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不愿离开的人
“不能确定是旧人，但一定有关系。”沈末安说：“那个林湘儿，最好还是不要打草惊蛇。”
沈平宁伸手，接过簪子，看了片刻：“左右都是要问，不如早些问。”
沈末安一惊。
“去了登云寺，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沈平宁手指一动，那簪子便在她指尖绕了几圈，最后又被握在掌心：“既然是别人的东西，那就物归原主吧。”
沈末安登时会意，一边笑，一边点头附和：“小姑姑说得对，这种东西，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第二日傍晚，船队靠岸登云镇，因登云寺在镇外山上，路途稍远，所以众人决定先去客栈投宿。
安顿好后，沈平宁带上簪子，去了林湘儿的房间。
看到簪子时，林湘儿的脸色变了一下。
“这支簪子……九小姐是从哪里找到的？”她问。
“是先前末安和云雀在云林镇调查时找到的。”沈平宁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林湘儿，“林姑娘好像认得这根簪子？”
林湘儿直勾勾地盯着银簪，目光像是被黏在上面似的，怎么都移不开。
忽然，她低下眼，低低叹了一口气：“这是我娘的簪子。”
林湘儿母亲的？
沈平宁眉梢一挑，随即笑道：“既然是伯母的东西，那就物归原主吧。”
说完，她手腕一翻，那根簪子便被递了出去：“给，林小姐，这一次可要收好，不要再拿去当了。”
林湘儿诧异万分，连簪子都忘了接，最后还是沈平宁出声提醒了好几次才回神，接过簪子后，顿了片刻，忽然：“九小姐说这簪子是被人当了？是谁？”
沈平宁看了她一会儿：“我觉得你应该想到是谁了。”
林湘儿握紧簪子，抿紧嘴角，沉默不语。
见她这样，沈平宁叹了一口气：“明天我们还要上山，林姑娘你好好休息。”
而就在她说完话，准备推门离开时，林湘儿突然：“这是娘最喜欢的簪子，是娘从前的主家给的。她很喜欢那家的女主人，同时也对那位夫人心怀愧疚。”
沈平宁停下了。
“你知道为什么哪怕我家最穷的时候，我娘都没有当过这支簪子吗？”林湘儿似哭似笑：“我娘说，因为这支簪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是如何辜负了那名夫人的嘱托。这件事，爹他明明都知道，却还——！”
沈平宁扶上她颤抖的肩膀，声音平静：“这是你的家事，我不会插手。只是我想，如果能再见到林鲁班，你可以亲口问一问他原因，而不是在这里一味指责。”
林湘儿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和林鲁班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想，你独自一人在云州城工作，想来也应该和你家里有关。”沈平宁笑了笑：“等你想说了，我会听的，不要勉强自己。”
“我将簪子送来给你，确实是存了想清楚的意思。但看到你这样，我改变主意了。”
她拍了拍林湘儿的肩：“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是，早点睡吧，别想太多。”
说完，沈平宁也不等林湘儿回答，直接转身。
虽然还没有恢复记忆，但这样的林湘儿，总让她觉得有些熟悉，以至于让沈平宁说出那种话。
别扭的亲子关系，被误解的父亲……
是谁？
怀揣着这样的思虑，沈平宁回到房间，来到窗前，看着天上如银钩般的弦月，低声：“如果你在，会告诉我答案吗？”
慕言非……
※
“怎么没声音了？不会死了吧。”
“一个时辰前，佟娘子还去送饭，应该没事的，都吃了。”
“那也太奇怪了，打开看看，万一真的死了，孟大人可是会摘了咱们脑袋的！”
说话间，两名看守打开铜锁，推门而入，看到床上的一团鼓包时，切了一声：“喂，起来，别装死。”
鼓包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走到床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其中一人向鼓包伸出手，准备去掀开被子。
可就在那人要碰到被子时，看守手腕一麻，下一瞬，整个人就倒飞出去，砸到另一名看守身上！
不知摔到哪里，两人顿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从床上起身，一手拎起一人衣领，然后大摇大摆向门外走。
糟了！他要逃！
然而，就在即将迈过门槛时，那人忽然停下，一抬手，两名看守便被丢出门外，摔了个大马趴。
好巧不巧，其中一人正摔在去而复返的佟娘子身前。
佟娘子抬头看向那人，只见对方向自己笑了一下，然后后退一步，把自己关回房间。
佟娘子愣了一下，行至门前，敲了敲，没有回应。
她不死心，又接连敲了好几下，终于——
“扰人清梦，会遭报应的啊。”
