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故旧
是夜，月色朗润，繁星如许，可以看出明天是个顶好的晴天。
荣瑛一身夜行衣，身轻如燕，出云水镇直奔东郊，东郊有处山谷名曰怀青谷，历任掌管黑市的门派虽斗得你死我活，却最后都在此处落了脚。
山谷口处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守卫，荣瑛不欲打草惊蛇，从后方绕道便直奔了十晏斋所在处。
十晏斋在山谷东侧，旁边还有一片竹林，前方溪水潺潺，旁边还栽着桃花树，可想到开春落英逐水，一派风雅。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大儒隐居此地。”荣瑛冷笑一声，脚尖点着溪中石渡过去，三两下到了对岸，连裤脚都没湿。
她身形若鬼魅，悄无声息的绕开了来往巡逻的守卫。虽说这十晏斋守备森严，但是与正规的军队依旧相差甚远，她没多费劲便已经混进了院中。
按照记忆中地图的位置，荣瑛在院落的西南角落里找到了十晏斋的账房，按照宋序青所说，黑市中至少三年的流水都在此处。
她飞身一跃，飘飘然落在地面，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门窗紧闭，里面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晰。
荣瑛点着了火折，循着微弱的光，推开主屋的门。
里面一方桌一张椅，摆着徽墨湖笔，周遭都是木架子，上面罗列的应当就是这些年的账目，她扫视一眼上面这些账册应当是按照月份排列，先拿起了去年春季的。
手指刚触上那一瞬，却听见微弱的呼吸声，不是她的。
荣瑛后颈一凉，忽地回身，却见墙角处跪着一个人。
“什么人？”荣瑛说着，手便已经覆上了腰间的匕首，准备下一秒将这人结果了。
却听那人声音微弱道：“救救我，求您。”
荣瑛看不清那团黑影，只知道是个羸弱的男子，她不欲多事，却也没想滥杀无辜，冷声道：“你本分的呆着，我不杀你。”
荣瑛怕他喊，从腰间扯出来一截汗巾，准备走上前去把人嘴堵住。
她三两步迈过去，站在那人面前手捏住他下巴，下一秒却愣了神。
月光照在那人脸上，轻抬眼睫露出一双云遮雾罩的眸子，像是月光透过千层的水雾氤氲人间。
荣瑛才发觉刚才那声音这般熟悉，看见这双眼睛她便想起来十几岁时偷偷翻墙也要去南风馆的那段时日，纱帘后面的佳公子神情不卑不亢，抬手间轻拢慢捻，琴声便如昆仑玉碎。
“你是...南柯？”荣瑛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对面那人显然怔愣了片刻，一双眸子将荣瑛身影纳进来，却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
半晌，那羸弱的声音才又响起：“是..我。姑娘认识我？”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来查东西，一会若有余力可救你出去。”荣瑛摸到匕首，手起刀落将他腕子上捆的麻绳挑断。
回身又去接着查。
后面南柯跟上来，扶着桌子喘息，问她道：“我被关在这里许久，这里的账目我略知道一些，若姑娘救我出去，我替您查。”
荣瑛回身看了一眼南柯，此时她面容已改，南柯自然不记得。只是她看见他仍旧心中惊讶。
那年她被长公主和荣老将军关在府中疗伤一个月，等到终于能下床，她忙不迭的就又翻墙去寻南柯，却见南风馆已经烧毁，南柯也不见了踪影。
为此她还和她娘闹过一次，觉得是自己害了南柯，却不想今日又能得见。
荣瑛回了神思，觉得此时若她是他救命稻草，他应该也不敢耍滑，直截了当道：“我找兵械走私的李海旭这三年来的账目流水和交易地点。”
南柯闻言缓缓点头，去了最西边的书架上拿了三层最左边的账目递给荣瑛。
荣瑛一惊：“你怎么这么清楚？”
南柯站在月光下俯身咳了咳，仅是咳嗽了两声，眼中便盈了些泪，像是要了半条命去：“姑娘不是说此地不宜久留吗，您快些查，查完还请带我离开此恶人窟，我再慢慢说与您听。”
荣瑛接过账目，一翻，果然是兵械交易的账本，她心中一喜，若是没有南柯助她，恐怕今一晚上也难说能查到。
她说是查，其实就是拿，利落的把账本子往怀里一揣，转头看向南柯：“还能走路吗？我看这里虽人手不多，但戒备还算森严。”
