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刀

莫栩和清卓洗漱后,一起来到了平时吃朝食的县衙后厅。令人意外的是,林河居然来了沧南县,此时明阳一脸兴奋地跟着林河说话,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都在开怀大笑。

  见到了莫栩,林河热情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啊。”

  不是让这人在洪征府镇着吗,怎么还跑过来了。莫栩有点不爽,道:“你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林河一挑眉毛,道:“凌晨来的,那些世家想见你想的不行,巴不得争着抢着来上贡,我这不得来跟你请示请示。放心,我今天就回去。”

  莫栩微微皱眉,道:“你就不怕一离开,他们又生事?”

  “谁敢?”林河颇带意味地笑了笑:“都解决了。”

  莫栩心领神会,轻启朱唇,道:“杀了?”

  林河仔细端详莫栩的表情,没从上面看出什么生气或者前天晚上那让他心悸的疏离感,才放下了心,道:“杀了。当街问斩。”

  其实世家臣服对他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来沧南县,主要还是为了确认小王爷的情绪。如今看来,好像莫栩是想通了。

  莫栩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林河也没有继续说,而是话题一转,说道:“听说你昨晚撒酒疯了?搞得沸沸扬扬的。”

  明阳睡得早,错过了昨晚的鸡飞狗跳,听到这个倒是来劲了,好奇道:“莫栩哥哥撒酒疯?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莫栩老脸一红,说道:“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就是喝多了瞎走。哪有发酒疯。”

  说话间,伏良弼和做饭的婆子先后来到,婆子端着热粥过来。他们便停止闲聊,准备一道吃一顿热乎的早点。

  颜沧姗姗来迟,一来就仔细打量着正在喝粥的莫栩。莫栩想装作视若无睹,可是颜沧的目光有点灼热,他出了神,不小心咽下一口温热的粥,从喉咙口一路烫到胃里。

  这下浑身上下都像是在冒热气了。

  明阳招呼颜沧,道:“哥,你怎么这么晚,快喝粥。”

  颜沧这才收回目光,就近坐了下来。坐下后,他眼尖地注意到多了一个人,是林河。

  林河也察觉到颜沧带着一点探究看着他,他内心不解,只是也点点下巴,算作回应。

  吃了一会,林河才发现桌上只有明阳在跟他说着话。其他人也就罢了,可莫栩不是那种寡言之人,至少不会这么专心地对付这白粥,仿佛比读书还认真。

  好像是从颜沧来了之后,莫栩才缄默不语。他敏锐地察觉到这颜沧和莫栩之间的氛围不太对,不像矛盾,倒像是刻意装出来的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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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比起前几日,算是闲暇很多。离北运粮的辎重队还没到,而许弈安迁来的最后一批流民亦是要明日才到。

  众人吃完早点,议了一会事之后便各自散开。

  莫栩和伏良弼拿着草案跟同样刚到沧南县没多久的伊恒商量着分地的细节。颜沧则跟着离北的官员继续外出考察来日迁徙的路线。汇报完世家情况的林河无所事事,被明阳缠着去四处走走。

  林河也是个爱玩的人,比起其他人,林河这位哥哥更对明阳的胃口,明阳总觉得跟林河一起相处最是痛快,其他的哥哥都稍显正经肃穆了些。在其他人都在忙碌正事时,两人去外边疯玩了大半天,直到下午接近傍晚时才回到县衙。

  离开沧南县前,林河找了个机会去了一趟颜沧的屋子。多年龙武卫刺探情报的直觉告诉他,莫栩情绪的缓和也许跟颜沧有关。

  颜沧也刚回来没多久,开门见到林河时,没有些许欢迎之感,冷冷问道:“你找我?”

  林河笑嘻嘻地进了屋子,四处打量了一番,道:“没什么事,就是知会你一声,我借你的兵干了点粗活。”

  颜沧不知道这位不速之客搞什么把戏,淡淡道:“此事我已知晓。”

  林河故作惊讶地问道:“不会是小王爷跟你说的吧?”

  颜沧顿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林河这么问,但也马上否认道:“不是。”

  林河撇撇嘴,嘲弄道:“得了吧,他昨晚来找你了是吧,林爷我火眼金睛,瞒不住我。”

  颜沧没承认也没否认,依然是那副清冷的模样看着林河。

  林河也不在意,找了个凳子大马金刀地坐下,而后“啧”了一声:“奇怪啊,他还真找了你。”

  颜沧终于忍不住,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河随意转了转桌上的茶杯,又问道:“他说什么了?说我坏话了吗?”

  颜沧也懒得揣摩这位的心思,不耐地回了句:“没说,他说你没有错。”

  “是么?”林河有点意外,不过颜沧也不像是会安慰他的样子,他便信了:“那你呢?你不会觉得我错了吧?”

  颜沧对上了林河的视线,语气有些嫌恶:“你有错。”

  林河勾起嘴角,带着一些嘲讽:“哟呵,这可不像你说出来的话,你不会道貌岸然地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吧?别装了,你一位跟安北府斗跟外虏斗的将军,不可能也是什么道德君子吧。我杀人,是为了告诉他,他可以养出什么仁慈的名声,但不能真的仁慈。若他是个闲散王爷或者翰林院里读书的清贵,那可以这么干干净净地过。但他不是,皇帝要他在这北边成为国家柱石,他不配仁慈。当然,你也不配。”

  颜沧的的脸上没有表情,但林河从他那棱角分明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怒意,他听见颜沧缓缓开口。

  “我并非说杀人有错,错的是你逼他杀人。戾气伤人,仁心伤己。可也有人教过我,这世间爬到最后终归是要留住一分佛心,否则跟恶鬼无异。若我是你,我便做他的刀,我只会助他杀人,而不会逼他。”

  “他的刀......”林河低语,心中暗忖:“我是刀,但不是他的刀。”

  他目光闪烁,也没有反驳,在原地若有所思,而后才起身道:“打扰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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