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清卓
莫栩笑道：“看来，嘉泽兄的好计是让我明天也走不掉了。”
既然定下了把流民迁到离北的计划，那很多事情就得重新商议。比如首先，莫栩这边要重新给皇帝写封信，请求朝廷的支持。两人还得拿出一个条陈，包括迁徙的路线、沿途配合的官员，调动的人手等等。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过王爷只需要抓大便可，余下的我来负责，只要争取到了朝廷的首肯，事情就好办了。”许羿安从容说道。
许羿安在地方上政务上干了十余年，经验比莫栩丰富的多。这几日下来，莫栩也很认可对方的务实和能干。光这赈灾的布置，就非常周正效率，可见其能力。
“朝廷这边我来，余下的就得辛苦嘉泽兄了。”莫栩点点头。
献策的事情告一段落，莫栩好奇问起身份的事情：“嘉泽兄是怎么看出来我的身份？”
许羿安答道：“我曾进京面过圣，王爷和皇上的容貌还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作为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莫栩和皇帝莫懿确实有相似之处。不过靠这个笃定就认为是兄弟，莫栩觉得有点牵强：“天下间相似的人千千万，仅是相似就敢认我是王爷？”
“相似确实不足以确认，但如果是长相相似的人身边还跟着龙武卫千户呢？”许羿安紧接又说道：“而且这个千户隐隐以你这个中书令的话为尊，这就不得不令我多想。”
“后来我偶然想到，京城的小王爷不正是叫莫栩。许墨，莫栩，王爷这假名用的属实不够高明。”
“我也是临时想的，没有琢磨那么多。”看来，自己这身份还真是漏洞百出，莫栩有点忧心忡忡。当时亮出林河的龙武卫身份，确实给自己带来了暴露的风险。
看出了莫栩的担忧，许羿安安慰道：“王爷倒也不必过分担心，见过皇上面貌的人不多。目前临北府就四个人知道林督查的千户身份，毌丘克和李成天这二人自然了解不到中枢的事情。而那江继奎是个草包，又被王爷整的心神不安，应当是无暇顾及。因此王爷的身份应该风险不大。”
听了许羿安的分析，莫栩的担忧去了不少，有心情调侃了一句：“嘉泽兄言之有理。看来只有嘉泽兄能慧眼识珠啊。”
许羿安咏了一句诗：“幸子遇明主，遨游垂凤池。”
两人相视一笑。
-
莫栩和许羿安回去的时候，粥棚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而清卓也吃完了饼，乖乖坐在一边。
“通判大人回来了”，有位小吏给许羿安打了招呼：“通判大人如果没什么吩咐的话， 我等就准备回家了。”
许羿安当即说道：“列位辛苦，这边没什么事了。大家随意。”
众人分别向着上官拱手告辞，纷纷离开。
“通判大人和小许大人也早点回吧，过了戌时一刻城门就关了。”最后走的一人留下这句话后，棚里就只剩下了莫栩、许羿安和清卓三人。
“小孩，你真找我？”莫栩看着这个小乞丐，小孩头发很乱，脸上倒是干干净净的。
“嗯”，清卓扬起带着稚气未脱的小脸，问莫栩：“大人，是您让开仓放粮的吗？”
莫栩没有承认也没否认，而是说道：“你这消息还挺灵通，怎么？要来谢我？”
这几天，外面施粥的大小官吏几乎都收到过感谢。这些流民有道谢的有、磕头的有、甚至还有要给莫栩以身相许的。就连城里当甩手掌柜的江继奎，也是被很多人喊做青天大老爷。
清卓点点头，又摇摇头：“大人，我能跟着你吗？”
“跟着我？”莫栩问：“为什么想跟我。”
“想吃饱饭。”
这个回答倒是不意外。但清卓又说：“吃饱了，才不会忘记恨。”
“恨？”莫栩被这回答勾起了好奇心，问道：“为什么要记得恨？”
小孩眼神很平静，并没有那种被仇恨扭曲的感觉，他轻声回答：“只有记得恨，才像个人。”
“那你恨谁？”
“我恨流寇，流寇杀了我的夫子，弄脏了我的馒头。”
这言语有点触动莫栩。面前这个小孩很特别，不似那些麻木的芸芸众生，他的内心似乎有不愿向生存妥协的东西。
莫栩接着问：“夫子？你读过书吗？”
“读过一些”，说起读书，清卓显得更有活力了一些：“我会背《唐诗三百首》、《三字经》、《千字文》。”
这些都是开蒙的读物，一般来说，士族子弟到了十余岁，都开始读四书五经之流。许羿安插进了话也问清卓：“你家是哪的，多大了，几岁开始读的书？”
“我从小就没有家，今年十三，三年前跟着夫子读了三个月的书。”
许羿安跟莫栩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震惊。十岁才开蒙的小孩在读书人里可以说是毫无亮点，但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学会这么多东西，这小孩称得上天资聪颖。
