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花
5
甘阳回到公司之后，仍旧拜托我帮他整理资料。
他曾笑着问我要不要考虑去他公司任职。
“白露，其实你很聪明。我让你帮忙整理的资料，以前助手只是单纯进行一个简单的分类，有时候甚至还会因为对案件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误归或漏归档案。”
“但你不一样，你最后交给我的档案都有你自己的思考，一些与案件实质无关的烟雾弹你完全能分辨出来，将其剔除。而有关联的部分都被你整理在了一起，让我有了很多的灵感。”
甘阳越说越高兴。
“白露，你有没有想过来我们公司？从我的助手做起。”
他敲了敲自己的腿。
“你看，当年我是个残废，公司也肯要我。他们一定也会为你的聪明才智买单。”
但我拒绝了。
我瑟缩着身子，不安地看着地面，不敢抬头。
见我这样，他没有勉强。
于是我私下为他提供资料，成为《悬案将明》的编外人员。
每个月甘阳自己给我开四千的工资。
就像是他的腿伤于他和徐可佳之间的关系一样，这份工作成为了我们两人相处的纽带。
我很珍惜，因此不遗余力地去完成这份工作。
渐渐也爱上了这种感觉。
这让我感觉到自己的价值。
让我觉得自己不再是对社会无用、对众人有害的垃圾。
次日，警方再次对我提审。
“《悬案将明》第六十期开始，之后的每一期最后都会有一行小字——感谢助手：天光。我们查了，公司里没有叫天光的人。”程锐看着我。
我很不习惯这样直白的视线，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想要找个阴暗的地方躲起来。
“天光是甘阳给我取的笔名。”
甘阳说，总有一日，我一定可以走出黑暗，得见天光。
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可就连甘阳也已经离去了呀！
田惠看出来我的不适，将灯光调暗了一些。
“你说的那几期文章我们查过了。”
“三期，分为上中下三部分，其中涉及三名死者。由于死者的社会背景、死亡原因、遇害地点等因素大相庭径。因此，警方当时并未将三者的死亡联系在一起。”
说到这里，田惠停顿了一下。
“但甘阳认为这三条人命都是被同一人所害。”
“他在七十一期还在洋洋洒洒近千字以你找到的资料为佐证，阐述自己的这一观点。”
“然而到七十二期最后收尾，却突然推翻了先前所有的推断，模棱两可地得出三者或许并无关联的结论。”
田惠说完，程锐急忙问道：“为什么？”
他的语气很兴奋，似乎觉得自己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与他完全相反的，我想起发表第七十二期文章的前两天，甘阳那一脸灰败的表情。
于是我也突觉悲伤起来。
所有的资料都是我整理的，包括之前警方没有发现的，三名死者最大的一个共通点。
“他们都曾经是可佳的男朋友。”甘阳看着眼前的证据。
死者游光与徐可佳一同出现过的游戏厅，有情侣合照拍到了游光以及徐可佳的一小部分侧脸。
这张只露出四分之一的侧脸，我认得出来，甘阳一定比我更加熟悉。
死者曾醇达曾在社交网站发过的动态：许是天晴，可爱可怜可珍，家中玫瑰大放异彩。首字暗藏徐可佳之名。
死者白朔的遗物中，有一瓶小小的古龙香水。那是很小众的一款，是徐可佳的最爱。
此刻甘阳的身上还散发着同样的香味。
还有好多好多，零零碎碎指向徐可佳的线索。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甘阳抱着头，语气埋怨又痛苦。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发脾气。
“对不起。”我轻声说。
对不起啊甘阳。当我发现这些线索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兴奋，多愉快。
原来你的太阳也有阴暗的一面，原来你珍视不已的玫瑰在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与我一般散发着恶臭。
我报复性地将所有的证据摊开在你面前，让你不得不面对。
这样的话，你就能多分出一点视线在我身上了吧。
我沾沾自喜地想。
可是，想到最后甘阳倒在血泊里残缺可怜的模样。
如果知道你会做出那样的选择，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逼你。
审讯室内，我泪流满面。
6
在我颠颠倒倒的叙述中，警方拼凑出了一部分真相。
那晚甘阳约我在沙滩，他说他去找了徐可佳。
“我知道不应该，可我忍不住，我想要她亲口否认说这些都不关她的事。”
可是徐可佳说不出否认的话，她抱着甘阳痛哭流涕，求他不要把他的发现公之于众。