听到这个声音，佟娘子笑容绽开，推门而入，对着正躺在床上的人说：“方才奴还看到小少主将人丢出门，未来的大司命在这种小事上说谎可不好。”
那人笑了一下，翻了个身，面对佟娘子。
正是慕言非！
“未来的大司命？佟娘子未免太高看我了。”慕言非笑着撑起自己，靠在床头，却没有下床的意思：“我可是质子，只要师父一日不开口，我就一天不能离开琅国，怎么可能当大司命？况且……”
他故意停了一下，看了看帐顶：“如果我没记错，再过半年，应该就是司星台的预备遴选，那时才会确定真正的司星台少主。”
“所以大人托我来向您传达一句话。”佟娘子说：“——如果慕公子同意我提出的条件，我可以帮助慕公子成为未来的大司命。”
慕言非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好傲慢的说辞，玄国不是琅国，司星台不是文国公府，要是能这么容易就在司星台插入眼线，那玄帝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处心积虑想和司星台联姻了。”
佟娘子也咯咯一笑：“这嘛，谁说得准呢？”
慕言非一眯眼，翻了个身，重新背对着她：“如果没有别的事，佟娘子就请回吧，自从离开京城，我可就没有享受过白日做梦了。”
谁知，佟娘子竟直接坐在床沿，看了一会儿挂在床角的香囊，忽然：“小少主，刚才你明明可以逃，为什么不逃呢？”
慕言非：“佟娘子这话说得可不对，你们为了看住我，可没少花心思，就算我离得开房间，也离不开山门啊。”
佟娘子掩唇一笑：“小少主大可劫持奴呀。那些僧人都慈悲为怀，见奴被劫持，一定会放小少主离开。”
“之前也是，小少主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主动自投罗网被抓住，又是何苦来哉？”
慕言非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因为累了啊。”
佟娘子愣了一下。
“你们这里吃得好，睡得好，还没人来叫我去做这做那，为什么我要走？”慕言非耸了耸肩，“官员都有休沐，我自打来了琅国可一天休息都没有。尤其是在离开京城后更是忙成一个陀螺，累了，想休息一下，不过分吧？”
说完，他直接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打了个哈欠：“困了，睡了，午安。”
佟娘子又坐了一会儿，听得慕言非呼吸匀慢，确认他真的睡着后，才起身离开。
她离开后不久，窗外便响起鼓声。
十八记。
十八记。
又十八记。
反复两次。
总共一百零八声鼓。
鼓声沉寂后，慕言非才睁开眼。
不逃？不，不是不逃走。
他看着窗外那弯钩月，目光深晦。
只是不愿离开罢了。
作者有话说：
沈平宁伸手，接过簪子，看了片刻：“左右都是要问，不如早些问。”
沈末安一惊。
“去了登云寺，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沈平宁手指一动，那簪子便在她指尖绕了几圈，最后又被握在掌心：“既然是别人的东西，那就物归原主吧。”
沈末安登时会意，一边笑，一边点头附和：“小姑姑说得对，这种东西，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第二日傍晚，船队靠岸登云镇，因登云寺在镇外山上，路途稍远，所以众人决定先去客栈投宿。
安顿好后，沈平宁带上簪子，去了林湘儿的房间。
看到簪子时，林湘儿的脸色变了一下。
“这支簪子……九小姐是从哪里找到的？”她问。
“是先前末安和云雀在云林镇调查时找到的。”沈平宁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林湘儿，“林姑娘好像认得这根簪子？”
林湘儿直勾勾地盯着银簪，目光像是被黏在上面似的，怎么都移不开。
忽然，她低下眼，低低叹了一口气：“这是我娘的簪子。”
林湘儿母亲的？
沈平宁眉梢一挑，随即笑道：“既然是伯母的东西，那就物归原主吧。”
说完，她手腕一翻，那根簪子便被递了出去：“给，林小姐，这一次可要收好，不要再拿去当了。”
林湘儿诧异万分，连簪子都忘了接，最后还是沈平宁出声提醒了好几次才回神，接过簪子后，顿了片刻，忽然：“九小姐说这簪子是被人当了？是谁？”
沈平宁看了她一会儿：“我觉得你应该想到是谁了。”
林湘儿握紧簪子，抿紧嘴角，沉默不语。
见她这样，沈平宁叹了一口气：“明天我们还要上山，林姑娘你好好休息。”
而就在她说完话，准备推门离开时，林湘儿突然：“这是娘最喜欢的簪子，是娘从前的主家给的。她很喜欢那家的女主人，同时也对那位夫人心怀愧疚。”
沈平宁停下了。
“你知道为什么哪怕我家最穷的时候，我娘都没有当过这支簪子吗？”林湘儿似哭似笑：“我娘说，因为这支簪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是如何辜负了那名夫人的嘱托。这件事，爹他明明都知道，却还——！”
沈平宁扶上她颤抖的肩膀，声音平静：“这是你的家事，我不会插手。只是我想，如果能再见到林鲁班，你可以亲口问一问他原因，而不是在这里一味指责。”