南柯看着荣瑛摇了摇头：“我这身子走不动路了，姑娘若是带不走我就算了，且让我自生自灭去。”
“我....没说不救你。”荣瑛攥了攥拳，十年前就是因为她，南柯才带着他卧病的母亲逃离了上京，如今再见他深陷泥沼之中，她怎么可能让他自生自灭。
南柯倚在书架上，粗喘着气，摇头对荣瑛道：“姑娘请回吧，既是旧相识，还望等我死后为我烧些纸钱，我在这世间早已无亲无友。”
他说完，偎在了地上，白袍沾了灰。
荣瑛上前蹲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我背你，出去别出声。”
“你舍命救我图什么？”南柯并未攀上荣瑛的肩膀，反倒问她：“姑娘与我是何时相识的？”
“上京城相识，别多话了，上来。”
荣瑛虽有功夫傍身，背着一个身量颇高的男人也到底行动不便，好在南柯是真老实，让他别出声别动，他就真的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的趴在荣瑛背上。
他虽人没动，眼睛却在荣瑛身上上下打量，垂着眸子便见到荣瑛脖子上有一根红绳，顺着红绳往里瞧去，虽看不清晰，但隐约有玉石轮廓。
荣瑛背着南柯，想着沿着原路返回，但是周遭的守卫实在是多，她不得已找了个墙角先站定。
“你在这里呆一会，我去前面探一探。”荣瑛说完要走，却被南柯一拉袖子。
“你不会把我扔在这里吧？”
“不会，我若要扔下你，刚才就不会救你。”荣瑛往回一抽手，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南柯朝她扯出来一个笑容，老老实实的在原地站着。
荣瑛足尖点地，到了树顶，接着枝叶掩映观察着十晏斋巡防的布局。
一队离开，另一队差不多空上半炷香的时间再巡一边此处，整个院子有四队交互。荣瑛算计好时间和路线，回来找到南柯。
“咱们得绕个远路，我背着你脚程慢。”荣瑛一拍自己肩膀：“上来。”
南柯往上一趴，脑袋老老实实的歪在荣瑛肩头，荣瑛不回头，根本看不见他戏谑的眼神与勾起的唇角。
“抓稳了，别出声。”荣瑛背上南柯，顺着自己计划好的路线，从东南绕了个弯，避开巡逻队，一路带着南柯从后面的院墙出了十晏斋。
等到离十晏斋大概两里地时，荣瑛才将背上的南柯放下来，累的坐在树边粗喘着气：“看着清瘦，还挺沉的。你是真一步也走不了吗，都出来了也不说自觉点下来。”
“我怕我走的慢，耽误咱们逃命。”南柯与荣瑛并肩靠在树边，一边咳嗽，一边对荣瑛道。
荣瑛摆摆手：“罢了，今日若无你，我也不能这么顺利拿到东西。”
“你拿这些做什么？”南柯眼睛微眯着，借着月光打量荣瑛。少女脸颊白的像玉一般，精致的眉眼里却有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从容和洒脱。
荣瑛一笑：“我还没问你怎么为什么在十晏斋呢。”
“我被抓来做帐房先生的。”南柯道。
荣瑛一皱眉：“帐房先生还捆着？扯淡呢。”
“白日里算账，晚上陪主子，他喜欢绑着我在帐房里，我能怎么办？”南柯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似得，脸上都是阴冷和讽刺。
荣瑛借着月光打量他，却发觉他好像没有怎么变模样，还如记忆中一般。
想来南柯应该是荣瑛第一个觉得长得好看的男子，虽是在烟楼楚馆里却出淤泥不染。
“看什么？”南柯笑着问她。
荣瑛摇摇头：“没什么，在想你也是命途多舛。”
“这不是你把我救了？”南柯一笑：“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来拿账本做什么？我知道的事情不少，你若是告诉我，我兴许能帮你。”
“不用了。等我歇一歇，送你去明水镇给你开一间房，你先住着，等想好了以后要做什么告诉我便是。”荣瑛答道，她并非是不想南柯相帮，只是不愿再欠他情。而且看着南柯现在这身子，连路都走不了，若是让他帮自己，恐怕得废上半条命。
南柯闻言，歪着头瞧荣瑛：“我真不记得自己这辈子做过什么好事，交到过什么挚友，你这么帮我，为什么？”
“因为....我算是原来亏欠了你。”荣瑛一低头，若不是她，兴许南柯不用被赶出上京城，等到攒够了钱能继续走科举的路。
“亏欠？”南柯摇摇头：“亏欠我的人都死了。”
荣瑛觉得他这嘴够毒的。
南柯见她不说话，笑着问她道：“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若是我养活不了自己，你能不能养我？”
