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出招
入了夜，草棚处逐渐散去了嘈杂，但还是比万籁俱寂多了一些声音，呼噜声、呓语声、婴儿的啼哭声、时不时有人的走动声，细碎的声音混到一起，染上了生动的生活气息。
忙碌的一天总算尘埃落定，第一批的五千多名流民成功在沧南县外安顿下来。林河和清卓都已经去睡了，莫栩此刻回到了沧南县衙的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在用热水泡着脚，驱散着身体的酸涨和疲惫。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还伴随着一道声音：“王爷就寝了吗？”
是伏良弼，莫栩冲着门外回道：“是伏老吗？快请进。”
伏良弼推开了门，问道：“没打扰王爷休息？。”
莫栩指指泡脚的桶：“没有，我这不还在享受呢。我行动不便，伏老请随意坐。”
伏良弼“哈哈”一笑，随意找了个近处坐下，才敛下了笑意，说起正事：“王爷，这先头的流民是先发往离北那边，还是就地安置？”
“就地。”
这件事莫栩早有主意，先来的流民直接安置到洪征府，后面的等颜沧调人调粮来了，再跟离北配合迁往东陵郡。
这个安排最妥当，能最大程度地减少消耗，只是依然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分地。
伏良弼点点头，同意莫栩的决定，说道：“府内，各县的统计有一部分都点出来了，我那边整理出来一些可以分的田，下一步王爷打算怎么走？”
洪征府的改革是根本，这关系到莫栩地盘的根基，分地之事如今迫在眉睫，不能任由世家大族一直这么蹦哒。
莫栩的脚随着思绪忍不住轻轻敲着木桶，随后说道：“伏老放心，该我们出招了。一会还得劳烦伏老写一篇公文。”
伏良弼听得心头一动：“王爷请讲。”
“我打算，将......”
-
第二天的早上，莫栩还是听从伏良弼的建议，带上林河，从沧南县回到了洪征府的府城，这件事干系重大， 没有莫栩亲自坐镇，容易出岔子。而沧南县外接受流民一事，有了今日作为样板，想必问题也不大，就由伏良弼一手承担。
中午过了没多久，莫栩就到了府衙，留守在这里的官吏们都有些诧异，王爷不是还在沧南县边上吗，怎么还回来了。
留守在府城的官吏都是在府城主持清点田亩的，莫栩刚到没多久把所有的人聚集了起来，而后拿出了一份公文。
这份公文是伏良弼连夜写出来的，洋洋洒洒一千余言，由伏良弼这种老知府来写，引经据典，用词都非常的考究精准而且，通篇的意思都浅显易懂，就是要在洪征府内实施一项新的政令——税制改革。
从古至今，改革都会是非常敏感的事情。这也是伏良弼写完了公文就强烈建议莫栩亲自跑一趟的原因。
莫栩举着捆着的黄麻纸，说道：“各位同僚，这几日办事辛苦，今天我回府城，有一件事要劳烦大家，这份公文大家誊抄四百份。其中城里各大家手中各送一份，而后在府城内的各地方张贴告示，除此之外下面各县都各送去五十份。”
众人得了指示，领命称是。
随后，在府衙内找了一张长桌，足够五六个人展开坐，莫栩把黄麻纸摊在长桌中央，内容油然而现。
“国家兴衰，人民安危，乃我朝廷之大计。今中阳王欲开府治事，革除积弊，让利于民，谨诚告示以布政策，盖以新税法调治田产、税赋之弊，法曰‘摊丁入亩’......”
