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北行
春雨已经停了许久，正午的些许温暖也在日头西斜中慢慢褪去。
官道上，一架马车向北疾驰，碾过点点的泥溅到了路边的挑夫。
一个中年挑夫沉稳地放下担子，这才卷起微湿的裤腿。他打眼望去，只见那马车虽然不是崭新豪华，装潢却也是锦绣绸缎，于是到了嘴边的怒骂咽了回去，只囫囵低声骂了一句。
马车已经一溜烟跑远，其实那挑夫真大声说了什么，上边的人也听不到。
此时，马车里的莫栩正在强行地闭目养神。
他已经来了这里三年，却是第一次出远门。古代的官道跟水泥柏油路相比，也就是平坦一点的土路罢了，颠簸比他想的难受。
这还是北直隶外的官道，还算是维护的好的，这要是到了冀州、幽州乃至他要去的离北和蛮夷之地，连官道都没有，马车怕是都坐不成。
又在心里背了一篇文章，莫栩实在有是腰酸背痛，忍不住往车外问道：“林河，还有多久？”
“坐不住了？”林河调侃道。他常年习武，这种赶路就连他也有点吃不消，更别说车里那个往日养尊处优的小王爷了。
他换了只手扯马缰，说道：“不是你说的要在晚上赶进北直隶吗，这不快点城门就关了。到时候只怕真有圣旨才能入城了。”
“别臭贫”，莫栩打断林河的挪揄：“你就告诉我多久！”
林河遥望荒凉的四周，有数十道炊烟袅袅升在空中，这么大的村落不会离北直隶太远。
“半个时辰内。”林河知道自家王爷快到极限了，下了判断痛快回答，又给马屁股来了一下，马儿嘶鸣，蹄无可奈何地又快了一丝。
马乏人也困，莫栩只应了声“好”，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软肉，不再言语，闭上眼睛继续漫无边际地背书。
两人无话，一路上也无波澜。
好在这马是皇帝亲手挑的，马力充足，是备来送八百里加急的军情的，因此见到北直隶城门的时候，比林河估计的时间还短一些。
马车在城门百步外停了下来，莫栩有点解脱地睁开了眼睛。
“到了？”他出声，才发现声音有点喑哑。
没等他清完嗓子，林河已经掀开帘子进来。
“怎么说，想怎么进城？”
“什么？”莫栩一头雾水：“还能怎么进？走路进？”
“两种，第一种就是咱们老老实实驾车入城，再找个客栈落脚，吃点东西睡大觉。”
“不然呢？”莫栩问道。
林河从怀间掏出一个腰牌，正面是镶着银边的“龙武卫”的小篆：“看到了吗，这千户牌子就算那些兵油子不识货，但是龙武卫这三字总是识得的，我再说车里是当朝王爷。只要城门没关，不出一刻钟咱们就能进到府衙里吃香喝辣。”
“......”