“什么？”荣瑛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向他：“我...养你？”
南柯点点头，一点也不见脸红：“你不养我，我活不下去的。而且养我，一个月给二两银子就够，连药钱都有了。”
“我为什么养你啊？不是，我养你干什么？”荣瑛皱眉不解。
“你说你亏欠我的。”
荣瑛被他逻辑气笑了，摇了摇头：“行，回去我给你二百两银子，你找个地方好好过自己的，别又被十晏斋的人抓去，我只是来此地办公事，可救不了你第二次。”
“你这么有钱啊。”南柯眼中的水雾褪去，像是遮月浮云被风吹散，眼神明亮的如稚童：“你是什么人，能给一个陌生人二百两？”
他伸出两个手指，在荣瑛面前比划。
“我给人看大门的。”荣瑛一勾唇，想来守在北疆那地方，时时防着外族来犯，和看大门也没区别。
南柯听完咯咯笑了两声：“你演技忒拙劣，撒谎也不会撒。”
“我这是懒得骗你。”
“咱们原来在上京哪里认识的？看你年纪超不过二十，总不能在南风馆吧？”
“怎么，我生性风流，八九岁就去过不行？”荣瑛一乐，她虽不至于八九岁去，但风流是真的，不然也不至于十三四就敢在南风馆过夜。
“行啊，不过南风馆十五年前就烧了，你十五年前路还走不稳吧。”南柯看着荣瑛眼中满是兴趣。
“那就是记错了，还要不要银子了，这么多话。”荣瑛一笑，也因为自己说错了尴尬：“走吧，趁着天黑带你出去，免得被人追上。能不能自己走了？”
“你扶着我走慢点。”
荣瑛扶着他走了几步，发觉还不如自己背着他走的快。
“算了上来吧，我背着你。”荣瑛没了耐心，一弯腰。
南柯便攀上去，老老实实的趴着。
荣瑛一边走一边问南柯：“你这身子怎么差成这样？那门主经常虐待你吗？”
“算是吧，害的我落了一身的病。”
“不过看着你身上没有伤。”荣瑛道：“他是给你用了什么药吗？可有解法？”
南柯搭在荣瑛肩膀上的胳膊垂落下来，晃荡晃荡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没，他就是打我，不过身上的伤早就养好了。现在落下的是病根儿。”
“那他现在还算有些良心吧。”荣瑛看着脚下的路，有一嘴没一嘴的答道。
南柯却侧过脸来，在荣瑛耳边冷笑道：“现在？现在他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
荣瑛一身夜行衣，身轻如燕，出云水镇直奔东郊，东郊有处山谷名曰怀青谷，历任掌管黑市的门派虽斗得你死我活，却最后都在此处落了脚。
山谷口处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守卫，荣瑛不欲打草惊蛇，从后方绕道便直奔了十晏斋所在处。
十晏斋在山谷东侧，旁边还有一片竹林，前方溪水潺潺，旁边还栽着桃花树，可想到开春落英逐水，一派风雅。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大儒隐居此地。”荣瑛冷笑一声，脚尖点着溪中石渡过去，三两下到了对岸，连裤脚都没湿。
她身形若鬼魅，悄无声息的绕开了来往巡逻的守卫。虽说这十晏斋守备森严，但是与正规的军队依旧相差甚远，她没多费劲便已经混进了院中。
按照记忆中地图的位置，荣瑛在院落的西南角落里找到了十晏斋的账房，按照宋序青所说，黑市中至少三年的流水都在此处。
她飞身一跃，飘飘然落在地面，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门窗紧闭，里面黑灯瞎火的，看不清晰。
荣瑛点着了火折，循着微弱的光，推开主屋的门。
里面一方桌一张椅，摆着徽墨湖笔，周遭都是木架子，上面罗列的应当就是这些年的账目，她扫视一眼上面这些账册应当是按照月份排列，先拿起了去年春季的。
手指刚触上那一瞬，却听见微弱的呼吸声，不是她的。
荣瑛后颈一凉，忽地回身，却见墙角处跪着一个人。
“什么人？”荣瑛说着，手便已经覆上了腰间的匕首，准备下一秒将这人结果了。
却听那人声音微弱道：“救救我，求您。”
荣瑛看不清那团黑影，只知道是个羸弱的男子，她不欲多事，却也没想滥杀无辜，冷声道：“你本分的呆着，我不杀你。”
荣瑛怕他喊，从腰间扯出来一截汗巾，准备走上前去把人嘴堵住。
她三两步迈过去，站在那人面前手捏住他下巴，下一秒却愣了神。
月光照在那人脸上，轻抬眼睫露出一双云遮雾罩的眸子，像是月光透过千层的水雾氤氲人间。