“我不是故意的，阿阳。是他们逼我！”徐可佳哭得甘阳心都碎了。
他动摇了。
他写这些文章，最享受的就是拨开迷雾露出真相的时刻。
然而在徐可佳再三保证不会再犯之后，甘阳选择将所有的资料付之一炬。
那一晚，我与甘阳一同盯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堆。
到那时，事情还没有超出预期，我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当晚葬身火海的不只是徐可佳肮脏的过去，还有甘阳。
他的尊严、人格、以及赖之以行走世间的人生信条全都化成了灰，只剩下躯壳。
“没有人不喜欢徐可佳。”我缓缓开口，声音干涩。
“她就像一个巨大的光源，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光源的尽头，等着他们的却是一张残忍的捕捉网。”我眼神幽幽，像是看见了那张网嗜血的时刻。
程锐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本来对一个男人很喜欢，但只要在一起之后就厌烦得很，又甩不掉，怎么办呢。”
“这是徐可佳在社交网站上面用小号发布的动态。”我把ID写在了纸上，推给程锐。
有了我的供述，警方连夜成立了专案小组，将先前毫不相干的三个案子与贾康胜被杀案并案调查。
就像一件毛衣，一旦有了一截线头，通过它抽丝剥茧，警方很快就查清了事实。
山上失足而死的游光，他与徐可佳约好两人从山脚不同的方向出发，若是游光先到达山顶，徐可佳便同意他的求婚。
然而可怜的游光还没等爬到山顶，在山腰上歇息喝水的时候便被早就走捷径藏在暗处的徐可佳推了下去。
还有溺水而亡的曾醇达。
他原本就十分热爱游泳，徐可佳将他带到一处偏远的水域，温言软语相劝，说想看看他的本领是不是真的那么强。
在心上人的注视下，曾醇达肾上激素飙升，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浪潮汹涌。
“我站在岸边，看着翻涌的潮水，就只是潮水。”徐可佳的小号上写道。
最后，是在家中自杀的白朔。
程锐气势汹汹，忽然将一叠资料拍在桌上。
“第三个死者，白朔，他是你的亲生哥哥，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有提过？”
终于，他找到了我和徐可佳的关联。
“徐可佳教唆你哥哥自杀，你不可能不知道。白露，你从一开始就认识徐可佳！”
甘阳回到公司之后，仍旧拜托我帮他整理资料。
他曾笑着问我要不要考虑去他公司任职。
“白露，其实你很聪明。我让你帮忙整理的资料，以前助手只是单纯进行一个简单的分类，有时候甚至还会因为对案件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误归或漏归档案。”
“但你不一样，你最后交给我的档案都有你自己的思考，一些与案件实质无关的烟雾弹你完全能分辨出来，将其剔除。而有关联的部分都被你整理在了一起，让我有了很多的灵感。”
甘阳越说越高兴。
“白露，你有没有想过来我们公司？从我的助手做起。”
他敲了敲自己的腿。
“你看，当年我是个残废，公司也肯要我。他们一定也会为你的聪明才智买单。”
但我拒绝了。
我瑟缩着身子，不安地看着地面，不敢抬头。
见我这样，他没有勉强。
于是我私下为他提供资料，成为《悬案将明》的编外人员。
每个月甘阳自己给我开四千的工资。
就像是他的腿伤于他和徐可佳之间的关系一样，这份工作成为了我们两人相处的纽带。
我很珍惜，因此不遗余力地去完成这份工作。
渐渐也爱上了这种感觉。
这让我感觉到自己的价值。
让我觉得自己不再是对社会无用、对众人有害的垃圾。
次日，警方再次对我提审。
“《悬案将明》第六十期开始，之后的每一期最后都会有一行小字——感谢助手：天光。我们查了，公司里没有叫天光的人。”程锐看着我。
我很不习惯这样直白的视线，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想要找个阴暗的地方躲起来。
“天光是甘阳给我取的笔名。”
甘阳说，总有一日，我一定可以走出黑暗，得见天光。
真的会有那一天吗？
可就连甘阳也已经离去了呀！
田惠看出来我的不适，将灯光调暗了一些。
“你说的那几期文章我们查过了。”
“三期，分为上中下三部分，其中涉及三名死者。由于死者的社会背景、死亡原因、遇害地点等因素大相庭径。因此，警方当时并未将三者的死亡联系在一起。”
说到这里，田惠停顿了一下。
“但甘阳认为这三条人命都是被同一人所害。”
“他在七十一期还在洋洋洒洒近千字以你找到的资料为佐证，阐述自己的这一观点。”
“然而到七十二期最后收尾，却突然推翻了先前所有的推断，模棱两可地得出三者或许并无关联的结论。”
