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官差
“真去奢侈一顿？”林河抱着剑，站在门旁。
“去啊，怎么了，又不是你出钱。”莫栩放了几本书在桌上，笑道。
林河“啧”了一声：“就是纳闷你这么大方。”
“走，废什么话。”
莫栩走到门边，勾起好友的肩。
两人寻了临北府一个不错的酒楼，两人点了好几个好菜，还斟了一壶
“味道还行。”林河咬着鸡腿，心里总算有点素日里在京城的感觉了。他是龙武卫千户，在吃穿上总是从容的。
“再加一盘鸡。”
“得嘞~”
小二利索地奔去后厨，路过门口的时候还轻喝了一声，似是在驱赶什么人。
莫栩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只见到一寸灰黑的衣角消失在酒楼的门口。林河倒是不紧不慢抹抹嘴，笃定说道：“是乞丐吧。”
“应该是。”莫栩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后又夹了一块肉。
自从从京师出发一路向北，越北边似乎越多乞丐流民。古代王朝能不饿死人就算盛世了，区区流民也算见怪不怪，可他总觉得隐隐有点不安。
小插曲也很快过去，两人犒劳了连日来啃饼受委屈的味蕾，酒足饭饱打道回府。
出酒楼的时候，莫栩扭过头朝对街看了一眼，灯笼的火光摇曳不到的阴影旁，确实有一团黑影端坐在那，身影像个半大少年，头似乎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
这多半就是个小乞丐了，看来林河的判断没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被小二赶走的那个。
像这样子的人，在乱世可谓数不胜数，而那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小孩才更为凄惨，只能躺在地上等死。
似乎是唤醒了不太妙的记忆，莫栩皱皱眉头，收回了目光。
“从这到离北的话，大概还多久？”莫栩问道。
“多久？”林河心里估算了一番，答道：“从临北府再过幽州就能到离北了，照咱们前几天的速度的话，十来天吧。”
莫栩又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舟车劳顿”，车马太遥远太漫长，也不知道此行能否顺遂。
“睡觉，明天出发！”
而就在他和林河渐行渐远的时候，阴影里的小乞丐也抬起了头，看向灯光辉映下走远的两位公子哥。
-
深夜，城郊，破败的城隍庙。
“狗牙儿，怎么说？马上天亮了，唐爷爷可是发话了，今天有大动作。”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很瘦小的小孩，压低着声音对身边另一个少年说道。
两人都穿的破破烂烂，一身乞丐打扮。被唤做狗牙儿的少年皱了下眉头，下意识反驳道：“都说了别叫我狗牙儿。”
“好好好，清卓，清卓行了吧”，瘦小孩有点不耐烦：“就说去不去吧。”
乞丐少年清卓正是在酒楼和莫栩偶遇的小孩。他扫了眼寂静的四周。城隍庙里躺着很多流民，跟他两一样的流民，今天不是灾年，可无家可归的人好像比往年更甚。
他捏了捏拳头，轻吐出一个字：“去。”
瘦小孩咧嘴一笑，很满意自己发小的回答。“对嘛！”他欢呼一声，然后意识到声音略大，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说，唐爷爷要是成了，我们是不是就能天天吃上面坨坨了。说不定还有白面哩，你听唐爷爷说没，那天他说这城里的狗官......”
“好了”，清卓打断了瘦小孩的喋喋不休：“还能再眯一会，等天亮再说。”
“也是也是，还要干大事。”瘦小孩在地上躺下，地板很凉，但是今天他觉得没那么冷。
城隍庙里，两个人都没再继续说话，也都没有睡着，只是心思各不相同。
-
天光大亮，对有些人来说辗转难眠的一晚上，对有些人只是在寻常不过的一个夜晚。
赵第今天甲也没穿齐，半身红半身灰就来到了城门，显得有点可笑。
正要在城墙下打个盹，城外官道远处响过一阵嘈杂。赵第打眼望去，居然是好几辆驴车，拉着瓜果蔬菜，后面似乎还有猪羊。弟兄们都懒得起早开城门，只有他贪图那两文钱的酬劳。
“走大运了！”赵第无比欣喜，今天并不是赶大集的日子，不然也轮不到他来抢开城门。
他心想，这么大的生意，今晚的酒钱有着落了，说不准还能给家里的老娘切几斤肥肉。
雁过拔毛，自然是他们这些人的看家本领。
拉五辆驴车的汉子看着都是老实巴交的打扮，后边还跟着一个带着毡帽的青年，长相却不似地里刨活的农民。
驴车吱吱呀呀地靠近了城门，赵第眯着眼看了看，这肯定是附近村子里出来的，至于那个戴帽子的后生，看着活络不少，带着一股痞气，也不像什么大户人家。
于是他底气十足地拦下了车。
“停下！例行检查。”
按照往常的经历，这些人会是叹一口气，面露难色地给出买路银。当然，硬茬子也有，扣回府衙里关半天就老实了，给的，自然是更多。
这五位拉车的汉子，确实把车停了下来，只是貌似低头互相对视了几眼。
赵第觉得有点不对劲，可马上，前头的汉子就递过来一个小包。他顺手就接了过来掂了掂。
分量还挺结实！
打开一看，居然是碎银子。赵第咽了咽口水，把银子揣进袖口，故作矜持地吐出一个“嗯”。
汉子没多说什么，退到驴车旁，不再言语。
赵第仿佛被噎了一口，往日这些农民挤出个难看的笑脸他还嫌弃，今天没有了还不自在起来了。
赵第扁扁嘴角，压下心中微微的不安，光天化日的，还能出事不成？