见两位大人有点质疑，清卓当即背了几首诗，又从“人之初，性本善”开始，一直背了长长一段三字经。
“打住。”再背下去城门该关了，莫栩叫停了小孩的背诵。
“这小孩是快璞玉。”许羿安忍不住对莫栩说。
莫栩也是这么想的，这小孩会认字会念书已经难得，内心又是坚韧之人，泯然众人就可惜了。而他也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养一个半大少年也不费事。
“你叫什么名字”
“清卓。”
“清卓”，莫栩默念了一下，又问：“哪个清哪个卓？”
“清澈的清，卓然的卓”，小孩答完又说：“是夫子起的。”
“清卓，你的夫子对你期待甚高啊。”许羿安叹道。
听到许羿安这么说，清卓眼神一亮，但是很快又低下了头。
“就姓清吗？”莫栩忍不住摸摸这个小孩的头。
清卓似乎有点不习惯接触，稍微瑟缩了一点，又觉得自己不该瑟缩，努力放松身体，回答道：“我没有姓，夫子让我自己去找。”
莫栩收回了手，弓下了身子，把身体放低到跟小孩差不多：“那就跟我姓吧，我姓莫，你以后就叫莫清卓，怎么样？”
“嗯。”清卓狠狠地点点头。他很开心，就像被夫子取名字那天一样开心，他今天有了姓。
“谢谢大人。”
“别喊大人，以后喊哥。”
“好……谢谢哥。”
…
莫栩回到客栈的时候，林河已经快睡着了。因为按照原本的规划，明天他们就要赶路离开临北府。
只是莫栩今天不是自己回来，还带着许通判和一个小孩。
林河摸不着头脑，许通判也就算了，这小孩又是哪来的。
莫栩进屋后先说了一句：“明天先不走了。”
“明天又不走了？”林河不知道这小王爷又整哪一出，先是赈灾花了三天，难不成三天之后又三天？
“不走了”，莫栩回答道，而后又吩咐说：“许通判今天也睡这，我和他再去开一间房，你和清卓一间。你再去找点干净的衣服，让清卓洗个澡换上。”
“清卓？”林河看了一眼小孩：“他？”
“嗯”，莫栩从一个包裹中翻出几张写满了东西的纸，拿在手里：“这小孩是我新认的弟弟。有什么事情稍后再跟你解释，我先跟许通判去商量事情。”
“不是......”莫栩和许羿安出了房门，林河一时不知道从哪问起。这出去一趟，小王爷和这许通判怎么搞到一块了，还认了个弟弟。
总不能是许通判把小王爷拐进了什么江湖帮派吧？林河瞟了一眼小孩的乞丐模样。
丐帮？
作者有话说：
既然定下了把流民迁到离北的计划，那很多事情就得重新商议。比如首先，莫栩这边要重新给皇帝写封信，请求朝廷的支持。两人还得拿出一个条陈，包括迁徙的路线、沿途配合的官员，调动的人手等等。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过王爷只需要抓大便可，余下的我来负责，只要争取到了朝廷的首肯，事情就好办了。”许羿安从容说道。
许羿安在地方上政务上干了十余年，经验比莫栩丰富的多。这几日下来，莫栩也很认可对方的务实和能干。光这赈灾的布置，就非常周正效率，可见其能力。
“朝廷这边我来，余下的就得辛苦嘉泽兄了。”莫栩点点头。
献策的事情告一段落，莫栩好奇问起身份的事情：“嘉泽兄是怎么看出来我的身份？”
许羿安答道：“我曾进京面过圣，王爷和皇上的容貌还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作为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莫栩和皇帝莫懿确实有相似之处。不过靠这个笃定就认为是兄弟，莫栩觉得有点牵强：“天下间相似的人千千万，仅是相似就敢认我是王爷？”
“相似确实不足以确认，但如果是长相相似的人身边还跟着龙武卫千户呢？”许羿安紧接又说道：“而且这个千户隐隐以你这个中书令的话为尊，这就不得不令我多想。”
“后来我偶然想到，京城的小王爷不正是叫莫栩。许墨，莫栩，王爷这假名用的属实不够高明。”
“我也是临时想的，没有琢磨那么多。”看来，自己这身份还真是漏洞百出，莫栩有点忧心忡忡。当时亮出林河的龙武卫身份，确实给自己带来了暴露的风险。
看出了莫栩的担忧，许羿安安慰道：“王爷倒也不必过分担心，见过皇上面貌的人不多。目前临北府就四个人知道林督查的千户身份，毌丘克和李成天这二人自然了解不到中枢的事情。而那江继奎是个草包，又被王爷整的心神不安，应当是无暇顾及。因此王爷的身份应该风险不大。”
听了许羿安的分析，莫栩的担忧去了不少，有心情调侃了一句：“嘉泽兄言之有理。看来只有嘉泽兄能慧眼识珠啊。”
许羿安咏了一句诗：“幸子遇明主，遨游垂凤池。”
两人相视一笑。
-