莫栩微微思考，便答道：“不必，就正常入城吧。”
“你做主。”林河眸子闪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回腰牌，复又出去驱使马车入城。
-
北直隶身处腹地，城门没有什么险要巍峨的奇观，说直白点，就是十几米高的土砖墙而已。
进了城后这边林河随意挑了个顺眼的客栈，两人都饥肠辘辘，吃过了饭莫栩才觉得恢复了一点精力。
“还没宵禁，要出去看看吗？”林河问道。
莫栩咬了一下杯沿，放下茶杯道：“不了吧，明天还得赶路。”
“行”，林河起来伸了个懒腰：“你先休息吧，我周围打个圈。”
莫栩回到房中，拿出一本书打发时间消消食，只是摇曳昏暗的烛火更加催眠。他看不下去，索性就靠着墙壁想着这次出行的计划。
他没有那么多高瞻远瞩，每一步都或多或少带着一丝赌博，就连能不能顺利的出来他其实也没把握。
毕竟他的皇兄若是不点头，凭借他一个闲散王爷举步维艰。
也不是什么最好的时机，书本中的历史正在推进，他只是仓皇地觉得时间在流逝，因此不得不走。
林河回到房中的时候，莫栩已经拄着头睡着了，桌上的书似乎没翻动过。
他把莫栩架到床上，推到里侧，两人和衣而睡。
有时候岔路口往往就出现在不起眼的一天。也许那天是微雨，也许那天是骄阳，但总会在时间中模糊掉，只是从那一步开始，一切截然不同。
-
第二天，莫栩先醒来，在床上坐直了，瞥了一眼一旁的林河，用手摇了摇他。
“醒了。”
林河把被子拉过头顶，嘟囔道：“这么早，再眯会。”
莫栩跨过他下了床，道：“我去洗脸买早点，一刻钟。”说完也没等回复，打开房门下了楼。
林河小声又嘟囔了什么，不情不愿起了床：“这兄弟两个都不是好东西，整一出是一出，还不让人睡觉。”
用过了早点，莫栩没有拖拉，直接让林河从后院把马车开出去，点了一下行李，立刻出发。
北直隶的第一座县城，他们就如此匆匆路过，莫栩在马车的窗子中看到了一些人，那是早起奔波的老百姓。
马车从北城门出去的时候，沿街的叫卖声逐渐嘈杂，城外也陆挤入了周围来赶集的人。这里并不如京城繁华，却也是充满了喧嚣。
一赶路就是大半天，然后吃饭、休息，又是赶路。这样赶路的日子接连持续了十天，沿途的景色依然在城郭、野外、村镇中切换。惊蛰已过，万物都在微凉的春意中复苏，景色倒也不算单调，只是行程中更多时候还是在两人时不时的聊天中度过。
就在临北府的城门出现在眼前时，莫栩终于松了口气，这是北直隶最北边的府城，到了这儿，他这次“出逃”就算是过了第一关，虽然离目的地还有很远，但是朝中的大臣们应该是追不上来了。
-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等待接受盘查。其实盘查是应有之义，前面的城他们出示了路引就放行了，可越往北，这盘查就越变味，变成了官差的“油水”。
还有不久便是换班关城门，几个士兵都靠着城墙根没个正形，只等着下值去喝点小酒。
一个穿着破旧的红鸳鸯棉袄的士兵看了眼马车，下意识地就要拦住。可这马车看着不像是什么富商大贾，倒像是哪个官爷家里的。那位士兵唤做赵第，他有点迟疑，往后瞥了一眼，小队长老神在在，手指在剑柄上敲了三下。
三下就表示这过路费可收可不收，他估摸着头儿看出这马车不是北直隶的老爷，但是又不 敢得罪。
有了分寸，赵第咽了咽口水，冲着马车上下来的青年讨好地笑了笑：“这位公子，例行盘查。”