荣瑛才发觉刚才那声音这般熟悉，看见这双眼睛她便想起来十几岁时偷偷翻墙也要去南风馆的那段时日，纱帘后面的佳公子神情不卑不亢，抬手间轻拢慢捻，琴声便如昆仑玉碎。
“你是...南柯？”荣瑛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对面那人显然怔愣了片刻，一双眸子将荣瑛身影纳进来，却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
半晌，那羸弱的声音才又响起：“是..我。姑娘认识我？”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来查东西，一会若有余力可救你出去。”荣瑛摸到匕首，手起刀落将他腕子上捆的麻绳挑断。
回身又去接着查。
后面南柯跟上来，扶着桌子喘息，问她道：“我被关在这里许久，这里的账目我略知道一些，若姑娘救我出去，我替您查。”
荣瑛回身看了一眼南柯，此时她面容已改，南柯自然不记得。只是她看见他仍旧心中惊讶。
那年她被长公主和荣老将军关在府中疗伤一个月，等到终于能下床，她忙不迭的就又翻墙去寻南柯，却见南风馆已经烧毁，南柯也不见了踪影。
为此她还和她娘闹过一次，觉得是自己害了南柯，却不想今日又能得见。
荣瑛回了神思，觉得此时若她是他救命稻草，他应该也不敢耍滑，直截了当道：“我找兵械走私的李海旭这三年来的账目流水和交易地点。”
南柯闻言缓缓点头，去了最西边的书架上拿了三层最左边的账目递给荣瑛。
荣瑛一惊：“你怎么这么清楚？”
南柯站在月光下俯身咳了咳，仅是咳嗽了两声，眼中便盈了些泪，像是要了半条命去：“姑娘不是说此地不宜久留吗，您快些查，查完还请带我离开此恶人窟，我再慢慢说与您听。”
荣瑛接过账目，一翻，果然是兵械交易的账本，她心中一喜，若是没有南柯助她，恐怕今一晚上也难说能查到。
她说是查，其实就是拿，利落的把账本子往怀里一揣，转头看向南柯：“还能走路吗？我看这里虽人手不多，但戒备还算森严。”
南柯看着荣瑛摇了摇头：“我这身子走不动路了，姑娘若是带不走我就算了，且让我自生自灭去。”
“我....没说不救你。”荣瑛攥了攥拳，十年前就是因为她，南柯才带着他卧病的母亲逃离了上京，如今再见他深陷泥沼之中，她怎么可能让他自生自灭。
南柯倚在书架上，粗喘着气，摇头对荣瑛道：“姑娘请回吧，既是旧相识，还望等我死后为我烧些纸钱，我在这世间早已无亲无友。”
他说完，偎在了地上，白袍沾了灰。
荣瑛上前蹲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我背你，出去别出声。”
“你舍命救我图什么？”南柯并未攀上荣瑛的肩膀，反倒问她：“姑娘与我是何时相识的？”
“上京城相识，别多话了，上来。”
荣瑛虽有功夫傍身，背着一个身量颇高的男人也到底行动不便，好在南柯是真老实，让他别出声别动，他就真的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的趴在荣瑛背上。
他虽人没动，眼睛却在荣瑛身上上下打量，垂着眸子便见到荣瑛脖子上有一根红绳，顺着红绳往里瞧去，虽看不清晰，但隐约有玉石轮廓。
荣瑛背着南柯，想着沿着原路返回，但是周遭的守卫实在是多，她不得已找了个墙角先站定。
“你在这里呆一会，我去前面探一探。”荣瑛说完要走，却被南柯一拉袖子。
“你不会把我扔在这里吧？”
“不会，我若要扔下你，刚才就不会救你。”荣瑛往回一抽手，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南柯朝她扯出来一个笑容，老老实实的在原地站着。
荣瑛足尖点地，到了树顶，接着枝叶掩映观察着十晏斋巡防的布局。
一队离开，另一队差不多空上半炷香的时间再巡一边此处，整个院子有四队交互。荣瑛算计好时间和路线，回来找到南柯。
“咱们得绕个远路，我背着你脚程慢。”荣瑛一拍自己肩膀：“上来。”
南柯往上一趴，脑袋老老实实的歪在荣瑛肩头，荣瑛不回头，根本看不见他戏谑的眼神与勾起的唇角。
“抓稳了，别出声。”荣瑛背上南柯，顺着自己计划好的路线，从东南绕了个弯，避开巡逻队，一路带着南柯从后面的院墙出了十晏斋。
等到离十晏斋大概两里地时，荣瑛才将背上的南柯放下来，累的坐在树边粗喘着气：“看着清瘦，还挺沉的。你是真一步也走不了吗，都出来了也不说自觉点下来。”
“我怕我走的慢，耽误咱们逃命。”南柯与荣瑛并肩靠在树边，一边咳嗽，一边对荣瑛道。
