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商税
公文房内，莫栩拿着一页纸，上面言简意赅地罗列了各家的生意大概，如写那王家就只写了盐五千两，铁五千两，马三十匹。
这是在林河卧室找到的，大喇喇地就压在砚台下，也不怕别人看到。
这些应当就是林河打探到的各家生意的年收。有了这些，莫栩也不至于抓瞎。
等人的空挡，莫栩便浏览了一遍，内心对林河的不爽也去了几分：“这人还算有点谱。”
不多时，公文房内就人就到齐了，总共八个人。
莫栩环顾一圈，虽然这里面大部分他都不知道名字，但也都是熟面孔，先前在王家宣旨的时候，这些人都在。
“各位请坐，来人，上茶！”
昔日在王家时，是王亦浔给莫栩林河上茶，但此时不同以往了。莫栩这一声招呼， 给在场的人点明了，他们是客，莫栩才是主。
而且，是整个洪征府之主！
公文房内只剩下了些许挪动的脚步声，众人各怀心思，只安分地寻了个位子坐下。
莫栩跟着所有人都抿了一口茶后，放下了茶杯，才进入正题，道：“今天想必各位都是为了一件事而来，我也不说旁的，我回府城也是为了这件事。”
听到莫栩这么说，在场的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只要莫栩肯谈，那就是好事，能谈总比不能谈好。
王亦浔对莫栩并无好感，也不想出这个风头。但此时最该起头的高博在那无动于衷，其他人就更无可能说话。
于是再不情愿，他也只能开口问道：“敢问王爷，从何谈起？”
莫栩把目光打向王亦浔，他对这个人印象很深刻。王家三郎嘛，洪征府年青一代的翘楚，谁家不知道王家出了个麒麟子。
“三郎问得好。从何谈起？诸位来此，肯定是想把生意继续开起来，此事我不反对，反而我还会支持。但我也有要求，那就是要接受我的管理。”
有三四个人点点头，莫栩这番话并不意外，或者说，这些本来就是应有之理。
“过去的那些我不追究，我在这里定下几点规矩，诸位看看能不能接受。能接受，咱们痛快就把事情定了，不能接受，那就再谈。咱们谈到接受为止。”
莫栩还是那副快言快语的风格，若是后世的领导都像莫栩这般，那也不会有什么文山会海的苦恼。
莫栩继续缓缓道来。
“其一，就是要交税，这点诸位想必有心理准备；其二，盐铁归为府衙，我允你们买卖，但是卖多少，卖到哪，都要经过府衙允许；其三，粮价不得哄抬，府衙会出指导价，允你等投机两成左右，再多不行；其四，你等成立一个商会，选一个可靠的人主事，日后也便于管理。”
这四点要求是莫栩深思熟虑形成，涵盖了他目前能想到的方方面面。
听完莫栩的话，众人也开始思考，这四条规矩对他们来说有几分利害。
那第三第四点倒是对他们不痛不痒。关键还在税、以及盐铁。税自然不必说，而盐铁是暴利之物，这都跟各家收入息息相关。
莫栩开出了条件，自然要把条件问清楚。一位矮胖的中年男人，便第一个起身拱手，问道：“王爷，草民雷杨，敢问王爷，这税是要如何收？”
“雷家的是吧”，莫栩反问道：“听阁下的语气，若是我这税收的不称心，是要拒缴不成？”
雷杨连忙否认：“草民绝无此意！”
王亦浔适时地打了个圆场：“王爷说笑了，朝廷的命令我们定然遵守。只是这商税确与我等干系重大，还望王爷言明。”
莫栩其实就是随口敲打一下，也不至于为难这些人。
但此时他也不着急先说这商税的收发，而是说道：“说是一定说的，但是容我先问一嘴，你们现在各家的生意这上下打点需要花费几何？”
王亦浔微微低头，眯起眼睛，心中快速盘算。
见无人应答，莫栩只好点了名：“三郎，你说说吧。”
还没等王亦浔说，莫栩又补了一句：“如果我没记错，王家去年的盐收七千两，铁器五千两，马三十匹吧，就按去年的数说说吧。”
在场的人内心震动不已，能拿到准确的数目，看来这王爷是有备而来。
而王亦浔也自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只能老实配合，才有谈判的希望。
“不敢瞒王爷，我家去岁孝敬各方的钱银大约有三千两之数。”
若马按良马一百五十两一匹来算，去岁王家总收有一万六千五百两，哪怕按五成利来算，也不过八千两有余，三千两的数目就已经超过三成了。
实际上，很可能要分出总利润的三至四成。
莫栩知道这些世家背后都有门路，只是了解情况后，内心不免微讶：“胃口不小啊。”
不过也好，那些人越贪，反倒能显出他的慷慨。
此时莫栩也不再遮遮掩掩，痛快地把所有条件都和盘托出。
“我可以向诸位允诺，你们的生意，原来怎么卖多少，往后依然能做多少。但商税的话，不照以前那么收。诸位听好，我这新的办法叫累进税，以你们各家年利的总额来决定收多少。
