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无题

  “周仙师他,在我们受到袭击之后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也在找他,”妇人连忙回答道。

  遥苦停下了书写传信筒的动作,她猛地合上传信筒,冷眼看着她,“我希望你说实话。”

  “你们把周师兄还有其他四名长诀山弟子怎么了?”遥苦沉声道。

  她心头一直有些不安,从她表明自己是长诀山弟子身份开始,那个少年的奇怪反应,要说先前还对她有点动摇,在她说完之后,像是完全绝望了。

  还有眼前这个妇人,说起话来慌里慌张,还一直只提周师兄,对其他四名弟子闭口不谈,要是真像她所说的那样,他们与周师兄交好,此时保护他们的不应该只有这个拿树枝的小子。

  妇人一听她的话直接软了腿,她低声哭泣起来,“是我们的错,我们太害怕了,我们太害怕了啊。”

  闻言,遥苦直接凉了手脚,她抓住妇人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旁边的少年扑过来,“你放开吴姨!”

  “说!”遥苦拔高了音量。

  少年一口咬在了遥苦的手背上,被遥苦一把甩开,她瞥了一眼少年,“我其实特别讨厌不乖的小孩。”

  “仙师大人,阿天他还只是个孩子,你别伤害他,所有事情都是我们大人做的!”妇人眼泪断了弦似的淌了下来,“周仙师他,他死了。”

  “死了?”遥苦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还有宁州,冯新,步和裕,怀尤他们四个人呢?!”

  “都死了!”妇人捂着嘴大声哭了起来。

  遥苦怔怔地看着妇人,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女人绝对和周师兄他们的死脱不了干系。

  还有这个地下室里的其他人,多多少少肯定也知道些什么。

  周师兄他们是昭尘峰的弟子,比其他峰的弟子行事更加谨慎,实力也较强于同辈,怎么会全部葬送在这素心教?

  虽然遥苦与周断月他们交际不多,但好歹是同一门派的同门师兄弟,他们一起切磋过,也一起执行过不少任务。周断月虽然不善言辞,但一直是个勤勤恳恳修炼办事的好人,当初洛络被排挤,他还替洛络出手打了那个领头的师兄。

  更何况,周师兄他们,年纪最大者不超过二十四。

  对于修仙者来说,这个年纪实在太轻太轻。

  是遥苦他们来得太晚,才造就了这样的惨剧。

  “怎么死的?谁杀的?”遥苦从牙齿间挤出来一句话。

  妇人闻言,只是哭,不回话。

  遥苦站起身,被推开的少年又大叫着冲了上来,被遥苦提住了衣领。

  她的冰剑碎了,便从银镯里拿出了一把短匕,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抵在少年喉间,少年惊恐万分地挣扎起来,短匕擦破了他的脖颈,鲜血汩汩,他才逐渐地不敢乱动。

  “你干什么?你放开阿天!他还是个孩子!”妇人见状立即停住了哭泣,伸手就要来争夺少年。

  遥苦后退一步,躲开妇人伸来的手,顺手点住少年的哑穴,让他无法出声。

  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平息了些许激动的情绪,“你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我保证他不会有任何的事,相反,你要是有所谎言,被我得知,骗我一个字,我杀你这里一个人。”

  “你......你不是长诀山弟子吗?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妇人瞪大眼睛,周遭哭声四起,她慌张起来,仍是在犹豫说还是不说。

  “长诀山身为名门正派,你做出这样丧尽天良,杀生的事情,不怕被长诀山处决吗?!”有人惊叫道。

  “谁说长诀山弟子就不能干这种事情了,你们不是还信仰着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神明吗?不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遥苦冷冷道:“说还是不说?我可没有周师兄那么好的耐心。”

  “你若是对我们这些妇孺动手,长诀山的名誉可就不保了!”妇人不死心,接着道。

  “......那又怎么样?”遥苦挑眉,“只要你们都开不了口,谁又知道我做了这些事情。”

  “我数到三的时候,你要是还不说实话,这把短匕,就会捅进这孩子的脖颈,让他这辈子也说不了话。”遥苦说道:“一——”

  妇人抓紧了衣袖,众人不敢吱声。

  “二——”遥苦念道。

  妇人抬头,与少年惊惧的视线对上。

  遥苦抛了抛手上的短匕,锋利的白刃在昏暗的地下室划出刺眼的刀光,她念道:“三——”

  刀刃以极快的速度向少年喉管割去,电光火石之下,妇人尖叫道:“我说,我说。”

  匕首在少年动脉处停住,已经抵了上去,却因遥苦收了力道,没有出血。

  她提着少年的衣领把少年甩给妇人,“早说不好吗?还省的孩子受这场惊。”

  妇人摸着少年惨白的脸颊,他软倒在妇人怀里不断地大喘气,妇人心疼万分地拍着他的后背,边低声安慰道:“不怕不怕,有吴姨在。”

  “快说。”遥苦不耐道。

  妇人咬着嘴唇,她把少年托付给一旁已经怕得不敢抬头的老人,起身对遥苦道:“仙师,请随我这边来。”

  她起身的那一刻,本挤做一团的众人,纷纷挪开了位置,给妇人和遥苦让出了一条道来,露出了最深处的一个地窖入口。

  他们坐在地上,用身体和衣服挡住了那扇地上的木门,遥苦这才没有看见。

  妇人走过去,拎起木门,将地窖打开,下面漆黑一片,“仙师大人,这边请。”

  遥苦盯了一会儿那处地窖,抬眼看向妇人,“让你们的人都下去。”