荣瑛摆摆手：“罢了，今日若无你，我也不能这么顺利拿到东西。”
“你拿这些做什么？”南柯眼睛微眯着，借着月光打量荣瑛。少女脸颊白的像玉一般，精致的眉眼里却有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从容和洒脱。
荣瑛一笑：“我还没问你怎么为什么在十晏斋呢。”
“我被抓来做帐房先生的。”南柯道。
荣瑛一皱眉：“帐房先生还捆着？扯淡呢。”
“白日里算账，晚上陪主子，他喜欢绑着我在帐房里，我能怎么办？”南柯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似得，脸上都是阴冷和讽刺。
荣瑛借着月光打量他，却发觉他好像没有怎么变模样，还如记忆中一般。
想来南柯应该是荣瑛第一个觉得长得好看的男子，虽是在烟楼楚馆里却出淤泥不染。
“看什么？”南柯笑着问她。
荣瑛摇摇头：“没什么，在想你也是命途多舛。”
“这不是你把我救了？”南柯一笑：“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来拿账本做什么？我知道的事情不少，你若是告诉我，我兴许能帮你。”
“不用了。等我歇一歇，送你去明水镇给你开一间房，你先住着，等想好了以后要做什么告诉我便是。”荣瑛答道，她并非是不想南柯相帮，只是不愿再欠他情。而且看着南柯现在这身子，连路都走不了，若是让他帮自己，恐怕得废上半条命。
南柯闻言，歪着头瞧荣瑛：“我真不记得自己这辈子做过什么好事，交到过什么挚友，你这么帮我，为什么？”
“因为....我算是原来亏欠了你。”荣瑛一低头，若不是她，兴许南柯不用被赶出上京城，等到攒够了钱能继续走科举的路。
“亏欠？”南柯摇摇头：“亏欠我的人都死了。”
荣瑛觉得他这嘴够毒的。
南柯见她不说话，笑着问她道：“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若是我养活不了自己，你能不能养我？”
“什么？”荣瑛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向他：“我...养你？”
南柯点点头，一点也不见脸红：“你不养我，我活不下去的。而且养我，一个月给二两银子就够，连药钱都有了。”
“我为什么养你啊？不是，我养你干什么？”荣瑛皱眉不解。
“你说你亏欠我的。”
荣瑛被他逻辑气笑了，摇了摇头：“行，回去我给你二百两银子，你找个地方好好过自己的，别又被十晏斋的人抓去，我只是来此地办公事，可救不了你第二次。”
“你这么有钱啊。”南柯眼中的水雾褪去，像是遮月浮云被风吹散，眼神明亮的如稚童：“你是什么人，能给一个陌生人二百两？”
他伸出两个手指，在荣瑛面前比划。
“我给人看大门的。”荣瑛一勾唇，想来守在北疆那地方，时时防着外族来犯，和看大门也没区别。
南柯听完咯咯笑了两声：“你演技忒拙劣，撒谎也不会撒。”
“我这是懒得骗你。”
“咱们原来在上京哪里认识的？看你年纪超不过二十，总不能在南风馆吧？”
“怎么，我生性风流，八九岁就去过不行？”荣瑛一乐，她虽不至于八九岁去，但风流是真的，不然也不至于十三四就敢在南风馆过夜。
“行啊，不过南风馆十五年前就烧了，你十五年前路还走不稳吧。”南柯看着荣瑛眼中满是兴趣。
“那就是记错了，还要不要银子了，这么多话。”荣瑛一笑，也因为自己说错了尴尬：“走吧，趁着天黑带你出去，免得被人追上。能不能自己走了？”
“你扶着我走慢点。”
荣瑛扶着他走了几步，发觉还不如自己背着他走的快。
“算了上来吧，我背着你。”荣瑛没了耐心，一弯腰。
南柯便攀上去，老老实实的趴着。
荣瑛一边走一边问南柯：“你这身子怎么差成这样？那门主经常虐待你吗？”
“算是吧，害的我落了一身的病。”
“不过看着你身上没有伤。”荣瑛道：“他是给你用了什么药吗？可有解法？”
南柯搭在荣瑛肩膀上的胳膊垂落下来，晃荡晃荡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没，他就是打我，不过身上的伤早就养好了。现在落下的是病根儿。”
“那他现在还算有些良心吧。”荣瑛看着脚下的路，有一嘴没一嘴的答道。
南柯却侧过脸来，在荣瑛耳边冷笑道：“现在？现在他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