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故人决裂

  5

  就这样,我很快就从孤儿院搬进了瞿家,他们收养了我。

  这个家里没有女主人——只有这两个男人。

  我在瞿家生活了八年,这八年的生活大致可以囊括为父兄宠爱有加。

  只可惜我性子里最阴暗自私的部分已经在父母相继离世的悲痛中长成了。

  ••••••

  上完课,我火速奔往瞿宅收拾东西。

  家里的佣人张妈看我把三个行李箱全部拿出来,连忙下楼去拨了电话。

  不用问我也知道是拨给谁的。

  我收拾到第二个箱子的时候,瞿沐丛就回来了。

  他刚一上楼就把我的箱子往他屋子里拖。

  「你又是在做什么!谁准许你可以走的!你长本事了啊,这里不是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的地方!」他的声音近乎怒吼,一向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如今却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我拽着箱子的手被他拉下来牵着,我气急了要挣脱:「不用你管我!我也成年了,你们已经尽完了义务。我今天就把我的东西搬走。」

  他狠牵着我的手松了一霎,我乘机挣脱开。

  眼泪再也憋不回去。

  他站定了,我拼命推开他。

  他低下头,发出一声叹息,语调也轻缓了不少:「这种话以后不准再说。」

  然后把我的两个箱子全部提了进去。

  我拧不过他,只好往瞿老的书房跑。

  我没敲门直接闯进去,瞿老还在翻文件,见我进来他头也没抬。

  我不清楚为什么他如今也对我如此冷漠。

  「爸爸,我要搬走了!」我撂下这句话就跑。

  瞿沐丛见我进去书房闹,又转过身来追我。

  老者浑厚的嗓音在我背后响起:

  「沐丛,让她走吧。这么些日子,你们虽然不说,但我不聋不瞎。」

  「做我女儿可以,做儿媳妇,不行。」

  6

  离开故居的这天大雨磅礴。

  我独自提着两个大箱子下楼,坐上出租车回宿舍。

  瞿家再也没有一个人下来留住我,守门的陈叔也只是说了句让我保重一类的话。

  车窗外雨雾朦胧,我坐在车上看不清楚外面的一切。

  我多想他能下来跟我一起走。

  哪怕是下来送送我。

  车缓缓驶出,我的青春里最耀眼的温暖,至此落幕。

  7

  转眼也就到了大三。

  我忙着准备保研,小鱼忙着实习。这家伙没几天就病倒了,倒下之前还千方百计的拜托我一定要帮她完成接的私活儿。

  我看在把最终报酬分我一半的份儿上应允了。

  我和瞿家的联系,现在也只剩下那张卡定期汇入生活费和学费传来的短信。不过走的那天我就把卡撂下了。所以我现在手头很紧,谋生也是当务之急。

  熬了几天,我终于把策划案做完,发邮件约委托方今天到咖啡馆交稿。

  我刚进咖啡馆就看到了那颗熟悉的后脑勺。

  三年未见,却像在昨天。

  我不敢相信,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他?

  我转身离开。

  突然背后有人拉住我的手臂。

  我不想转过去,我害怕是那张脸。

  「戚戚,这两年你过得好吗?」再熟稔不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极致的想念在蚕食我的理智,我怕他再多说一句我就忍不住抱他。

  「戚戚,你转过来。今天来见你的人是我。」

  我凭着残存的理智把项目策划书递上,我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瞿总,这是项目策划书,请您过目。如果后续有任何问题,您可以联系原邮箱。」

  他不接,硬是把我拽上车。

  ••••••

  车上,急促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尤为明显。随即是车门上锁的声音。

  「瞿总,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戚戚,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吗?」他的手揉了揉太阳穴。

  「瞿总,没别的事的话,请让我离开。」我的语气更加不耐。

  他沉默地盯着我半晌,眼神阴郁:「好。戚戚,你回学校吗?我送你。」

  我几乎想都不想就脱出口:「送我!?我走那天你怎么不送我!?」

  他长臂一揽把我搂进怀里,声音破碎至颤抖:

  「对不起戚戚对不起……是哥哥不好……是哥哥不好……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我们回到从前那样好不好……对不起戚戚……」

  我冷笑出声,「呵,你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吗?」

  他箍住我的身形有些僵硬,好久才启口,「戚戚……你相信我……我以后会跟你解释的……你相信我。」

  我简直被他的这番说辞折腾得失去了耐心:「以后?我们之间没有以后了。」

  瞿沐丛作势要来捂我的嘴,不让我说下去:「不准你这样说!你不要这样……」

  他似乎丧失了所有力气,连呼吸也变得微弱,再也挤不出半个字。

  我耐下性子,还是忍不住要问出心里的疑问:「好,那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考虑收回我的话。」

  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当初爸爸他已经看出来我们在一起了,还给你安排相亲,你敢说你不知道?!」

  他摇头。

  「我说我要搬走,他看都不看我一眼,还让你不要拦我,你就这么听他的话!?」

  他摇头。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在我和那个家之间,你永远都不需要犹豫一下?是吗?」

  他盯着我,眼睛都没有眨,好像在思考怎么回答。

  「回答我!」我朝他怒吼。

   8

  从那天再见瞿沐丛之后,我们之间最后的那层网纱好像也被我捅破了。

  他那天并没有回答我,但却是我第一次见他流泪。

  可惜对现在的我来说,男人的眼泪是挽留不住的。

  他送我回宿舍的路上一言不发,就是最后我下车的时候他留了句:

  「我们之间没有结束。」

  我冷笑一声,关了车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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