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对吗？
夜色悄然笼罩着整个洪征府，本该是宴会之后缱绻的休息时刻，却因莫栩的失踪鸡飞狗跳起来。
清卓找完伏良弼后，伏老本来喝得微醺的酒意瞬间清醒：“快，你再去找陈知县，派人一起去找！”
颜沧也在找着莫栩。这县衙就这么大，一个醉鬼应该走不远，可是他饶了一圈都没发现有人瞎逛的踪影。
他边走边想着，先前清卓说莫栩不见之前一直念叨着他和王德竣。
在清卓来之前，王德竣跟他说的事情的确跟莫栩有关。
是洪征府的事情，王德竣汇报了莫栩借了离北驻扎的军队血洗熊家，震慑诸世家的事情。而且就在今日午时，熊家父子已经认罪伏法，当街问斩。
颜沧当时只是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
他帮着莫栩在洪征府搭台子唱这出戏的时候，就想到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出，借着离北的兵强势镇压这个做法在他看来，很有手段。如果是他处在莫栩这个位置，他也会这么做，而且可能做的更绝。
这是最正确最合适的决策，自古利益之争就难免流血，难道能指望那些人平白无故就让利给这些百姓吗？但是放在莫栩身上，他总觉得有一丝别扭，尤其是在今天见面之后，这种感觉尤甚。
颜沧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就好像心底总是认定莫栩会跳出一些既定的框架，可是莫栩却没有做到。他难免有一些失望，随即他又觉得这失望来的莫名其妙，莫栩做出了最符合利益的抉择，不应该是赞赏才对吗？
他向来不擅长这般小儿女姿态般地去捕捉心底的千头万绪，所以他很讨厌此时内心的纠结感。又找了一会，他维持不住平时的冷静，内心有点烦躁：“算了，让他们自己人找吧。”
掉头回房的一刹那，颜沧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难道是要找我说点什么？”
心生预感的他脚步一动，三步并作两步回往房间。
-
县衙给颜沧准备的屋子很大，还带了一个小院子。
此时，院子侧门边上，有一道人影就盘坐在青石台阶上。
这人就是莫栩，他从房间出来后凭着模糊的印象直奔颜沧的屋子，但是等他到了这里后，晕晕乎乎的，似乎忘了自己的目的，就这么坐在这对着远处的景色发呆。
晚风吹过，似乎把他的思绪跟十步外的树影一起吹的微微晃动，在夜色中荡出一点不知名的情绪。更远处也是在光和影之间流转，只是到底是晚上，目光所及大半都是浓重的黑，月光和星光只在墨色之中时不时地撕开裂隙，照亮方寸之地。
但是，如此微弱执着的亮，才能在黑夜中更吸引人，不是吗？
轻微的脚步声摩挲着砖面，在这稍显安静的一隅里显得格外清晰，把在这发呆的小醉鬼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莫栩没有动，任凭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近在咫尺时，他们借着月光互相看清了对方。
方才颜沧一进到院子里就注意到了那边的人影，等走近了，见到那熟悉的蓝色袍子，不是莫栩又是谁。看来还真是灯下黑，这人一点也没藏，只是方才他下意识地出去寻，才没看到要找的人可能就在自己院子里。
莫栩头上的束冠有点凌乱，衣服被月光镀上了一点淡金，整个人仿佛都被罩在朦胧的光晕下，显得有点落寞和可怜。
颜沧隔着两步距离，居高临下看着莫栩，问道：“你怎么在这？”
“颜沧！”
莫栩说完，挣扎着起了身，只是身形摇摇晃晃，似乎站不稳的样子。
颜沧见状只好去扶住他，莫栩顺势死死抓住了颜沧的衣角，然后嫣然一笑：“我抓到你了！”
这人笑起来如芝兰玉树，如朗月入怀，只是语气动作都带着醉意。看来果真如清卓说的，这人醉了，而且是醉的不轻。
颜沧懒得跟醉鬼计较，扶着莫栩坐下，两人就在石阶上并排坐着。
“你找我？”他问完就觉得有点后悔，一个醉鬼能问出点什么。
“对呀。”莫栩认真点头，然后又想说点什么，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刚才他在那边坐了很久，地面已经被体温同化，如今在隔了两步的石阶上被冰凉一激，自然觉得寒冷。他下意识朝着颜沧那边紧贴了一分，两人腿靠着腿，这才觉得暖和了一点。
