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议事
毌丘克从南城门离开之后没多久，北城门也有两个人骑马进了洪征府。盘查的离北士兵甚至没有问话，只看了一眼来人就侧身避让，让那两人直进城里。
这两人打头那位就是莫栩见过的那名“杂役”，王亦浔的表弟，叫做陈周楠。
而随行的人，一身离北的制式披甲，是颜沧手下一位百夫长。
陈周楠带着百夫长直接进了王家，他带回来了东陵郡的回信，并且东陵郡还亲自派来了一位军官，足以可见这消息的真实性。
王亦浔知晓了消息后，当即把着急城里世家掌事的人都聚集到一起议事。
陆续有不少人进了王家，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有心之人。就在王家宅邸不远处的街道拐角，林河吐掉嘴里不知道又从哪掰下来的狗尾巴草，背着阴影离开。
-
一刻钟后，府衙。
林河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茶水：“我走那会有五六波人进了王家，应该差不多了。”
莫栩下意识摸了摸袖子里的中旨，说道：“伏知府，看来这些人从离北拿回消息了，也该我们去唱下一场戏了。”
伏良弼笑道：“希望他们不要吓坏咯。”
莫栩放下手中的公事，不紧不慢起了身：“我们走。”
他们阵仗不大，三人连随从车马都不带，像散步遛弯似的就去了王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熟人来串门。
王家的仆从开了门，见到三个身影，口中下意识就回绝谢客：“我们家少爷这会正忙，请几位......”
话没说完，那中年仆从打眼一看，门外这老头不就是那伏知府吗？
仆从话一收：“可是伏知府？”
“是”，伏良弼走上前来：“老夫有要事，要见见王家三郎。”
“要事”二字咬的有点重，仆从一时觉得有点不对劲，今晚上先是听说离北来了人，然后三郎又召集了城里的大门大户，正谈事呢，这洪征府的知府又来了。
“可否容我去禀报一下？”
“不必了。”
说话的并不是伏良弼，仆从一看，是一位没见过的公子哥，容貌颇为贵气。只见那公子哥淡淡说了句：“朝廷有命，不得耽误。”
“朝廷？”仆从脸色一变，正欲关门，可是林河在一旁，怎么会允许他这么做。
林河一抬剑柄直插入门缝 ，上下滑动，就穿进了门里，生生卡住了门。
那仆从见状，手肘一打剑柄，将剑柄向外推，动作娴熟。
仆从是个练家子不假，可碰到林河这种高手，哪讨得了好。林河趁势大力撞开门，三下五除二就制服这中年人。
仆从正欲大喊，林河一把抽出剑就抵在脖子上：“你喊我就杀了你，而且你猜，你们王家能不能给你报仇？”
仆从额头留下一滴冷汗，不敢在言语。
莫栩迈入门槛，地上的王家仆从说道：“今天我不是来闹事的，我有圣旨在身，再折腾下去，你们王家就是抗命。听懂了没？”
仆从被林河反手摁住，又听到了“圣旨”二字，心神俱骇，只会疯狂地点头。
“松开他，带我们去找你们家管事的。”
-
门口的冲突并没有惊动里头的人，王家的会客室里熙熙攘攘。
根据离北传回来的消息，那个自称“从离北来的人”所言不虚，要办的事颜沧希望各家出钱粮全力配合。
这番话按理来说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无非就是确认一下真假，离北要各家出手，出就是了。可偏偏离北又派来一位百夫长，传来了颜沧的口信：“以后按规矩办事，洪征府不必再向离北缴纳钱粮。”
这句话可就让世家们又惊又疑。
规矩？什么规矩，朝廷的规矩？
在这北方，拳头就是规矩，离北就是规矩。
当着众人，王亦浔向这位百夫长再次确认：“万旅帅，颜将军可是只带了这句话，可否方便提点一下我等？”
那百夫长点点头，说：“将军只让我把这句话给各位带到，其他我一概不知。”
“好，旅帅辛苦。稍作休息片刻。”
王亦浔喊来人，将百夫长送走去别处歇息。
那人一走，场内一下子就闹哄哄起来，有人说道：“这不再缴纳钱粮是什么意思？他意思是以后不再管着洪征府？”
高博颤巍巍地说道：“这......不会他们要造反吧。要派兵来攻我们？”