  “仙师大人,这地窖里有一些瘴气,我们大人吸进去还能扛,但是对小孩身体不好啊。”妇人急了,连忙哀求道。

  “瘴气而已,我有办法,你们先下,别啰嗦。”遥苦抱着手臂,说道。

  妇人无奈,只好让地下室里的人挨个下了地窖。

  遥苦是最后一个,她跟在妇人的身后,从梯子爬了下去。

  地窖里没有灯光,入口又相比正常地窖来说窄上一些,地下室透进来的光有限,下面伸手不见五指,且有一股很浓烈的劣质香料混杂了不知道什么奇怪的味道直窜遥苦鼻腔,令人十分难受。

  遥苦掐诀,幽幽莹白灵气环绕,映亮了周围。

  入眼的景象,遥苦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零碎的肢体,四溅的血迹,死不瞑目的五个头颅,和无处不在的蛆虫。

  遥苦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嗓音喑哑,“谁干的?”

  妇人上前一步,她扑通一声跪在遥苦的身前,重重向她磕头,“仙师大人,我们也是有苦衷的,不求仙师大人能原谅我们,只求能放过孩子。”

  “苦衷?你倒是和我说说,什么样的苦衷,能让你们将人碎尸万段?”遥苦指着其中一个头颅,声调骤然拔高几近破音,“你们不仅杀人,还如此羞辱他们的遗体?我实在想不明白,是什么苦衷能让你们对遗体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们是仙师!我们只是普通人!”妇人尖叫道:“就算周仙师对我们很好,我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在素心教被袭击之时临阵倒戈。”

  “......”遥苦看向其他人,都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像是默认了妇人所说的话。

  “你们都是这么想的?”遥苦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你们真是......没救了。”

  “与其放你们出去继续祸害其他人,不如让你们去给周师兄他们偿命,在地狱里赎罪。”遥苦抬手,周围本来用来照明的灵力突然冒出了阵阵寒气,本就阴冷的地窖此时更是如坠冰窟。

  “你......你不能这么做......你说过,只要我说实话,就会放了我们......”妇人被冷得牙齿直打颤,她跪在地上去拽遥苦的外袍,被遥苦立即嫌恶地抽走,“别用你的脏手碰我师兄的衣服。”

  妇人摔在地上,因为寒冷久久爬不起来。

  旁人因为害怕遥苦,也不敢上前来扶。

  遥苦说道:“既然你们这么怕死,那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好了。”

  “说出对周师兄他们动过手的人,动过几次,怎么动的手,说的越多越好,我会饶他一命。”遥苦扫视了一圈众人,视线落在一名比妇人年纪稍轻的女子身上,她扬了扬下颌,“从你开始,说吧。”

  女子脸色惨白,她死死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你不说?好吧。”遥苦动了动手指,一团莹白灵气化为寒刃,刺穿了她身前妇人的手,妇人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地窖中,遥苦抬手,寒刃拔出,溅出一地的鲜血,很快因为低温凝固起来,而寒刃又化为无害的照明莹灯,为众人照着这般惨相。

  听着如此惨烈的痛叫,遥苦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她接着道:“都不说,那我就换个规矩。”

  “一个人一个人来,谁不说,你们这位一直护着你们的吴姨可就要遭殃了。”

  “你......长诀山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是不会放过你的!”妇人恶狠狠道。

  遥苦没有理她,看向那个没肯回答的女子,“再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说。”

  女子看了看手上还在流血的妇人,咬牙道:“周仙师被带来时就与其他人分开,其他四名仙师,一到素心教,就被教主下令杀了,遗体也是教主吩咐,以防假死,需要做的彻底一些,负责这些的人......是我们。”

  “周仙师来到这里时被封了修为,教主便让他与我们在一起生活,顺带着监视他,周仙师他......的确是个好人,我们多次邀请他加入素心教,他每次都拒绝了我们,说是他在长诀山还有任务,不过会多来看我们,也会指点阿天他们的修炼,让他们不要松懈......”

  “如果,周仙师他答应了我们,加入素心教,我们也不会忍痛杀了他,肢解的时候,我们的心何尝不痛?我们也是有苦衷的啊!”女子边说边哭了出来。

  遥苦只觉得恶心。

  这里的每个人都让她感觉到无比的恶心。

  她颤抖着嗓音问道:“这里的每个人都参与了?包括孩子?”

  “是。”女子点头,她吸了吸鼻子,“我们是一起的,永远都是一家人。”

  遥苦骂了句脏话,她怒道:“滚上去!都给我滚上去!再不滚我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连忙搀扶着妇人匆匆往地窖上爬。

  “也别想着从地下室里逃出去,我布下了结界,擅闯者后果自负。”遥苦背对着他们,寒声道。

  等到听见地窖木门“吱呀”一声合上的声音,遥苦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下没有站稳,好在眼疾手快扶住了墙,才没有摔倒。

  她喘了几口气,才一步一步向周师兄他们的遗体堆砌的地方走去。

  越走,劣质香料的味道越重,也不知道那群人为了掩盖尸体的异味究竟用了多少香料。

  遥苦单膝跪在堆得高高的遗体前,不顾已经开始腐烂的肌肤,伸手将周师兄的头颅抱了下来,替他合上那双已经涣散的眼睛。

  她不知道在这里究竟待了多久,才把五位同门被肢解的遗体拼好。

  可是无论怎么拼,都少了一只手和一条小腿。

  遥苦终于没忍住眼泪,从眼眶中滚落在地,她边给周师兄断裂的手肘和肩膀缠上边哭着不停地说道:“对不起师兄,我来晚了,对不起......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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