田惠说完，程锐急忙问道：“为什么？”
他的语气很兴奋，似乎觉得自己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与他完全相反的，我想起发表第七十二期文章的前两天，甘阳那一脸灰败的表情。
于是我也突觉悲伤起来。
所有的资料都是我整理的，包括之前警方没有发现的，三名死者最大的一个共通点。
“他们都曾经是可佳的男朋友。”甘阳看着眼前的证据。
死者游光与徐可佳一同出现过的游戏厅，有情侣合照拍到了游光以及徐可佳的一小部分侧脸。
这张只露出四分之一的侧脸，我认得出来，甘阳一定比我更加熟悉。
死者曾醇达曾在社交网站发过的动态：许是天晴，可爱可怜可珍，家中玫瑰大放异彩。首字暗藏徐可佳之名。
死者白朔的遗物中，有一瓶小小的古龙香水。那是很小众的一款，是徐可佳的最爱。
此刻甘阳的身上还散发着同样的香味。
还有好多好多，零零碎碎指向徐可佳的线索。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甘阳抱着头，语气埋怨又痛苦。
那是他第一次对我发脾气。
“对不起。”我轻声说。
对不起啊甘阳。当我发现这些线索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兴奋，多愉快。
原来你的太阳也有阴暗的一面，原来你珍视不已的玫瑰在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与我一般散发着恶臭。
我报复性地将所有的证据摊开在你面前，让你不得不面对。
这样的话，你就能多分出一点视线在我身上了吧。
我沾沾自喜地想。
可是，想到最后甘阳倒在血泊里残缺可怜的模样。
如果知道你会做出那样的选择，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逼你。
审讯室内，我泪流满面。
6
在我颠颠倒倒的叙述中，警方拼凑出了一部分真相。
那晚甘阳约我在沙滩，他说他去找了徐可佳。
“我知道不应该，可我忍不住，我想要她亲口否认说这些都不关她的事。”
可是徐可佳说不出否认的话，她抱着甘阳痛哭流涕，求他不要把他的发现公之于众。
“我不是故意的，阿阳。是他们逼我！”徐可佳哭得甘阳心都碎了。
他动摇了。
他写这些文章，最享受的就是拨开迷雾露出真相的时刻。
然而在徐可佳再三保证不会再犯之后，甘阳选择将所有的资料付之一炬。
那一晚，我与甘阳一同盯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堆。
到那时，事情还没有超出预期，我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当晚葬身火海的不只是徐可佳肮脏的过去，还有甘阳。
他的尊严、人格、以及赖之以行走世间的人生信条全都化成了灰，只剩下躯壳。
“没有人不喜欢徐可佳。”我缓缓开口，声音干涩。
“她就像一个巨大的光源，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光源的尽头，等着他们的却是一张残忍的捕捉网。”我眼神幽幽，像是看见了那张网嗜血的时刻。
程锐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本来对一个男人很喜欢，但只要在一起之后就厌烦得很，又甩不掉，怎么办呢。”
“这是徐可佳在社交网站上面用小号发布的动态。”我把ID写在了纸上，推给程锐。
有了我的供述，警方连夜成立了专案小组，将先前毫不相干的三个案子与贾康胜被杀案并案调查。
就像一件毛衣，一旦有了一截线头，通过它抽丝剥茧，警方很快就查清了事实。
山上失足而死的游光，他与徐可佳约好两人从山脚不同的方向出发，若是游光先到达山顶，徐可佳便同意他的求婚。
然而可怜的游光还没等爬到山顶，在山腰上歇息喝水的时候便被早就走捷径藏在暗处的徐可佳推了下去。
还有溺水而亡的曾醇达。
他原本就十分热爱游泳，徐可佳将他带到一处偏远的水域，温言软语相劝，说想看看他的本领是不是真的那么强。
在心上人的注视下，曾醇达肾上激素飙升，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浪潮汹涌。
“我站在岸边，看着翻涌的潮水，就只是潮水。”徐可佳的小号上写道。
最后，是在家中自杀的白朔。
程锐气势汹汹，忽然将一叠资料拍在桌上。
“第三个死者，白朔，他是你的亲生哥哥，这件事你为什么没有提过？”
终于，他找到了我和徐可佳的关联。
“徐可佳教唆你哥哥自杀，你不可能不知道。白露，你从一开始就认识徐可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