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做梦。
但那日激烈的争吵还是让我短暂的清醒了过来。
我眼前似乎蒙了一层薄薄的白纱，看不清眼前的人影。
通过听声音我分辨出是赵珩和徐云山。
即使我病得已经有些迷糊了，但我记得外男无论如何是不能进到后妃内殿的。
如今这又是在唱哪一出？
我支起耳朵努力地辨认，听见一声又一声闷闷的撞击声。
然后是赵珩明显带着怒意和压迫的质问。
“你此番前去，究竟是为了你姐姐还是为了静妃？”
撞击声没有停，徐云山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既是为了替姐姐赎罪，也是为了静妃娘娘安康。”
“哼。”
赵珩几乎没有停顿地继续逼问。
“皇后心思恶毒，残害皇嗣，有失妇德，难立中宫。”
“你可知即使你寻来解药，你姐姐也难逃罪责？”
徐云山仍是回答得铿锵有力。
“臣只求心安。”
良久，寝殿里都再没有声音。
直到日暮的钟声响彻宫闱，赵珩才缓缓开口。
“你一个功勋在身的二品武将，为了后妃而远赴边疆求药，传出去……”
徐云山没有犹豫，一字一句皆是真诚。
“微臣明白，臣明日便会请辞，启程赶往边疆。”
赵珩的衣物行动间发出簌簌声，他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你做到这个份上，有几分是为你姐姐，有几分是为了静妃，你心里最是清楚。”
我再没听见徐云山的回答，也再没见过他。
后来赵珩开始一步不离地守着我，一天三遍地喂我汤药，陪我解闷。
即使有他坐镇，我还是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听说皇后娘娘被回收了皇后册宝，是真的吗？”
“可不是，听说还在宫里发疯呢，喊叫声满宫都听得见。”
“那徐小将军也……”
“嘘，嘘，嘘，别说这个。”
我还想听清楚，两个小宫女却突然看见什么似的吓得连忙噤声。
我看见地上的黑影，抬起手拭去脸上的潮湿。
真稀奇，经历了这么多，我还以为我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哭净了，没想到还有。
不过也正常，自我长大以后的所有事情便从来和我想得不一样，我早该习惯了才是。
我有些闪躲的样子全然落在了赵珩眼里，他双手落在我肩上，替我拈去落花，语气轻得像怕惊了鸟儿一般。
“怎么出来了？”
我看着花瓣飘落，没有回头。
“想再看看海棠花开的样子。”
赵珩的语调有些不正常的颤抖，但仍极力维持着正常。
“海棠花年年都开，看的日子还多呢。快进去吧，别受风了。”
我摇了摇头，摇头的弧度和秋日零落的叶片受风摆动一般。
我费力抬起手，本意是想将身后的发丝拨回身前，却碰到赵珩越发冰凉的手。
他察觉出我的意图，替我把头发顺好以后握住了我的手，试图确认我的温度。
我有些费劲地移动着眼神，连带着活动了混沌的神识，缓缓开口。
“恭喜陛下得偿所愿，此后持衡拥璇，海晏河清。”
握着我的双手一瞬间僵硬，半晌没有动作。
我默了默，又继续道。
“铲除异己，根除外戚，一气呵成，陛下一直是圣帝明王。”
我终于是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只是声音听起来泫然欲泣。
“家里人说的都是对的，你有能力有野心，一定会登上九五之尊的。”
“嫁给你，哪怕是侧室，一家人都会跟着享福，只是他们不知道，福祉与灾祸不过在你一念之间便会瞬间颠覆。”
赵珩的双手终于恢复了动作，他紧紧反握住我的双手，贴着我的胸膛起伏得厉害。
“不，萦怀，我从来没有算计过你，算计过景家。”
“而且以后，以后我也不会动景家的，你相信我。”
我听得厌倦，任由倦意裹挟着我的眼皮重重地阖上。
触及肌肤的凉意让我找回了些意识，我想起从前的赵珩。
我被强迫着嫁入东宫，面上却要维持世家女的体面和规矩，偏偏遇上循规蹈矩的赵珩。
我们都是不过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我发自内心地讨厌这个一派老气的太子。
可他偏偏喜欢溜进我房里，嘴上还别扭地说是礼官要求的。
时间久了他也会在我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会告诉我他不喜欢那个大他三岁的武将家的太子妃，也会丢开枯燥的课业央我给他讲故事。
渐渐的我也有些同情他，好像我们的处境都是一样的，他也有他的不得已。
而且他比我辛苦多了。
日益繁重的课业，皇室宗族的压力，我还可以躲在我的院子里发泄，可他好像不得不面对。
但是他完成得很好，似乎真的成长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太子和皇帝了。
我想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分享烦恼，分享喜悦。
我明白他或许真的没有主动让我以身入局。