“年利五百两以下的小打小闹，我分文不收。超过五百两的，我收超过部分的一成；超过五千两的，我收超出部分的两成；超过万两的，我收超出部分的三成；超过两万两的，我收四成；超四万两的，我收五成。
“简单来说，就是买卖做的越多，收的越多，买卖做的越少，收的越少。日后你们只管做生意，只要老实交税，我保你们生意无阻。”
诸位世家的老爷虽然没有亲自做生意，但多少也是在生意场里混。莫栩话音一落，不少人顷刻间就盘算出来，这种税收比起如今他们各自的门路，都“实惠”了不少。
各家目前的生意多的像王家，每年利有万两了不得了，按这个收法，每年支出不到两千两。
众人私下里眼神交汇，都十分意动。
高博起身，有点激动道：“王爷此举好！我高家同意按王爷的法子做生意。”
有了高博带头，诸位世家也连忙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王爷此法高明！”
“朝廷统管本就是应有之义，只恨王爷没有早来洪征府。”
唯独王亦浔还在愣神，似乎是在思考。先前土地税时，他们就被莫栩摆了一道，现如今莫栩又是抛出一个看似有利的条件，殊不知里面又会有什么坑。
其实王亦浔这次就有点想岔了，莫栩这回倒是没有刻意挖坑。
这个税制在后世其实很常见，叫做超额累进税率。现阶段对莫栩和世家来说是双赢，惟有到了以后，当各家生意越做越大的时候，这税法才能显出威力来。
见王亦浔出神，莫栩提醒一句：“三郎可还有异议？”
王亦浔思来想去，也只觉得这个收法并没有什么不妥。只要莫栩确能保证让他们的生意如常做下去，各家的负担反倒是轻了。
难不成这买卖还能做到年利四五万两不成？
王亦浔拱拱手：“王爷见谅，小人愚笨故而思索良久。我王家自然也是同意王爷的安排。”
最要紧的事谈妥了，剩下的便顺利了。
如今流民横行，粮食利润也不低，但在这件事上莫栩态度很强硬，何况还给各家留下了两成利的空间，众人也只能屈服。
而商会的事，也顺水推舟地成立了，名字是莫栩所起，就叫丹心商会。众人推举的商会会长，不出意外地落到了高博的身上。
这次世家来面见莫栩，从谈话开始到结束也不过半个时辰，不少人担心来之前还担心谈不妥，甚至府衙内武力胁迫什么的，都没有。
反而，莫栩开出了服众的条件。这也让世家的这几位家主内心又对莫栩和朝廷多了几分好感。
他们再迈出府衙的大门时，都不免滋长出一点敬畏。此地虽显破败，却已是真正的朝廷衙门。
这是在林河卧室找到的，大喇喇地就压在砚台下，也不怕别人看到。
这些应当就是林河打探到的各家生意的年收。有了这些，莫栩也不至于抓瞎。
等人的空挡，莫栩便浏览了一遍，内心对林河的不爽也去了几分：“这人还算有点谱。”
不多时，公文房内就人就到齐了，总共八个人。
莫栩环顾一圈，虽然这里面大部分他都不知道名字，但也都是熟面孔，先前在王家宣旨的时候，这些人都在。
“各位请坐，来人，上茶！”
昔日在王家时，是王亦浔给莫栩林河上茶，但此时不同以往了。莫栩这一声招呼， 给在场的人点明了，他们是客，莫栩才是主。
而且，是整个洪征府之主！
公文房内只剩下了些许挪动的脚步声，众人各怀心思，只安分地寻了个位子坐下。
莫栩跟着所有人都抿了一口茶后，放下了茶杯，才进入正题，道：“今天想必各位都是为了一件事而来，我也不说旁的，我回府城也是为了这件事。”
听到莫栩这么说，在场的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只要莫栩肯谈，那就是好事，能谈总比不能谈好。
王亦浔对莫栩并无好感，也不想出这个风头。但此时最该起头的高博在那无动于衷，其他人就更无可能说话。
于是再不情愿，他也只能开口问道：“敢问王爷，从何谈起？”
莫栩把目光打向王亦浔，他对这个人印象很深刻。王家三郎嘛，洪征府年青一代的翘楚，谁家不知道王家出了个麒麟子。
“三郎问得好。从何谈起？诸位来此，肯定是想把生意继续开起来，此事我不反对，反而我还会支持。但我也有要求，那就是要接受我的管理。”
有三四个人点点头，莫栩这番话并不意外，或者说，这些本来就是应有之理。
“过去的那些我不追究，我在这里定下几点规矩，诸位看看能不能接受。能接受，咱们痛快就把事情定了，不能接受，那就再谈。咱们谈到接受为止。”
莫栩还是那副快言快语的风格，若是后世的领导都像莫栩这般，那也不会有什么文山会海的苦恼。
莫栩继续缓缓道来。
“其一，就是要交税，这点诸位想必有心理准备；其二，盐铁归为府衙，我允你们买卖，但是卖多少，卖到哪，都要经过府衙允许；其三，粮价不得哄抬，府衙会出指导价，允你等投机两成左右，再多不行；其四，你等成立一个商会，选一个可靠的人主事，日后也便于管理。”