林湘儿愣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和林鲁班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想，你独自一人在云州城工作，想来也应该和你家里有关。”沈平宁笑了笑：“等你想说了，我会听的，不要勉强自己。”
“我将簪子送来给你，确实是存了想清楚的意思。但看到你这样，我改变主意了。”
她拍了拍林湘儿的肩：“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是，早点睡吧，别想太多。”
说完，沈平宁也不等林湘儿回答，直接转身。
虽然还没有恢复记忆，但这样的林湘儿，总让她觉得有些熟悉，以至于让沈平宁说出那种话。
别扭的亲子关系，被误解的父亲……
是谁？
怀揣着这样的思虑，沈平宁回到房间，来到窗前，看着天上如银钩般的弦月，低声：“如果你在，会告诉我答案吗？”
慕言非……
※
“怎么没声音了？不会死了吧。”
“一个时辰前，佟娘子还去送饭，应该没事的，都吃了。”
“那也太奇怪了，打开看看，万一真的死了，孟大人可是会摘了咱们脑袋的！”
说话间，两名看守打开铜锁，推门而入，看到床上的一团鼓包时，切了一声：“喂，起来，别装死。”
鼓包没有任何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走到床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其中一人向鼓包伸出手，准备去掀开被子。
可就在那人要碰到被子时，看守手腕一麻，下一瞬，整个人就倒飞出去，砸到另一名看守身上！
不知摔到哪里，两人顿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从床上起身，一手拎起一人衣领，然后大摇大摆向门外走。
糟了！他要逃！
然而，就在即将迈过门槛时，那人忽然停下，一抬手，两名看守便被丢出门外，摔了个大马趴。
好巧不巧，其中一人正摔在去而复返的佟娘子身前。
佟娘子抬头看向那人，只见对方向自己笑了一下，然后后退一步，把自己关回房间。
佟娘子愣了一下，行至门前，敲了敲，没有回应。
她不死心，又接连敲了好几下，终于——
“扰人清梦，会遭报应的啊。”
听到这个声音，佟娘子笑容绽开，推门而入，对着正躺在床上的人说：“方才奴还看到小少主将人丢出门，未来的大司命在这种小事上说谎可不好。”
那人笑了一下，翻了个身，面对佟娘子。
正是慕言非！
“未来的大司命？佟娘子未免太高看我了。”慕言非笑着撑起自己，靠在床头，却没有下床的意思：“我可是质子，只要师父一日不开口，我就一天不能离开琅国，怎么可能当大司命？况且……”
他故意停了一下，看了看帐顶：“如果我没记错，再过半年，应该就是司星台的预备遴选，那时才会确定真正的司星台少主。”
“所以大人托我来向您传达一句话。”佟娘子说：“——如果慕公子同意我提出的条件，我可以帮助慕公子成为未来的大司命。”
慕言非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好傲慢的说辞，玄国不是琅国，司星台不是文国公府，要是能这么容易就在司星台插入眼线，那玄帝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处心积虑想和司星台联姻了。”
佟娘子也咯咯一笑：“这嘛，谁说得准呢？”
慕言非一眯眼，翻了个身，重新背对着她：“如果没有别的事，佟娘子就请回吧，自从离开京城，我可就没有享受过白日做梦了。”
谁知，佟娘子竟直接坐在床沿，看了一会儿挂在床角的香囊，忽然：“小少主，刚才你明明可以逃，为什么不逃呢？”
慕言非：“佟娘子这话说得可不对，你们为了看住我，可没少花心思，就算我离得开房间，也离不开山门啊。”
佟娘子掩唇一笑：“小少主大可劫持奴呀。那些僧人都慈悲为怀，见奴被劫持，一定会放小少主离开。”
“之前也是，小少主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主动自投罗网被抓住，又是何苦来哉？”
慕言非想也不想直接回答：“因为累了啊。”
佟娘子愣了一下。
“你们这里吃得好，睡得好，还没人来叫我去做这做那，为什么我要走？”慕言非耸了耸肩，“官员都有休沐，我自打来了琅国可一天休息都没有。尤其是在离开京城后更是忙成一个陀螺，累了，想休息一下，不过分吧？”
说完，他直接拉过被子盖住自己，打了个哈欠：“困了，睡了，午安。”
佟娘子又坐了一会儿，听得慕言非呼吸匀慢，确认他真的睡着后，才起身离开。
她离开后不久，窗外便响起鼓声。
十八记。
十八记。
又十八记。
反复两次。
总共一百零八声鼓。
鼓声沉寂后，慕言非才睁开眼。
不逃？不，不是不逃走。
他看着窗外那弯钩月，目光深晦。
只是不愿离开罢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