“不对啊，我才是官府的官差。”想到这，赵第底气更足了起来，踱步到车前面，即便是收了钱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他掀开幕布，粗略扫了一眼，板车上全是粮和果蔬，确实没什么异常。
“没事了，你们进城吧。”
这是赵第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就在他放下幕布转身的时候，带毡帽的青年早已不紧不慢地靠了过来。随后赵第听到身体里传来一声“噗兹”，一把短刀已经径直插入他的胸腔，血液沿着刀柄往下滴落在地上。
毡帽下青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依旧是那痞里痞气的模样，右手微微转刀绞着肉，又使了力气拔出来。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剧痛吞噬了赵第的力气，随着刀子的拔出，身子径直倒在地上。他神色是止不住的惊恐，带着疑惑的恐惧，他开口想问什么，喉咙涌上的腥甜让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毡帽青年蹲下身子擦了擦短刃，又伸手从赵第的衣袖里摸出了那包方才给出的银子。
“我的银子......”
赵第的思绪断断续续，他的力气迅速流失，他想到了家里的老娘，本该是去酒楼喝酒，晚上跟老娘吃肉的一天，怎么就会这样呢？
他死了老娘怎么办，给杜娘子的赎身钱也才攒了一半，队正欠他的三十四文也还没还。
黑暗吞没赵第前，他突然灵光一闪，这附近都在闹灾荒，哪有村民会拉这么多东西来赶集！
“他们......”
可惜，赵第终究是没说出什么，嘴巴只吐出一个微弱的气泡，就不再有动静。
毡帽青年撇了一眼赵第，把银子拢回袖子，一脚把尸体踢到一旁，这才缓缓站起身，环顾了城门四周错愕的人群，高声说道。
“乡亲们......”
“去啊，怎么了，又不是你出钱。”莫栩放了几本书在桌上，笑道。
林河“啧”了一声：“就是纳闷你这么大方。”
“走，废什么话。”
莫栩走到门边，勾起好友的肩。
两人寻了临北府一个不错的酒楼，两人点了好几个好菜，还斟了一壶
“味道还行。”林河咬着鸡腿，心里总算有点素日里在京城的感觉了。他是龙武卫千户，在吃穿上总是从容的。
“再加一盘鸡。”
“得嘞~”
小二利索地奔去后厨，路过门口的时候还轻喝了一声，似是在驱赶什么人。
莫栩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只见到一寸灰黑的衣角消失在酒楼的门口。林河倒是不紧不慢抹抹嘴，笃定说道：“是乞丐吧。”
“应该是。”莫栩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后又夹了一块肉。
自从从京师出发一路向北，越北边似乎越多乞丐流民。古代王朝能不饿死人就算盛世了，区区流民也算见怪不怪，可他总觉得隐隐有点不安。
小插曲也很快过去，两人犒劳了连日来啃饼受委屈的味蕾，酒足饭饱打道回府。
出酒楼的时候，莫栩扭过头朝对街看了一眼，灯笼的火光摇曳不到的阴影旁，确实有一团黑影端坐在那，身影像个半大少年，头似乎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
这多半就是个小乞丐了，看来林河的判断没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被小二赶走的那个。
像这样子的人，在乱世可谓数不胜数，而那些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小孩才更为凄惨，只能躺在地上等死。
似乎是唤醒了不太妙的记忆，莫栩皱皱眉头，收回了目光。
“从这到离北的话，大概还多久？”莫栩问道。
“多久？”林河心里估算了一番，答道：“从临北府再过幽州就能到离北了，照咱们前几天的速度的话，十来天吧。”
莫栩又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舟车劳顿”，车马太遥远太漫长，也不知道此行能否顺遂。
“睡觉，明天出发！”
而就在他和林河渐行渐远的时候，阴影里的小乞丐也抬起了头，看向灯光辉映下走远的两位公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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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城郊，破败的城隍庙。
“狗牙儿，怎么说？马上天亮了，唐爷爷可是发话了，今天有大动作。”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很瘦小的小孩，压低着声音对身边另一个少年说道。
两人都穿的破破烂烂，一身乞丐打扮。被唤做狗牙儿的少年皱了下眉头，下意识反驳道：“都说了别叫我狗牙儿。”
“好好好，清卓，清卓行了吧”，瘦小孩有点不耐烦：“就说去不去吧。”
乞丐少年清卓正是在酒楼和莫栩偶遇的小孩。他扫了眼寂静的四周。城隍庙里躺着很多流民，跟他两一样的流民，今天不是灾年，可无家可归的人好像比往年更甚。
他捏了捏拳头，轻吐出一个字：“去。”
瘦小孩咧嘴一笑，很满意自己发小的回答。“对嘛！”他欢呼一声，然后意识到声音略大，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说，唐爷爷要是成了，我们是不是就能天天吃上面坨坨了。说不定还有白面哩，你听唐爷爷说没，那天他说这城里的狗官......”