只是在我被摆上棋盘以后，他选择了顺水推舟。
我都明白的，我明白他，却也不会原谅他。
但那日激烈的争吵还是让我短暂的清醒了过来。
我眼前似乎蒙了一层薄薄的白纱，看不清眼前的人影。
通过听声音我分辨出是赵珩和徐云山。
即使我病得已经有些迷糊了，但我记得外男无论如何是不能进到后妃内殿的。
如今这又是在唱哪一出？
我支起耳朵努力地辨认，听见一声又一声闷闷的撞击声。
然后是赵珩明显带着怒意和压迫的质问。
“你此番前去，究竟是为了你姐姐还是为了静妃？”
撞击声没有停，徐云山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既是为了替姐姐赎罪，也是为了静妃娘娘安康。”
“哼。”
赵珩几乎没有停顿地继续逼问。
“皇后心思恶毒，残害皇嗣，有失妇德，难立中宫。”
“你可知即使你寻来解药，你姐姐也难逃罪责？”
徐云山仍是回答得铿锵有力。
“臣只求心安。”
良久，寝殿里都再没有声音。
直到日暮的钟声响彻宫闱，赵珩才缓缓开口。
“你一个功勋在身的二品武将，为了后妃而远赴边疆求药，传出去……”
徐云山没有犹豫，一字一句皆是真诚。
“微臣明白，臣明日便会请辞，启程赶往边疆。”
赵珩的衣物行动间发出簌簌声，他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你做到这个份上，有几分是为你姐姐，有几分是为了静妃，你心里最是清楚。”
我再没听见徐云山的回答，也再没见过他。
后来赵珩开始一步不离地守着我，一天三遍地喂我汤药，陪我解闷。
即使有他坐镇，我还是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听说皇后娘娘被回收了皇后册宝，是真的吗？”
“可不是，听说还在宫里发疯呢，喊叫声满宫都听得见。”
“那徐小将军也……”
“嘘，嘘，嘘，别说这个。”
我还想听清楚，两个小宫女却突然看见什么似的吓得连忙噤声。
我看见地上的黑影，抬起手拭去脸上的潮湿。
真稀奇，经历了这么多，我还以为我的眼泪早就哭干了哭净了，没想到还有。
不过也正常，自我长大以后的所有事情便从来和我想得不一样，我早该习惯了才是。
我有些闪躲的样子全然落在了赵珩眼里，他双手落在我肩上，替我拈去落花，语气轻得像怕惊了鸟儿一般。
“怎么出来了？”
我看着花瓣飘落，没有回头。
“想再看看海棠花开的样子。”
赵珩的语调有些不正常的颤抖，但仍极力维持着正常。
“海棠花年年都开，看的日子还多呢。快进去吧，别受风了。”
我摇了摇头，摇头的弧度和秋日零落的叶片受风摆动一般。
我费力抬起手，本意是想将身后的发丝拨回身前，却碰到赵珩越发冰凉的手。
他察觉出我的意图，替我把头发顺好以后握住了我的手，试图确认我的温度。
我有些费劲地移动着眼神，连带着活动了混沌的神识，缓缓开口。
“恭喜陛下得偿所愿，此后持衡拥璇，海晏河清。”
握着我的双手一瞬间僵硬，半晌没有动作。
我默了默，又继续道。
“铲除异己，根除外戚，一气呵成，陛下一直是圣帝明王。”
我终于是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只是声音听起来泫然欲泣。
“家里人说的都是对的，你有能力有野心，一定会登上九五之尊的。”
“嫁给你，哪怕是侧室，一家人都会跟着享福，只是他们不知道，福祉与灾祸不过在你一念之间便会瞬间颠覆。”
赵珩的双手终于恢复了动作，他紧紧反握住我的双手，贴着我的胸膛起伏得厉害。
“不，萦怀，我从来没有算计过你，算计过景家。”
“而且以后，以后我也不会动景家的，你相信我。”
我听得厌倦，任由倦意裹挟着我的眼皮重重地阖上。
触及肌肤的凉意让我找回了些意识，我想起从前的赵珩。
我被强迫着嫁入东宫，面上却要维持世家女的体面和规矩，偏偏遇上循规蹈矩的赵珩。
我们都是不过十几岁的半大孩子，我发自内心地讨厌这个一派老气的太子。
可他偏偏喜欢溜进我房里，嘴上还别扭地说是礼官要求的。
时间久了他也会在我面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会告诉我他不喜欢那个大他三岁的武将家的太子妃，也会丢开枯燥的课业央我给他讲故事。
渐渐的我也有些同情他，好像我们的处境都是一样的，他也有他的不得已。
而且他比我辛苦多了。
日益繁重的课业，皇室宗族的压力，我还可以躲在我的院子里发泄，可他好像不得不面对。
但是他完成得很好，似乎真的成长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太子和皇帝了。
我想如果没有那件事，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分享烦恼，分享喜悦。
我明白他或许真的没有主动让我以身入局。
只是在我被摆上棋盘以后，他选择了顺水推舟。
我都明白的，我明白他，却也不会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