誊抄的官吏正襟危坐开始抄写，王爷要四百份，这工作量不小。本来众人都是心无旁骛地抄着，可没写几句，就意识到这份公文的沉重。
王爷这是要……挖大族的墙角啊。
坐在中间抄写的官吏，他母家是这城里高家的支系，管那高家的高博叫一声表舅也不算错，多少沾亲带故的，这几日里统计田亩人口他从不苛刻那些大族。
他也是心思活泛之人，越写越心惊，笔上的墨颤抖着滴下了一滴，在一个字的角落蕴开。小吏连忙止住笔锋，顿了顿心神，才继续往下写。
随着抄录的进行，在场的人就是再傻，也看懂了莫栩这篇公文的意思——四个字，摊丁入亩！
朝廷的对民间的税银有两个部分占了大头，其一为人口，官方叫做丁银，民间叫做人头费，就是按各户的男丁数量收税。其二为田亩，以田垄的数量和质量不同，按规格来收税。这两项税能否顺利地收上来，关系着一个国家的根本。
莫栩想做的，就是把两样税合为一种，将人头费用摊进田税。例如，一户人家六口三丁，自耕二十亩地，每年要缴纳的税钱就是三分丁银和二十亩地的田税。在莫栩把这两样统一之后，每一亩地的田税会大幅提高，但是丁银就完全废除，对于正常人家来说，每年要缴纳的税并无不同，甚至还会少。对于那些破家的人来说，此举更是连税钱的免了。但是对大地主来说，这么收钱就要了命了。世家兼并的土地过多，田连阡陌，照此法交税，必然是狠狠的一刀。
这个方法挑不出毛病。对于广大百姓来说，这是善政。对于豪门大户，他们能兼并土地，却不能堂而皇之地这么做，每一寸土地背后都可能沾染着家破人亡的鲜血，他们只能说这是祖祖辈辈勤奋积攒的家业。
谁家敢公然反对，那不光是要面对朝廷，还要面对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这边第一份的六人抄完了公文，又各传递出去一份用于抄录，洪征府的二十多位官员都全力以赴地开始誊抄。
消息是瞒不住的，莫栩也没打算瞒，甚至可以说，越多人知道就越好。莫栩用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他不信谁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来对抗朝廷。
一直到了晚饭前，总共四百份的抄录总算完成。
众人都抄的头晕眼花，扭着手腕活动放松，莫栩也不会亏待下属，招呼着他们一起去外边搓一顿。只是其中有些人似乎没什么心思，急匆匆地就向莫栩告退。
莫栩只是笑笑，没在意，想走的就走，愿意去的人就一起去。
最后算上莫栩一共有十四人，莫栩领着所有人寻了府城的一处酒楼来犒劳众人。
这些底层的官吏都没怎么跟王爷打过交道，只是从伏知府或者其他上官的口中得知，这幽北要变天了，而这位王爷，就是新的天。
来的人要么是好奇、要么是想巴结攀高枝、要么就是来观察这洪征府官场的新风向标。只是相处起来才发现，这位王爷很平易近人，没有玩官场那一套虚伪得体的花花轿子众人抬，也没有对他们有什么礼贤下士的拉拢，只随意说着让大家吃菜，好像真的就是为了请大家吃一顿好吃的。
有人觉得别扭，觉得莫栩不谙世事；也有人目露精光，心中起了追随之意。
酒过三巡，有人微醺，借着酒意说道：“王爷真乃大才，洪征府若能行此良策，则幽北事可定。”
莫栩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只是笑笑，不搭茬。
那人似乎没完没了，继续说道：“若大启上下一效，流寇何惧？外虏何惧？离北何惧？”
“好了”，莫栩忍不住打断他：“左君怕不是喝多了？”
那人叫左希，摇头晃脑的，似乎被莫栩说得跟醉了：“王爷，小人没喝多，句句肺腑之言。”
在这名利场上，装腔作态的能人很多，大到中枢内阁，小到县城胥吏，谁不是在演戏。有的人醉了但是没醉，有的人没醉但是醉了。莫栩对洪征府还不熟，懒得琢磨这里面的弯弯绕，更何况他是王爷，更不需要跟这些层面的人来耍心眼。
莫栩放下筷子，眼神很冷，语气斩钉截铁：“国家之策我不敢轻言，但是在这洪征府，在幽北三府，摊丁入亩之法是一定会推下去的。”
不管这帮来的，和那帮没来的，心里向着哪边，莫栩不在乎，他只要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就行。
有眼力劲的人连忙扯了扯左希的袖子，举起酒杯缓和气氛：“他喝多了说胡话，这都散衙了，还聊什么公事，王爷见谅，大家喝酒吃肉。”
莫栩也举起酒杯，轻点点头致意，他还不至于在这个桌上有什么情绪。那人受宠若惊，连忙把杯中酒干了，其他人见了，也连忙端起酒杯碰了碰。
只是吃饭过程上一个小小的插曲，吃饱了饭，莫栩就以公务的原因先结了账走人，让他们慢慢吃着。
莫栩一走，席间的氛围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一些，虽然莫栩不摆架子，但是王爷的身份对他们来说还是难免大了。
不过也有人陆续告辞。那方才缓和气氛的人就是第一个，他告辞道：“左师钰这死小子喝醉了，我先把他送回家，大家继续。”
“哈哈，好。”