虽然这话很荒谬，但还是让场中的氛围一下子凝固起来。
王亦浔心里一翻白眼，不过也只好开口缓解这紧张的气氛：“高博叔想多了，离北怎么会这么突兀地造反。再说了，离北真要造反，也该拉拢我们才对。”
场内应和声四起。
“就是，就是。”
“高胖子你不懂就少掺和。”
高博胖脸上堆着笑，也不生气：“是，是，我就是随口一说，还是让三郎分析。”
王亦浔抿紧嘴角，也是有点不解。按理说，他们给离北缴纳钱粮，借离北的势来摆脱朝廷的管辖，而离北也能在洪征府获得话语权，这是一举两得的双赢。离北完全没有道理这么没头没尾地放弃对离北的管辖。
离北疯了不成？
“除非，有什么人，打破了这种合作。”
王亦浔突然想到：“那个人难道并不是离北的人？”
从始至终，离北也好，那个人也好，都没有明确是这件事是“离北的吩咐”，离北也更像是“赞同”这件事而不是“同意”这件事。
难道说，是朝廷来的人？离北和朝廷达成了某种协议，导致离北放弃了对洪征府的渗透，从此“按规矩办事”。
王亦浔习惯性地眯起了眼睛，思忖道：“可是，朝廷若有如此能力，我等也不会早就投靠离北。”
“三郎？”高博见王亦浔迟迟没有说话，不由得催促了一声。
王亦浔回过神来，干笑了一声：“我觉得此事可以先放一放，不如先议一议这钱粮该怎么出，各家该出多少？”
王亦浔这一句话又把各家思绪拉回到当下，以后怎么说不知道，如今当下可是要拿出钱粮来办事的。
熊家的主事人熊旭东走上前，说道：“可是这颜沧说以后按规矩来，言下之意是要与我等切割，如此来，我等又何必尽全力？”
王亦浔沉吟了一会，点头道：“东叔说的是，这得有个分寸......”
熊旭东摸了摸下巴：“三郎何意？”
“这不能不给”，王亦浔意味深长地说：“也不能多给。我提议，咱们各家先各出二百石粮。”
环顾众人，见在场的几位神情都不冷不热，他明白这个数对各家不痛不痒，能够接受，于是继续说道：“但是现在这来的何方神圣我们也不知道，正好趁这个机会，我们试一试这两边都是什么意思？”
熊旭东捕捉到王亦浔话里的细节，问道：“两边？三郎的意思是来的那人跟离北不是一伙？”
王亦浔点点头，道：“很有可能。”
熊旭东追问：“是哪来的？”
王亦浔扬了扬下巴，对着房顶的方向点了一下，没有回答。
“哼”，熊旭东怔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说道：“他们也敢， 这会知道向我们伸手了。”
高博左看右看，有点急了：“啥啊，泰来老弟、三郎，你们就别说这么玄乎的了，二百石拿出来了是不是就可以了，你们懂得多，拿个章程吧。”
旁边也有人附和道：“高兄别急，不过高兄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三郎就直说吧，我们照做。”
“嗯，那我就定个调子，我们各家就按二百石的量出，至于怎么试探......”王亦浔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熊旭东。
熊旭东会意，说道：“三郎放心，此事我已经有底，不管那个年轻人来自哪边，我会上一会。”
“如此甚好”，王亦浔满意道：“那就麻烦东叔。而离北那边，我自会再去疏导疏导。大家若是无事，就回去筹措钱粮吧。”
“且慢！诸位！”屋外传来了声音。
是谁？
门内诸位面面相觑，又纷纷看向王亦浔。按理说他们在此议事，是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难道是强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王亦浔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动乱了阵脚，面上却是强装镇定地问道：“是哪位贵客？”
门被推开，王家的中年仆从从门后出现，王亦浔心一紧，眯着眼睛继续向后看去，仆从背后又显出了三道身影。
正是莫栩、林河、伏良弼。
“别来无恙。”
莫栩笑着地走了出来，直面一屋子的洪征府世家，缓缓说道：“各位，不忙的话，接个旨吧。”