林河没有说话，也是笑了笑，盯着这士兵看了几秒，没有为难就侧开了身子。
赵第掀开马车的帘子，与端坐在那莫栩对视，他愣了一下迅速退出马车。
“好了？”林河微讶，这是才进去就出来了。
“好了好了。”
里面那人那气度，非大富大贵之家养不出来，而且那相貌，比茶楼里最好看的杜娘子还要漂亮几分。
“这可不敢收过路费。”赵第在心里恍惚一阵，脚步却是利索地倒退让开位置，连林河丢过来的银子也只是习惯性地接过。
直到马车逆着夕阳驶进城门，他才捏着银子反应了过来。
林河驱着车不忘嘟囔：“唉，这钱算是白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栩听到了林河的话，回了一句。这钱是他提前吩咐的，若是遇到刁难的城门，就当破财避事了。
“知道啦”，林河拉长声调：“只是觉得不如留着拿去买吃的。”
马车相安无事进入临北府，莫栩总算是有种离目标近一些的感觉，他心情久违的畅快，笑着说：“放心，今晚少不了你好吃的。”
官道上，一架马车向北疾驰，碾过点点的泥溅到了路边的挑夫。
一个中年挑夫沉稳地放下担子，这才卷起微湿的裤腿。他打眼望去，只见那马车虽然不是崭新豪华，装潢却也是锦绣绸缎，于是到了嘴边的怒骂咽了回去，只囫囵低声骂了一句。
马车已经一溜烟跑远，其实那挑夫真大声说了什么，上边的人也听不到。
此时，马车里的莫栩正在强行地闭目养神。
他已经来了这里三年，却是第一次出远门。古代的官道跟水泥柏油路相比，也就是平坦一点的土路罢了，颠簸比他想的难受。
这还是北直隶外的官道，还算是维护的好的，这要是到了冀州、幽州乃至他要去的离北和蛮夷之地，连官道都没有，马车怕是都坐不成。
又在心里背了一篇文章，莫栩实在有是腰酸背痛，忍不住往车外问道：“林河，还有多久？”
“坐不住了？”林河调侃道。他常年习武，这种赶路就连他也有点吃不消，更别说车里那个往日养尊处优的小王爷了。
他换了只手扯马缰，说道：“不是你说的要在晚上赶进北直隶吗，这不快点城门就关了。到时候只怕真有圣旨才能入城了。”
“别臭贫”，莫栩打断林河的挪揄：“你就告诉我多久！”
林河遥望荒凉的四周，有数十道炊烟袅袅升在空中，这么大的村落不会离北直隶太远。
“半个时辰内。”林河知道自家王爷快到极限了，下了判断痛快回答，又给马屁股来了一下，马儿嘶鸣，蹄无可奈何地又快了一丝。
马乏人也困，莫栩只应了声“好”，捏了捏自己腰间的软肉，不再言语，闭上眼睛继续漫无边际地背书。
两人无话，一路上也无波澜。
好在这马是皇帝亲手挑的，马力充足，是备来送八百里加急的军情的，因此见到北直隶城门的时候，比林河估计的时间还短一些。
马车在城门百步外停了下来，莫栩有点解脱地睁开了眼睛。
“到了？”他出声，才发现声音有点喑哑。
没等他清完嗓子，林河已经掀开帘子进来。
“怎么说，想怎么进城？”
“什么？”莫栩一头雾水：“还能怎么进？走路进？”
“两种，第一种就是咱们老老实实驾车入城，再找个客栈落脚，吃点东西睡大觉。”
“不然呢？”莫栩问道。
林河从怀间掏出一个腰牌，正面是镶着银边的“龙武卫”的小篆：“看到了吗，这千户牌子就算那些兵油子不识货，但是龙武卫这三字总是识得的，我再说车里是当朝王爷。只要城门没关，不出一刻钟咱们就能进到府衙里吃香喝辣。”
“......”
