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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到了朱迪警官的家,并跟她详细描述了刚刚杨泽天对我的暴力行为。
M国对家暴之类的事件非常敏感,当地警方会加以最高的重视去调查。
但朱迪只是摸了摸我的头,把我皱巴的衣领抚平。
她湖绿色的瞳孔中并没有出现担心或者焦虑,唯有浓重的不解和疑惑。
「蒋悦小姐,您和您丈夫平日里以恩爱著称,连拌嘴都几乎没有。他看着阳光开朗,怎么会家暴您呢?」她暧昧地看着在我脖子上布满的青紫印记,挑了挑眉,「他对您这样,您要感到幸福呀..这是重视您!」
?
怎么会这样!
朱迪这幅不以为然还自以为是的劝和模样成功惹恼了我。我简直难以相信在我向她求救的时候,她还能用这些话开玩笑!
我目眦欲裂,拿起我的包就准备走。
「嘿!蒋悦,不要和老公置气呀!你们的恩爱夫妻形象可以给我们在评社区容貌时加分呢!」朱迪着急地拉着我,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甩开。
初秋的夜晚,明明离隆冬还远,也透着一股刺人的凉意。我走在仅有昏暗路灯的小道上,打算先找个旅馆将就。
「叮」锁屏上浮出几条消息,是我父母的视频通话申请。我马上在休闲椅上坐下,点击同意。熟悉亲切的脸在手机上出现,但眉眼间却透着淡淡的疲惫。
我正想大吐苦水,再跟父母说说离婚的事。但没想到一向开明的他们脸色骤变,「悦悦呀,离婚这件事不能冲动!小杨可能只是一时激动呀,夫妻之间不会一路顺遂的。我们年轻时天天发生矛盾呢,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呀...你们是夫妻,你不让他这件事是你做得不好,不许再闹脾气了哦...我们两家还有合作呢...」
我的心一沉,我信任的家人和警官,居然都在劝我求和。
难道真的是我太多思了吗?杨泽天在暴怒之下可是差点把我掐死...
在最初的惊慌和气愤退却后,我开始思考我和杨泽天的感情。我们认识了二十年,在一起十年。在我认识的人里,他永远是最温润的那一个。他会不厌其烦地教我数学题并整理错题,会在我父母吵架时敏感地察觉到我的情绪并带我放松,会记住我的生理期并为我准备红糖姜水,还会带我去看我最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今天是他在我面前第一次情绪失控。
我回想我最近在公司,因为谷狗收购案确实和同事史密斯走的比较近,在杨泽天来接我时我和他还常在一起讨论方案,回家后也要不断修改,与杨泽天的亲昵时间少了很多。而他似乎明里暗里跟我旁敲侧击过好几次关于史密斯的消息。
好吧,那我应该也存在许多问题。我应该回去跟杨泽天好好谈谈,跟他讲清楚我与史密斯的清白关系和忽视他的原因。

5.
我出门了多久,杨泽天就在门外站了多久。
瘦长的身形在路灯映照下投出一道细细的黑影,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乌黑茂密的头发被揉成乱糟糟的一团,月光下他本就冷白的肌肤快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见我回来,他像一只被丢弃的狗狗重新找到家般,眸子突然亮了,想朝我走来又不敢。
我假装无事发生,进了家门。他也紧跟着我,并把门锁上,担心我再次出门。
「杨泽天,我跟你提过好多次,我并不喜欢你像个动物一般在我身上做标记,这让我并不舒服,好像我只是你的所有物品。我知道你是觉得我和史密斯的关系太紧密了,你认为我在忽视你,但我真的和他只是工作关系。」我坐在沙发上,率先开口。
杨泽天的眼睫颤了颤,紧紧抱住我,带着哭腔,「老婆,真的对不起...我根本没意识到我在掐你,那时候我脑子一片空白....我觉得我该去看精神科了...我可能有精神病...」
精神病?
我印象里杨母是个精神病患者。小时候跟杨泽天在大院玩耍时经常能隔着围墙听到她砸东西和怒骂的声音,但这是在她发现杨父在外偷偷养了女人孩子后才发作的,难道是潜在的遗传因子吗?
杨泽天还窝在我的颈窝里小声啜泣,我拍着他宽厚的背,连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他肯定也发现了。
「明天我们请个假,你去琼森先生的心理诊所看看,我会帮助你的。」我尽量安抚他,让他的情绪平复下来。
他把我带到床上,一边流泪一边啃咬我的脖子,但我却不再阻止他。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驱车到了诊所。
杨泽天独自进了琼森先生的办公室,而我在等候处办公。
.......
「砰..」琼森先生的办公室里出现砸摔东西的声响,就像我儿时听到的那样。我不免开始紧张,走到办公室门口等待。
杨泽天拉开门看见我,把我用力地带到怀里。他浑身颤抖着,从头到脚似乎都红透了,不断喘着粗气。
我看向位置上正在记录的琼森先生,把杨泽天轻轻地放在一旁的椅子上,进了门。房间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陶瓷花瓶的碎片和纷飞的纸屑。
琼森先生耸了耸肩,示意我坐下,递给我几张报告。
大大的双向情感障碍刺痛了我的眼睛。
「蒋悦小姐,您的丈夫的双向情感障碍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之前没有干预过吗?您为何带他来这,是发现了什么吗?」琼森先生的镜片反光着,手指叩击着木桌。
我将昨日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琼森先生的眉头皱了皱,「您要小心,他已经出现暴力症状了,这次他及时反应控制了自己,下次呢?这是有生命危险的!」
按照他的建议,我该跟杨泽天保持一定距离。可那时我怀着救赎他的心思,却给自己的生命终结埋下了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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