作者有话说：
这两人打头那位就是莫栩见过的那名“杂役”，王亦浔的表弟，叫做陈周楠。
而随行的人，一身离北的制式披甲，是颜沧手下一位百夫长。
陈周楠带着百夫长直接进了王家，他带回来了东陵郡的回信，并且东陵郡还亲自派来了一位军官，足以可见这消息的真实性。
王亦浔知晓了消息后，当即把着急城里世家掌事的人都聚集到一起议事。
陆续有不少人进了王家，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有心之人。就在王家宅邸不远处的街道拐角，林河吐掉嘴里不知道又从哪掰下来的狗尾巴草，背着阴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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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府衙。
林河翘着二郎腿喝了一口茶水：“我走那会有五六波人进了王家，应该差不多了。”
莫栩下意识摸了摸袖子里的中旨，说道：“伏知府，看来这些人从离北拿回消息了，也该我们去唱下一场戏了。”
伏良弼笑道：“希望他们不要吓坏咯。”
莫栩放下手中的公事，不紧不慢起了身：“我们走。”
他们阵仗不大，三人连随从车马都不带，像散步遛弯似的就去了王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熟人来串门。
王家的仆从开了门，见到三个身影，口中下意识就回绝谢客：“我们家少爷这会正忙，请几位......”
话没说完，那中年仆从打眼一看，门外这老头不就是那伏知府吗？
仆从话一收：“可是伏知府？”
“是”，伏良弼走上前来：“老夫有要事，要见见王家三郎。”
“要事”二字咬的有点重，仆从一时觉得有点不对劲，今晚上先是听说离北来了人，然后三郎又召集了城里的大门大户，正谈事呢，这洪征府的知府又来了。
“可否容我去禀报一下？”
“不必了。”
说话的并不是伏良弼，仆从一看，是一位没见过的公子哥，容貌颇为贵气。只见那公子哥淡淡说了句：“朝廷有命，不得耽误。”
“朝廷？”仆从脸色一变，正欲关门，可是林河在一旁，怎么会允许他这么做。
林河一抬剑柄直插入门缝 ，上下滑动，就穿进了门里，生生卡住了门。
那仆从见状，手肘一打剑柄，将剑柄向外推，动作娴熟。
仆从是个练家子不假，可碰到林河这种高手，哪讨得了好。林河趁势大力撞开门，三下五除二就制服这中年人。
仆从正欲大喊，林河一把抽出剑就抵在脖子上：“你喊我就杀了你，而且你猜，你们王家能不能给你报仇？”
仆从额头留下一滴冷汗，不敢在言语。
莫栩迈入门槛，地上的王家仆从说道：“今天我不是来闹事的，我有圣旨在身，再折腾下去，你们王家就是抗命。听懂了没？”
仆从被林河反手摁住，又听到了“圣旨”二字，心神俱骇，只会疯狂地点头。
“松开他，带我们去找你们家管事的。”
-
门口的冲突并没有惊动里头的人，王家的会客室里熙熙攘攘。
根据离北传回来的消息，那个自称“从离北来的人”所言不虚，要办的事颜沧希望各家出钱粮全力配合。
这番话按理来说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无非就是确认一下真假，离北要各家出手，出就是了。可偏偏离北又派来一位百夫长，传来了颜沧的口信：“以后按规矩办事，洪征府不必再向离北缴纳钱粮。”
这句话可就让世家们又惊又疑。
规矩？什么规矩，朝廷的规矩？
在这北方，拳头就是规矩，离北就是规矩。
当着众人，王亦浔向这位百夫长再次确认：“万旅帅，颜将军可是只带了这句话，可否方便提点一下我等？”
那百夫长点点头，说：“将军只让我把这句话给各位带到，其他我一概不知。”
“好，旅帅辛苦。稍作休息片刻。”
王亦浔喊来人，将百夫长送走去别处歇息。
那人一走，场内一下子就闹哄哄起来，有人说道：“这不再缴纳钱粮是什么意思？他意思是以后不再管着洪征府？”
高博颤巍巍地说道：“这......不会他们要造反吧。要派兵来攻我们？”