“好了”，清卓打断了瘦小孩的喋喋不休：“还能再眯一会，等天亮再说。”
“也是也是，还要干大事。”瘦小孩在地上躺下，地板很凉，但是今天他觉得没那么冷。
城隍庙里，两个人都没再继续说话，也都没有睡着，只是心思各不相同。
-
天光大亮，对有些人来说辗转难眠的一晚上，对有些人只是在寻常不过的一个夜晚。
赵第今天甲也没穿齐，半身红半身灰就来到了城门，显得有点可笑。
正要在城墙下打个盹，城外官道远处响过一阵嘈杂。赵第打眼望去，居然是好几辆驴车，拉着瓜果蔬菜，后面似乎还有猪羊。弟兄们都懒得起早开城门，只有他贪图那两文钱的酬劳。
“走大运了！”赵第无比欣喜，今天并不是赶大集的日子，不然也轮不到他来抢开城门。
他心想，这么大的生意，今晚的酒钱有着落了，说不准还能给家里的老娘切几斤肥肉。
雁过拔毛，自然是他们这些人的看家本领。
拉五辆驴车的汉子看着都是老实巴交的打扮，后边还跟着一个带着毡帽的青年，长相却不似地里刨活的农民。
驴车吱吱呀呀地靠近了城门，赵第眯着眼看了看，这肯定是附近村子里出来的，至于那个戴帽子的后生，看着活络不少，带着一股痞气，也不像什么大户人家。
于是他底气十足地拦下了车。
“停下！例行检查。”
按照往常的经历，这些人会是叹一口气，面露难色地给出买路银。当然，硬茬子也有，扣回府衙里关半天就老实了，给的，自然是更多。
这五位拉车的汉子，确实把车停了下来，只是貌似低头互相对视了几眼。
赵第觉得有点不对劲，可马上，前头的汉子就递过来一个小包。他顺手就接了过来掂了掂。
分量还挺结实！
打开一看，居然是碎银子。赵第咽了咽口水，把银子揣进袖口，故作矜持地吐出一个“嗯”。
汉子没多说什么，退到驴车旁，不再言语。
赵第仿佛被噎了一口，往日这些农民挤出个难看的笑脸他还嫌弃，今天没有了还不自在起来了。
赵第扁扁嘴角，压下心中微微的不安，光天化日的，还能出事不成？
“不对啊，我才是官府的官差。”想到这，赵第底气更足了起来，踱步到车前面，即便是收了钱样子还是要做做的。
他掀开幕布，粗略扫了一眼，板车上全是粮和果蔬，确实没什么异常。
“没事了，你们进城吧。”
这是赵第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就在他放下幕布转身的时候，带毡帽的青年早已不紧不慢地靠了过来。随后赵第听到身体里传来一声“噗兹”，一把短刀已经径直插入他的胸腔，血液沿着刀柄往下滴落在地上。
毡帽下青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依旧是那痞里痞气的模样，右手微微转刀绞着肉，又使了力气拔出来。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剧痛吞噬了赵第的力气，随着刀子的拔出，身子径直倒在地上。他神色是止不住的惊恐，带着疑惑的恐惧，他开口想问什么，喉咙涌上的腥甜让他什么也没说出来。
毡帽青年蹲下身子擦了擦短刃，又伸手从赵第的衣袖里摸出了那包方才给出的银子。
“我的银子......”
赵第的思绪断断续续，他的力气迅速流失，他想到了家里的老娘，本该是去酒楼喝酒，晚上跟老娘吃肉的一天，怎么就会这样呢？
他死了老娘怎么办，给杜娘子的赎身钱也才攒了一半，队正欠他的三十四文也还没还。
黑暗吞没赵第前，他突然灵光一闪，这附近都在闹灾荒，哪有村民会拉这么多东西来赶集！
“他们......”
可惜，赵第终究是没说出什么，嘴巴只吐出一个微弱的气泡，就不再有动静。
毡帽青年撇了一眼赵第，把银子拢回袖子，一脚把尸体踢到一旁，这才缓缓站起身，环顾了城门四周错愕的人群，高声说道。
“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