莫栩和许羿安回去的时候，粥棚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而清卓也吃完了饼，乖乖坐在一边。
“通判大人回来了”，有位小吏给许羿安打了招呼：“通判大人如果没什么吩咐的话， 我等就准备回家了。”
许羿安当即说道：“列位辛苦，这边没什么事了。大家随意。”
众人分别向着上官拱手告辞，纷纷离开。
“通判大人和小许大人也早点回吧，过了戌时一刻城门就关了。”最后走的一人留下这句话后，棚里就只剩下了莫栩、许羿安和清卓三人。
“小孩，你真找我？”莫栩看着这个小乞丐，小孩头发很乱，脸上倒是干干净净的。
“嗯”，清卓扬起带着稚气未脱的小脸，问莫栩：“大人，是您让开仓放粮的吗？”
莫栩没有承认也没否认，而是说道：“你这消息还挺灵通，怎么？要来谢我？”
这几天，外面施粥的大小官吏几乎都收到过感谢。这些流民有道谢的有、磕头的有、甚至还有要给莫栩以身相许的。就连城里当甩手掌柜的江继奎，也是被很多人喊做青天大老爷。
清卓点点头，又摇摇头：“大人，我能跟着你吗？”
“跟着我？”莫栩问：“为什么想跟我。”
“想吃饱饭。”
这个回答倒是不意外。但清卓又说：“吃饱了，才不会忘记恨。”
“恨？”莫栩被这回答勾起了好奇心，问道：“为什么要记得恨？”
小孩眼神很平静，并没有那种被仇恨扭曲的感觉，他轻声回答：“只有记得恨，才像个人。”
“那你恨谁？”
“我恨流寇，流寇杀了我的夫子，弄脏了我的馒头。”
这言语有点触动莫栩。面前这个小孩很特别，不似那些麻木的芸芸众生，他的内心似乎有不愿向生存妥协的东西。
莫栩接着问：“夫子？你读过书吗？”
“读过一些”，说起读书，清卓显得更有活力了一些：“我会背《唐诗三百首》、《三字经》、《千字文》。”
这些都是开蒙的读物，一般来说，士族子弟到了十余岁，都开始读四书五经之流。许羿安插进了话也问清卓：“你家是哪的，多大了，几岁开始读的书？”
“我从小就没有家，今年十三，三年前跟着夫子读了三个月的书。”
许羿安跟莫栩对视一眼，眼中都是震惊。十岁才开蒙的小孩在读书人里可以说是毫无亮点，但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学会这么多东西，这小孩称得上天资聪颖。
见两位大人有点质疑，清卓当即背了几首诗，又从“人之初，性本善”开始，一直背了长长一段三字经。
“打住。”再背下去城门该关了，莫栩叫停了小孩的背诵。
“这小孩是快璞玉。”许羿安忍不住对莫栩说。
莫栩也是这么想的，这小孩会认字会念书已经难得，内心又是坚韧之人，泯然众人就可惜了。而他也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养一个半大少年也不费事。
“你叫什么名字”
“清卓。”
“清卓”，莫栩默念了一下，又问：“哪个清哪个卓？”
“清澈的清，卓然的卓”，小孩答完又说：“是夫子起的。”
“清卓，你的夫子对你期待甚高啊。”许羿安叹道。
听到许羿安这么说，清卓眼神一亮，但是很快又低下了头。
“就姓清吗？”莫栩忍不住摸摸这个小孩的头。
清卓似乎有点不习惯接触，稍微瑟缩了一点，又觉得自己不该瑟缩，努力放松身体，回答道：“我没有姓，夫子让我自己去找。”
莫栩收回了手，弓下了身子，把身体放低到跟小孩差不多：“那就跟我姓吧，我姓莫，你以后就叫莫清卓，怎么样？”
“嗯。”清卓狠狠地点点头。他很开心，就像被夫子取名字那天一样开心，他今天有了姓。
“谢谢大人。”
“别喊大人，以后喊哥。”
“好……谢谢哥。”
…
莫栩回到客栈的时候，林河已经快睡着了。因为按照原本的规划，明天他们就要赶路离开临北府。
只是莫栩今天不是自己回来，还带着许通判和一个小孩。
林河摸不着头脑，许通判也就算了，这小孩又是哪来的。
莫栩进屋后先说了一句：“明天先不走了。”
“明天又不走了？”林河不知道这小王爷又整哪一出，先是赈灾花了三天，难不成三天之后又三天？
“不走了”，莫栩回答道，而后又吩咐说：“许通判今天也睡这，我和他再去开一间房，你和清卓一间。你再去找点干净的衣服，让清卓洗个澡换上。”
“清卓？”林河看了一眼小孩：“他？”
“嗯”，莫栩从一个包裹中翻出几张写满了东西的纸，拿在手里：“这小孩是我新认的弟弟。有什么事情稍后再跟你解释，我先跟许通判去商量事情。”
“不是......”莫栩和许羿安出了房门，林河一时不知道从哪问起。这出去一趟，小王爷和这许通判怎么搞到一块了，还认了个弟弟。
总不能是许通判把小王爷拐进了什么江湖帮派吧？林河瞟了一眼小孩的乞丐模样。
丐帮？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