨！”
连同莫栩在内，屋内的人全部跪下。礼官身旁的太监拿出了绣着龙纹的明黄色绸缎，双手拉开，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事蹇谔，外虏寇边，故土沦丧。幸有中阳王莫栩德才兼备，锐意进取，千里赴北。朕心甚慰，故加中阳王莫栩为征北将军，领幽州牧，开府仪同三司，赐驺虞幡，允自筹兵马，辖幽州及以北一切军政。钦此。
莫栩掌心朝上高举过头，应道：“臣领旨谢恩，定不负陛下重托。”
太监收起圣旨，递到莫栩手里，又虚虚抬了一下莫栩的手肘。
莫栩会意，抓着圣旨起了身。
礼官又道：“赐驺虞幡。”
身边负责仪仗的军官抽出一道手臂高的杆子，把杆子上的白布扬开，显出一只虎躯猊首，白毛黑纹的兽来。
这驺虞幡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在任何军营里打出这个东西，都可以无条件解除将领的兵权。
当然，其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带兵的将军也不是傻子。
随着莫栩上前，从军官手中接过驺虞幡，这礼仪才算结束。
“礼毕。”
随着礼官的最后一句话，其余众人才起了身。
莫栩左手拿着圣旨，右手拿着驺虞幡，心中还有点澎湃。
这不是皇帝私人的中旨，这是经皇帝朱批、内阁章典过的圣旨。礼官随同、仪仗开道、龙武卫护送、赐驺虞幡，无不代表着皇帝给了莫栩最名正言顺的身份。
莫栩出行本就是秘密，因此事事关皇帝、王爷、离北，不知道掺杂了多少算计斗争。能说动内阁同意此事，皇帝在京城里没少费心思。
朝廷拿不出军队，也拿不出钱粮，唯独能给莫栩的就是那几个人，跟颜沧提供的帮助相比相去甚远。但莫栩心里明白，这些虚衔就已经是皇兄能争取到的最大支持。
从此之后，他在这幽州，就是名正言顺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