莫栩微微思考，便答道：“不必，就正常入城吧。”
“你做主。”林河眸子闪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回腰牌，复又出去驱使马车入城。
-
北直隶身处腹地，城门没有什么险要巍峨的奇观，说直白点，就是十几米高的土砖墙而已。
进了城后这边林河随意挑了个顺眼的客栈，两人都饥肠辘辘，吃过了饭莫栩才觉得恢复了一点精力。
“还没宵禁，要出去看看吗？”林河问道。
莫栩咬了一下杯沿，放下茶杯道：“不了吧，明天还得赶路。”
“行”，林河起来伸了个懒腰：“你先休息吧，我周围打个圈。”
莫栩回到房中，拿出一本书打发时间消消食，只是摇曳昏暗的烛火更加催眠。他看不下去，索性就靠着墙壁想着这次出行的计划。
他没有那么多高瞻远瞩，每一步都或多或少带着一丝赌博，就连能不能顺利的出来他其实也没把握。
毕竟他的皇兄若是不点头，凭借他一个闲散王爷举步维艰。
也不是什么最好的时机，书本中的历史正在推进，他只是仓皇地觉得时间在流逝，因此不得不走。
林河回到房中的时候，莫栩已经拄着头睡着了，桌上的书似乎没翻动过。
他把莫栩架到床上，推到里侧，两人和衣而睡。
有时候岔路口往往就出现在不起眼的一天。也许那天是微雨，也许那天是骄阳，但总会在时间中模糊掉，只是从那一步开始，一切截然不同。
-
第二天，莫栩先醒来，在床上坐直了，瞥了一眼一旁的林河，用手摇了摇他。
“醒了。”
林河把被子拉过头顶，嘟囔道：“这么早，再眯会。”
莫栩跨过他下了床，道：“我去洗脸买早点，一刻钟。”说完也没等回复，打开房门下了楼。
林河小声又嘟囔了什么，不情不愿起了床：“这兄弟两个都不是好东西，整一出是一出，还不让人睡觉。”
用过了早点，莫栩没有拖拉，直接让林河从后院把马车开出去，点了一下行李，立刻出发。
北直隶的第一座县城，他们就如此匆匆路过，莫栩在马车的窗子中看到了一些人，那是早起奔波的老百姓。
马车从北城门出去的时候，沿街的叫卖声逐渐嘈杂，城外也陆挤入了周围来赶集的人。这里并不如京城繁华，却也是充满了喧嚣。
一赶路就是大半天，然后吃饭、休息，又是赶路。这样赶路的日子接连持续了十天，沿途的景色依然在城郭、野外、村镇中切换。惊蛰已过，万物都在微凉的春意中复苏，景色倒也不算单调，只是行程中更多时候还是在两人时不时的聊天中度过。
就在临北府的城门出现在眼前时，莫栩终于松了口气，这是北直隶最北边的府城，到了这儿，他这次“出逃”就算是过了第一关，虽然离目的地还有很远，但是朝中的大臣们应该是追不上来了。
-
马车在城门前停下，等待接受盘查。其实盘查是应有之义，前面的城他们出示了路引就放行了，可越往北，这盘查就越变味，变成了官差的“油水”。
还有不久便是换班关城门，几个士兵都靠着城墙根没个正形，只等着下值去喝点小酒。
一个穿着破旧的红鸳鸯棉袄的士兵看了眼马车，下意识地就要拦住。可这马车看着不像是什么富商大贾，倒像是哪个官爷家里的。那位士兵唤做赵第，他有点迟疑，往后瞥了一眼，小队长老神在在，手指在剑柄上敲了三下。
三下就表示这过路费可收可不收，他估摸着头儿看出这马车不是北直隶的老爷，但是又不 敢得罪。
有了分寸，赵第咽了咽口水，冲着马车上下来的青年讨好地笑了笑：“这位公子，例行盘查。”
林河没有说话，也是笑了笑，盯着这士兵看了几秒，没有为难就侧开了身子。
赵第掀开马车的帘子，与端坐在那莫栩对视，他愣了一下迅速退出马车。
“好了？”林河微讶，这是才进去就出来了。
“好了好了。”
里面那人那气度，非大富大贵之家养不出来，而且那相貌，比茶楼里最好看的杜娘子还要漂亮几分。
“这可不敢收过路费。”赵第在心里恍惚一阵，脚步却是利索地倒退让开位置，连林河丢过来的银子也只是习惯性地接过。
直到马车逆着夕阳驶进城门，他才捏着银子反应了过来。
林河驱着车不忘嘟囔：“唉，这钱算是白花。”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栩听到了林河的话，回了一句。这钱是他提前吩咐的，若是遇到刁难的城门，就当破财避事了。
“知道啦”，林河拉长声调：“只是觉得不如留着拿去买吃的。”
马车相安无事进入临北府，莫栩总算是有种离目标近一些的感觉，他心情久违的畅快，笑着说：“放心，今晚少不了你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