虽然这话很荒谬，但还是让场中的氛围一下子凝固起来。
王亦浔心里一翻白眼，不过也只好开口缓解这紧张的气氛：“高博叔想多了，离北怎么会这么突兀地造反。再说了，离北真要造反，也该拉拢我们才对。”
场内应和声四起。
“就是，就是。”
“高胖子你不懂就少掺和。”
高博胖脸上堆着笑，也不生气：“是，是，我就是随口一说，还是让三郎分析。”
王亦浔抿紧嘴角，也是有点不解。按理说，他们给离北缴纳钱粮，借离北的势来摆脱朝廷的管辖，而离北也能在洪征府获得话语权，这是一举两得的双赢。离北完全没有道理这么没头没尾地放弃对离北的管辖。
离北疯了不成？
“除非，有什么人，打破了这种合作。”
王亦浔突然想到：“那个人难道并不是离北的人？”
从始至终，离北也好，那个人也好，都没有明确是这件事是“离北的吩咐”，离北也更像是“赞同”这件事而不是“同意”这件事。
难道说，是朝廷来的人？离北和朝廷达成了某种协议，导致离北放弃了对洪征府的渗透，从此“按规矩办事”。
王亦浔习惯性地眯起了眼睛，思忖道：“可是，朝廷若有如此能力，我等也不会早就投靠离北。”
“三郎？”高博见王亦浔迟迟没有说话，不由得催促了一声。
王亦浔回过神来，干笑了一声：“我觉得此事可以先放一放，不如先议一议这钱粮该怎么出，各家该出多少？”
王亦浔这一句话又把各家思绪拉回到当下，以后怎么说不知道，如今当下可是要拿出钱粮来办事的。
熊家的主事人熊旭东走上前，说道：“可是这颜沧说以后按规矩来，言下之意是要与我等切割，如此来，我等又何必尽全力？”
王亦浔沉吟了一会，点头道：“东叔说的是，这得有个分寸......”
熊旭东摸了摸下巴：“三郎何意？”
“这不能不给”，王亦浔意味深长地说：“也不能多给。我提议，咱们各家先各出二百石粮。”
环顾众人，见在场的几位神情都不冷不热，他明白这个数对各家不痛不痒，能够接受，于是继续说道：“但是现在这来的何方神圣我们也不知道，正好趁这个机会，我们试一试这两边都是什么意思？”
熊旭东捕捉到王亦浔话里的细节，问道：“两边？三郎的意思是来的那人跟离北不是一伙？”
王亦浔点点头，道：“很有可能。”
熊旭东追问：“是哪来的？”
王亦浔扬了扬下巴，对着房顶的方向点了一下，没有回答。
“哼”，熊旭东怔了一下，随即冷笑一声，说道：“他们也敢， 这会知道向我们伸手了。”
高博左看右看，有点急了：“啥啊，泰来老弟、三郎，你们就别说这么玄乎的了，二百石拿出来了是不是就可以了，你们懂得多，拿个章程吧。”
旁边也有人附和道：“高兄别急，不过高兄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三郎就直说吧，我们照做。”
“嗯，那我就定个调子，我们各家就按二百石的量出，至于怎么试探......”王亦浔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熊旭东。
熊旭东会意，说道：“三郎放心，此事我已经有底，不管那个年轻人来自哪边，我会上一会。”
“如此甚好”，王亦浔满意道：“那就麻烦东叔。而离北那边，我自会再去疏导疏导。大家若是无事，就回去筹措钱粮吧。”
“且慢！诸位！”屋外传来了声音。
是谁？
门内诸位面面相觑，又纷纷看向王亦浔。按理说他们在此议事，是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难道是强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王亦浔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动乱了阵脚，面上却是强装镇定地问道：“是哪位贵客？”
门被推开，王家的中年仆从从门后出现，王亦浔心一紧，眯着眼睛继续向后看去，仆从背后又显出了三道身影。
正是莫栩、林河、伏良弼。
“别来无恙。”
莫栩笑着地走了出来，直面一屋子的洪征府世家，缓缓说道：“各位，不忙的话，接个旨吧。”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