“回房间。”颜沧欲拉着莫栩回房，只是扯不动莫栩。他也不敢使蛮力，只好又作罢。
北边比中原要冷得多，如今虽然是三月，夜晚依然是带着挥不去的冷意。颜沧无奈，解下自己的外袍套在这醉鬼身上，免得这人醉酒吹风受了风寒。
莫栩重新坐好，又重复地用笃定的语气说了一遍：“我找你。”
颜沧想到自己方才的念头，也不管醉着的莫栩还能有几分清明，问道：“你找我，是不是要说点什么？”
“对呀”，莫栩偏过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颜沧：“不找你说话，我找你做什么？喝酒吗？我不想喝了，酒不好喝。”
颜沧一时语塞，这人说话带着点傻气，可偏偏自己好像还被问倒。他把话题继续引回去，道：“想说什么，说吧。”
莫栩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直到颜沧都有点怀疑他会不会睡过去了的时候，他才问道：“你会不会讨厌我？”
颜沧一愣，但是立马明白了莫栩的意思，知道莫栩在说什么。两人在这时候很神奇地心有灵犀合上了谈话的节奏。他答道：“不会。”
“真的吗？”莫栩抬起头，有点自暴自弃的说着：“王德竣没跟你说吗？我在洪征府杀了人，杀了很多人……”
颜沧打断了莫栩，道：“他说过了。”
“那……”莫栩似乎不太相信，又很难过地说道：“你不会觉得过分吗？我回想起来都觉得过分。他们很多人其实不应该死，至少不该为这种事而死。他们成为了我跟世家斗争牺牲的工具。”
颜沧感受着莫栩的难过，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先前的异样感。这才对，这才像他认识的莫栩。那人对善恶生死有超出常人的敬畏，所以他才会觉得莫栩不会做出血洗熊府这种带着点枭雄做派的事情。
但是怎么说，莫栩做都做了，现在说这些多少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嫌疑。
他想了想还是安慰道：“在其位谋其事，换做我是你，恐怕也只能这么做。”
“那你觉得这么杀人，对吗？”
清卓找完伏良弼后，伏老本来喝得微醺的酒意瞬间清醒：“快，你再去找陈知县，派人一起去找！”
颜沧也在找着莫栩。这县衙就这么大，一个醉鬼应该走不远，可是他饶了一圈都没发现有人瞎逛的踪影。
他边走边想着，先前清卓说莫栩不见之前一直念叨着他和王德竣。
在清卓来之前，王德竣跟他说的事情的确跟莫栩有关。
是洪征府的事情，王德竣汇报了莫栩借了离北驻扎的军队血洗熊家，震慑诸世家的事情。而且就在今日午时，熊家父子已经认罪伏法，当街问斩。
颜沧当时只是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
他帮着莫栩在洪征府搭台子唱这出戏的时候，就想到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出，借着离北的兵强势镇压这个做法在他看来，很有手段。如果是他处在莫栩这个位置，他也会这么做，而且可能做的更绝。
这是最正确最合适的决策，自古利益之争就难免流血，难道能指望那些人平白无故就让利给这些百姓吗？但是放在莫栩身上，他总觉得有一丝别扭，尤其是在今天见面之后，这种感觉尤甚。
颜沧说不出来这种感觉，就好像心底总是认定莫栩会跳出一些既定的框架，可是莫栩却没有做到。他难免有一些失望，随即他又觉得这失望来的莫名其妙，莫栩做出了最符合利益的抉择，不应该是赞赏才对吗？
他向来不擅长这般小儿女姿态般地去捕捉心底的千头万绪，所以他很讨厌此时内心的纠结感。又找了一会，他维持不住平时的冷静，内心有点烦躁：“算了，让他们自己人找吧。”
掉头回房的一刹那，颜沧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他难道是要找我说点什么？”
心生预感的他脚步一动，三步并作两步回往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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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给颜沧准备的屋子很大，还带了一个小院子。
此时，院子侧门边上，有一道人影就盘坐在青石台阶上。