“左郎酒量不行啊。”
“震毅兄路上小心。”
同僚们回了几句之后，他起身喝了杯酒，然后把晕晕乎乎的左希架起来往外走。
门口处，郭磊把左希放下，问道：“你家是不是在城北的五块石那边？”
左希的头忍不住上下乱点，说道：“南，南，哦不，城北，对。”
“别装了”，郭磊拍拍左希的脸：“知道你没醉，快说。”
左希嘿嘿笑着，没说话。
“服了你了。”郭磊继续搀起好友，一步一步往城北走去。
直到走出了这条街，郭磊才又边走边问道：“够远了吧，说说把，你觉得这位王爷怎么样？”
左希还是那副醉醺醺的样子，悠悠说道：“不骄不馁，堪当大任。”
郭磊点点头，不再言语，看来自己这位好友是准备站队了。
-
在莫栩他们吃饭的时候，先离开的官员们也陆续去了各家里通风报信。
这并不奇怪，世家在当地盘根错节，官府里自然也不是都跟朝廷一条心，反而像伏知府这样的更像是异类。
高家。高博本来在屋里左右手各搂着一位小倌和一位小妾，齐人之福不亦乐乎之时，就被府中的人喊了过去。等他不耐烦地听完了事请，哪还有什么兴致，一张胖脸冷汗直下，在屋里无措地走了几圈，咬咬牙道：“族叔，开仓，我们备一千石粮。”
王家。一向以城府谋略自居的王亦浔急匆匆地跑向爷爷的房间，没让下人汇报就闯了进去。王老爷子王天肖正在摆着一张棋谱，见孙子跑进来还呵斥了一声：“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可等王亦浔说完了事，王天肖连手中的棋子的抓不稳，滑落的白子把下方一圈黑子都打乱。
熊家。熊旭东把茶杯摔在地上，碎片飞落了一地，冷笑一声：“竖子好算计，朝廷欺人太甚。”
今天晚上，站队的站队，惶恐的惶恐，谋划的谋划，洪征府城注定人心惶惶。
作者有话说：
忙碌的一天总算尘埃落定，第一批的五千多名流民成功在沧南县外安顿下来。林河和清卓都已经去睡了，莫栩此刻回到了沧南县衙的房间内，只有他一个人，在用热水泡着脚，驱散着身体的酸涨和疲惫。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还伴随着一道声音：“王爷就寝了吗？”
是伏良弼，莫栩冲着门外回道：“是伏老吗？快请进。”
伏良弼推开了门，问道：“没打扰王爷休息？。”
莫栩指指泡脚的桶：“没有，我这不还在享受呢。我行动不便，伏老请随意坐。”
伏良弼“哈哈”一笑，随意找了个近处坐下，才敛下了笑意，说起正事：“王爷，这先头的流民是先发往离北那边，还是就地安置？”
“就地。”
这件事莫栩早有主意，先来的流民直接安置到洪征府，后面的等颜沧调人调粮来了，再跟离北配合迁往东陵郡。
这个安排最妥当，能最大程度地减少消耗，只是依然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分地。
伏良弼点点头，同意莫栩的决定，说道：“府内，各县的统计有一部分都点出来了，我那边整理出来一些可以分的田，下一步王爷打算怎么走？”
洪征府的改革是根本，这关系到莫栩地盘的根基，分地之事如今迫在眉睫，不能任由世家大族一直这么蹦哒。
莫栩的脚随着思绪忍不住轻轻敲着木桶，随后说道：“伏老放心，该我们出招了。一会还得劳烦伏老写一篇公文。”
伏良弼听得心头一动：“王爷请讲。”
“我打算，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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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早上，莫栩还是听从伏良弼的建议，带上林河，从沧南县回到了洪征府的府城，这件事干系重大， 没有莫栩亲自坐镇，容易出岔子。而沧南县外接受流民一事，有了今日作为样板，想必问题也不大，就由伏良弼一手承担。
中午过了没多久，莫栩就到了府衙，留守在这里的官吏们都有些诧异，王爷不是还在沧南县边上吗，怎么还回来了。
留守在府城的官吏都是在府城主持清点田亩的，莫栩刚到没多久把所有的人聚集了起来，而后拿出了一份公文。
这份公文是伏良弼连夜写出来的，洋洋洒洒一千余言，由伏良弼这种老知府来写，引经据典，用词都非常的考究精准而且，通篇的意思都浅显易懂，就是要在洪征府内实施一项新的政令——税制改革。
从古至今，改革都会是非常敏感的事情。这也是伏良弼写完了公文就强烈建议莫栩亲自跑一趟的原因。
莫栩举着捆着的黄麻纸，说道：“各位同僚，这几日办事辛苦，今天我回府城，有一件事要劳烦大家，这份公文大家誊抄四百份。其中城里各大家手中各送一份，而后在府城内的各地方张贴告示，除此之外下面各县都各送去五十份。”
众人得了指示，领命称是。
随后，在府衙内找了一张长桌，足够五六个人展开坐，莫栩把黄麻纸摊在长桌中央，内容油然而现。
“国家兴衰，人民安危，乃我朝廷之大计。今中阳王欲开府治事，革除积弊，让利于民，谨诚告示以布政策，盖以新税法调治田产、税赋之弊，法曰‘摊丁入亩’......”