这四点要求是莫栩深思熟虑形成，涵盖了他目前能想到的方方面面。
听完莫栩的话，众人也开始思考，这四条规矩对他们来说有几分利害。
那第三第四点倒是对他们不痛不痒。关键还在税、以及盐铁。税自然不必说，而盐铁是暴利之物，这都跟各家收入息息相关。
莫栩开出了条件，自然要把条件问清楚。一位矮胖的中年男人，便第一个起身拱手，问道：“王爷，草民雷杨，敢问王爷，这税是要如何收？”
“雷家的是吧”，莫栩反问道：“听阁下的语气，若是我这税收的不称心，是要拒缴不成？”
雷杨连忙否认：“草民绝无此意！”
王亦浔适时地打了个圆场：“王爷说笑了，朝廷的命令我们定然遵守。只是这商税确与我等干系重大，还望王爷言明。”
莫栩其实就是随口敲打一下，也不至于为难这些人。
但此时他也不着急先说这商税的收发，而是说道：“说是一定说的，但是容我先问一嘴，你们现在各家的生意这上下打点需要花费几何？”
王亦浔微微低头，眯起眼睛，心中快速盘算。
见无人应答，莫栩只好点了名：“三郎，你说说吧。”
还没等王亦浔说，莫栩又补了一句：“如果我没记错，王家去年的盐收七千两，铁器五千两，马三十匹吧，就按去年的数说说吧。”
在场的人内心震动不已，能拿到准确的数目，看来这王爷是有备而来。
而王亦浔也自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只能老实配合，才有谈判的希望。
“不敢瞒王爷，我家去岁孝敬各方的钱银大约有三千两之数。”
若马按良马一百五十两一匹来算，去岁王家总收有一万六千五百两，哪怕按五成利来算，也不过八千两有余，三千两的数目就已经超过三成了。
实际上，很可能要分出总利润的三至四成。
莫栩知道这些世家背后都有门路，只是了解情况后，内心不免微讶：“胃口不小啊。”
不过也好，那些人越贪，反倒能显出他的慷慨。
此时莫栩也不再遮遮掩掩，痛快地把所有条件都和盘托出。
“我可以向诸位允诺，你们的生意，原来怎么卖多少，往后依然能做多少。但商税的话，不照以前那么收。诸位听好，我这新的办法叫累进税，以你们各家年利的总额来决定收多少。
“年利五百两以下的小打小闹，我分文不收。超过五百两的，我收超过部分的一成；超过五千两的，我收超出部分的两成；超过万两的，我收超出部分的三成；超过两万两的，我收四成；超四万两的，我收五成。
“简单来说，就是买卖做的越多，收的越多，买卖做的越少，收的越少。日后你们只管做生意，只要老实交税，我保你们生意无阻。”
诸位世家的老爷虽然没有亲自做生意，但多少也是在生意场里混。莫栩话音一落，不少人顷刻间就盘算出来，这种税收比起如今他们各自的门路，都“实惠”了不少。
各家目前的生意多的像王家，每年利有万两了不得了，按这个收法，每年支出不到两千两。
众人私下里眼神交汇，都十分意动。
高博起身，有点激动道：“王爷此举好！我高家同意按王爷的法子做生意。”
有了高博带头，诸位世家也连忙七嘴八舌地附和起来。
“王爷此法高明！”
“朝廷统管本就是应有之义，只恨王爷没有早来洪征府。”
唯独王亦浔还在愣神，似乎是在思考。先前土地税时，他们就被莫栩摆了一道，现如今莫栩又是抛出一个看似有利的条件，殊不知里面又会有什么坑。
其实王亦浔这次就有点想岔了，莫栩这回倒是没有刻意挖坑。
这个税制在后世其实很常见，叫做超额累进税率。现阶段对莫栩和世家来说是双赢，惟有到了以后，当各家生意越做越大的时候，这税法才能显出威力来。
见王亦浔出神，莫栩提醒一句：“三郎可还有异议？”
王亦浔思来想去，也只觉得这个收法并没有什么不妥。只要莫栩确能保证让他们的生意如常做下去，各家的负担反倒是轻了。
难不成这买卖还能做到年利四五万两不成？
王亦浔拱拱手：“王爷见谅，小人愚笨故而思索良久。我王家自然也是同意王爷的安排。”
最要紧的事谈妥了，剩下的便顺利了。
如今流民横行，粮食利润也不低，但在这件事上莫栩态度很强硬，何况还给各家留下了两成利的空间，众人也只能屈服。
而商会的事，也顺水推舟地成立了，名字是莫栩所起，就叫丹心商会。众人推举的商会会长，不出意外地落到了高博的身上。
这次世家来面见莫栩，从谈话开始到结束也不过半个时辰，不少人担心来之前还担心谈不妥，甚至府衙内武力胁迫什么的，都没有。
反而，莫栩开出了服众的条件。这也让世家的这几位家主内心又对莫栩和朝廷多了几分好感。
他们再迈出府衙的大门时，都不免滋长出一点敬畏。此地虽显破败，却已是真正的朝廷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