这人就是莫栩，他从房间出来后凭着模糊的印象直奔颜沧的屋子，但是等他到了这里后，晕晕乎乎的，似乎忘了自己的目的，就这么坐在这对着远处的景色发呆。
晚风吹过，似乎把他的思绪跟十步外的树影一起吹的微微晃动，在夜色中荡出一点不知名的情绪。更远处也是在光和影之间流转，只是到底是晚上，目光所及大半都是浓重的黑，月光和星光只在墨色之中时不时地撕开裂隙，照亮方寸之地。
但是，如此微弱执着的亮，才能在黑夜中更吸引人，不是吗？
轻微的脚步声摩挲着砖面，在这稍显安静的一隅里显得格外清晰，把在这发呆的小醉鬼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莫栩没有动，任凭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近在咫尺时，他们借着月光互相看清了对方。
方才颜沧一进到院子里就注意到了那边的人影，等走近了，见到那熟悉的蓝色袍子，不是莫栩又是谁。看来还真是灯下黑，这人一点也没藏，只是方才他下意识地出去寻，才没看到要找的人可能就在自己院子里。
莫栩头上的束冠有点凌乱，衣服被月光镀上了一点淡金，整个人仿佛都被罩在朦胧的光晕下，显得有点落寞和可怜。
颜沧隔着两步距离，居高临下看着莫栩，问道：“你怎么在这？”
“颜沧！”
莫栩说完，挣扎着起了身，只是身形摇摇晃晃，似乎站不稳的样子。
颜沧见状只好去扶住他，莫栩顺势死死抓住了颜沧的衣角，然后嫣然一笑：“我抓到你了！”
这人笑起来如芝兰玉树，如朗月入怀，只是语气动作都带着醉意。看来果真如清卓说的，这人醉了，而且是醉的不轻。
颜沧懒得跟醉鬼计较，扶着莫栩坐下，两人就在石阶上并排坐着。
“你找我？”他问完就觉得有点后悔，一个醉鬼能问出点什么。
“对呀。”莫栩认真点头，然后又想说点什么，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刚才他在那边坐了很久，地面已经被体温同化，如今在隔了两步的石阶上被冰凉一激，自然觉得寒冷。他下意识朝着颜沧那边紧贴了一分，两人腿靠着腿，这才觉得暖和了一点。
“回房间。”颜沧欲拉着莫栩回房，只是扯不动莫栩。他也不敢使蛮力，只好又作罢。
北边比中原要冷得多，如今虽然是三月，夜晚依然是带着挥不去的冷意。颜沧无奈，解下自己的外袍套在这醉鬼身上，免得这人醉酒吹风受了风寒。
莫栩重新坐好，又重复地用笃定的语气说了一遍：“我找你。”
颜沧想到自己方才的念头，也不管醉着的莫栩还能有几分清明，问道：“你找我，是不是要说点什么？”
“对呀”，莫栩偏过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颜沧：“不找你说话，我找你做什么？喝酒吗？我不想喝了，酒不好喝。”
颜沧一时语塞，这人说话带着点傻气，可偏偏自己好像还被问倒。他把话题继续引回去，道：“想说什么，说吧。”
莫栩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直到颜沧都有点怀疑他会不会睡过去了的时候，他才问道：“你会不会讨厌我？”
颜沧一愣，但是立马明白了莫栩的意思，知道莫栩在说什么。两人在这时候很神奇地心有灵犀合上了谈话的节奏。他答道：“不会。”
“真的吗？”莫栩抬起头，有点自暴自弃的说着：“王德竣没跟你说吗？我在洪征府杀了人，杀了很多人……”
颜沧打断了莫栩，道：“他说过了。”
“那……”莫栩似乎不太相信，又很难过地说道：“你不会觉得过分吗？我回想起来都觉得过分。他们很多人其实不应该死，至少不该为这种事而死。他们成为了我跟世家斗争牺牲的工具。”
颜沧感受着莫栩的难过，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先前的异样感。这才对，这才像他认识的莫栩。那人对善恶生死有超出常人的敬畏，所以他才会觉得莫栩不会做出血洗熊府这种带着点枭雄做派的事情。
但是怎么说，莫栩做都做了，现在说这些多少有点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嫌疑。
他想了想还是安慰道：“在其位谋其事，换做我是你，恐怕也只能这么做。”
“那你觉得这么杀人，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