誊抄的官吏正襟危坐开始抄写，王爷要四百份，这工作量不小。本来众人都是心无旁骛地抄着，可没写几句，就意识到这份公文的沉重。
王爷这是要……挖大族的墙角啊。
坐在中间抄写的官吏，他母家是这城里高家的支系，管那高家的高博叫一声表舅也不算错，多少沾亲带故的，这几日里统计田亩人口他从不苛刻那些大族。
他也是心思活泛之人，越写越心惊，笔上的墨颤抖着滴下了一滴，在一个字的角落蕴开。小吏连忙止住笔锋，顿了顿心神，才继续往下写。
随着抄录的进行，在场的人就是再傻，也看懂了莫栩这篇公文的意思——四个字，摊丁入亩！
朝廷的对民间的税银有两个部分占了大头，其一为人口，官方叫做丁银，民间叫做人头费，就是按各户的男丁数量收税。其二为田亩，以田垄的数量和质量不同，按规格来收税。这两项税能否顺利地收上来，关系着一个国家的根本。
莫栩想做的，就是把两样税合为一种，将人头费用摊进田税。例如，一户人家六口三丁，自耕二十亩地，每年要缴纳的税钱就是三分丁银和二十亩地的田税。在莫栩把这两样统一之后，每一亩地的田税会大幅提高，但是丁银就完全废除，对于正常人家来说，每年要缴纳的税并无不同，甚至还会少。对于那些破家的人来说，此举更是连税钱的免了。但是对大地主来说，这么收钱就要了命了。世家兼并的土地过多，田连阡陌，照此法交税，必然是狠狠的一刀。
这个方法挑不出毛病。对于广大百姓来说，这是善政。对于豪门大户，他们能兼并土地，却不能堂而皇之地这么做，每一寸土地背后都可能沾染着家破人亡的鲜血，他们只能说这是祖祖辈辈勤奋积攒的家业。
谁家敢公然反对，那不光是要面对朝廷，还要面对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这边第一份的六人抄完了公文，又各传递出去一份用于抄录，洪征府的二十多位官员都全力以赴地开始誊抄。
消息是瞒不住的，莫栩也没打算瞒，甚至可以说，越多人知道就越好。莫栩用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他不信谁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来对抗朝廷。
一直到了晚饭前，总共四百份的抄录总算完成。
众人都抄的头晕眼花，扭着手腕活动放松，莫栩也不会亏待下属，招呼着他们一起去外边搓一顿。只是其中有些人似乎没什么心思，急匆匆地就向莫栩告退。
莫栩只是笑笑，没在意，想走的就走，愿意去的人就一起去。
最后算上莫栩一共有十四人，莫栩领着所有人寻了府城的一处酒楼来犒劳众人。
这些底层的官吏都没怎么跟王爷打过交道，只是从伏知府或者其他上官的口中得知，这幽北要变天了，而这位王爷，就是新的天。
来的人要么是好奇、要么是想巴结攀高枝、要么就是来观察这洪征府官场的新风向标。只是相处起来才发现，这位王爷很平易近人，没有玩官场那一套虚伪得体的花花轿子众人抬，也没有对他们有什么礼贤下士的拉拢，只随意说着让大家吃菜，好像真的就是为了请大家吃一顿好吃的。
有人觉得别扭，觉得莫栩不谙世事；也有人目露精光，心中起了追随之意。
酒过三巡，有人微醺，借着酒意说道：“王爷真乃大才，洪征府若能行此良策，则幽北事可定。”
莫栩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只是笑笑，不搭茬。
那人似乎没完没了，继续说道：“若大启上下一效，流寇何惧？外虏何惧？离北何惧？”
“好了”，莫栩忍不住打断他：“左君怕不是喝多了？”
那人叫左希，摇头晃脑的，似乎被莫栩说得跟醉了：“王爷，小人没喝多，句句肺腑之言。”
在这名利场上，装腔作态的能人很多，大到中枢内阁，小到县城胥吏，谁不是在演戏。有的人醉了但是没醉，有的人没醉但是醉了。莫栩对洪征府还不熟，懒得琢磨这里面的弯弯绕，更何况他是王爷，更不需要跟这些层面的人来耍心眼。
莫栩放下筷子，眼神很冷，语气斩钉截铁：“国家之策我不敢轻言，但是在这洪征府，在幽北三府，摊丁入亩之法是一定会推下去的。”
不管这帮来的，和那帮没来的，心里向着哪边，莫栩不在乎，他只要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就行。
有眼力劲的人连忙扯了扯左希的袖子，举起酒杯缓和气氛：“他喝多了说胡话，这都散衙了，还聊什么公事，王爷见谅，大家喝酒吃肉。”
莫栩也举起酒杯，轻点点头致意，他还不至于在这个桌上有什么情绪。那人受宠若惊，连忙把杯中酒干了，其他人见了，也连忙端起酒杯碰了碰。
只是吃饭过程上一个小小的插曲，吃饱了饭，莫栩就以公务的原因先结了账走人，让他们慢慢吃着。
莫栩一走，席间的氛围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一些，虽然莫栩不摆架子，但是王爷的身份对他们来说还是难免大了。
不过也有人陆续告辞。那方才缓和气氛的人就是第一个，他告辞道：“左师钰这死小子喝醉了，我先把他送回家，大家继续。”
“哈哈，好。”
“左郎酒量不行啊。”
“震毅兄路上小心。”
同僚们回了几句之后，他起身喝了杯酒，然后把晕晕乎乎的左希架起来往外走。
门口处，郭磊把左希放下，问道：“你家是不是在城北的五块石那边？”
左希的头忍不住上下乱点，说道：“南，南，哦不，城北，对。”
“别装了”，郭磊拍拍左希的脸：“知道你没醉，快说。”
左希嘿嘿笑着，没说话。
“服了你了。”郭磊继续搀起好友，一步一步往城北走去。
直到走出了这条街，郭磊才又边走边问道：“够远了吧，说说把，你觉得这位王爷怎么样？”
左希还是那副醉醺醺的样子，悠悠说道：“不骄不馁，堪当大任。”
郭磊点点头，不再言语，看来自己这位好友是准备站队了。
-
在莫栩他们吃饭的时候，先离开的官员们也陆续去了各家里通风报信。
这并不奇怪，世家在当地盘根错节，官府里自然也不是都跟朝廷一条心，反而像伏知府这样的更像是异类。
高家。高博本来在屋里左右手各搂着一位小倌和一位小妾，齐人之福不亦乐乎之时，就被府中的人喊了过去。等他不耐烦地听完了事请，哪还有什么兴致，一张胖脸冷汗直下，在屋里无措地走了几圈，咬咬牙道：“族叔，开仓，我们备一千石粮。”
王家。一向以城府谋略自居的王亦浔急匆匆地跑向爷爷的房间，没让下人汇报就闯了进去。王老爷子王天肖正在摆着一张棋谱，见孙子跑进来还呵斥了一声：“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可等王亦浔说完了事，王天肖连手中的棋子的抓不稳，滑落的白子把下方一圈黑子都打乱。
熊家。熊旭东把茶杯摔在地上，碎片飞落了一地，冷笑一声：“竖子好算计，朝廷欺人太甚。”
今天晚上，站队的站队，惶恐的惶恐，谋划的谋划，洪征府城注定人心惶惶。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