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自杀

  白天的酒吧将一身的锋芒敛于阳光之下,显示出沉静的一面。

  整个酒吧只有保洁人员在打扫客人遗留下快乐的消遣品,吧台小哥正在仔细擦拭心爱的酒杯,哥特式的装修风格此时在没有绚丽耀眼的灯光照耀下倒显得更加诡异,吧台后面黑色的空墙上画着一朵朵红色的彼岸花,显得美丽又危险。

  宁柔嘉与苏琪琛站在吧台前打量着酒吧装饰,随后一名工作人员带着一位二十四五的年轻人到了两人面前。

  “你好,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唐怀榛。”

  唐怀榛身穿一身灰色运动服,说话时嘴角微微上扬,语调轻快,一双眼睛干净又纯粹,看着人时眼睛里像有星光洒落,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朝气蓬勃的气质。

  宁柔嘉打量着此人,心中略有诧异,朝疑惑地苏琪琛看去,后者朝其微微点头随后对唐怀榛拿出证件并说明来意:“唐先生你好,我们是云城市公安局刑警队的,有件事还需要您配合。”

  唐怀榛听闻惊讶的愣了一下,随后又疑惑的看着两人:“当然当然,在这里问么?还是需要跟你们走一趟?”

  “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20分钟后,三人到公安局询问室。

  苏琪琛拿出张浩的照片递给唐怀榛:“唐先生,请问您认识此人么?”

  唐怀榛微微起身疑惑的接过照片,皱着眉仔细看照片上的人,随后迟疑的问出声:“我在酒吧见过两次,他当时在酒吧耍酒疯,我过去看了一下,还有一次是远远打了个照面,但是并没有交谈,怎么了么?”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耍酒疯么?具体时间可以想起来么?”苏琪琛并不回答他的问题,继续追问。

  “我想一下啊。”唐怀榛低头沉思,“那天应该是2月18号,当时他在酒吧喝了不少酒,我们酒吧是营业到凌晨2点。”

  “当时我们已经要打烊了,酒保小哥就对他说要打烊了,让他付一下酒钱。”

  “谁知道他突然发疯,拿起旁边的酒瓶就往调酒师头上砸过去了,得到消息后,我就下楼看看什么情况,谁知道他力气那么大,对我一顿招呼,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太多了,打着打着就躺地上睡着了。”

  “我们害怕他再突然发疯,就没管他,第二天一早他自己结了酒钱就走了。”

  “听酒保说当时他一直在念叨为什么要分手。”唐怀榛顿了顿继续说,“后来听酒保说过他又来了几次,每次都喝的醉醺醺的。”

  “有一次上了二楼把我们二楼的VIP顾客打了,我们吃了官司,也是害怕再发生耍酒疯去打工作人员的事情,从那天开始雇了俩保安,保护我也保护工作人员。”

  “那你知道你们酒吧有吸毒的人员么?”宁柔嘉出声。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唐怀榛听到宁柔嘉的询问不可置信的回答,“因为我平时很少去酒吧,我虽然是老板,但同时也还是学生,因此平常都是让谭海帮我打理酒吧,谭海就是那个被打的调酒师。”

  在唐怀榛回答期间,苏琪琛一直在观察唐怀榛的表情,除去刚开始有点紧张局促之外,在回答问题上却很淡定,没有眼神躲闪也没有多余的肢体动作,一脸坦荡,苏琪琛看了一会开口:“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在哪所学校?”

  “经济学,翎吉大学。”

  “二楼是什么?”

  “包厢,再就是我们员工休息的地方。”

  “一般不能上去?”

  “嗯,之前是可以随意上去的,就因为张浩上次上去把我们一个VIP顾客打了,因此一般没有包厢里的人下来领或者提前告诉楼梯的保安,否则是不能上去的。”

  “保安都是练家子吧。”

  “对,反正钱都花了,总得雇有用的。”

  苏琪琛看着唐怀榛不说话,审讯室一时安静下来,唐怀榛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局促的开口:“警察叔叔,还有什么事么?”

  苏琪琛闻言对其微微一笑:“没有,谢谢唐先生的配合,至于谭海,您知道他目前在哪么?”

  “他就住酒吧里,估计现在在睡觉 。”

  “嗯好的,您可以回去了。”苏琪琛说完朝宁柔嘉点点头,宁柔嘉会意起身走向门外喊过一位民警交代几句,让其带唐怀榛离开了。

  宁柔嘉倚在门口掏出手机拨出姜澜的号码,很快电话里传出没有感情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宁柔嘉一愣,哆哆嗦嗦的再次打过去,还是同样的没有感情的声音,这下她真的慌了。

  这边的异常被苏琪琛与过来查看询问结果的江逸看到,江逸与苏琪琛快步上前轻声询问出什么事了,宁柔嘉不知所措的放下手机啊,语气急促:“澜儿,澜儿电话关机了,我有点心慌。”

  “是不是没电了,或者说还在睡觉。”

  “不会的,我早就叮嘱过姜澜手机要24小时开机。”说到这里,宁柔嘉好似想到什么,懊恼的敲了自己的头一下,随后一把抓住江逸的胳膊,“江逸,我要回去一趟,今天早上姜澜说请假,我没当回事,我得回去一趟,姜澜最近不对劲。”

  江逸摁下心中的不安,朝宁柔嘉点点头:“有事打电话。”

  宁柔嘉匆忙地点点头,转身向外跑去。

  江逸看似轻松地看向苏琪琛,耸耸肩:“看来,需要我们俩审讯了,赵泽谦还没过来?”

  “他需要从外省赶过来,大概下午到。”

  江逸点点头推开审讯室的门,等下一个接受审讯的当事人。

  宁柔嘉因为不放心姜澜,一路不停的给姜澜打电话,嘴里不住的嘟囔接电话,接电话,但是结果毫不意外,没有一通电话打通,在车子到姜澜楼下的一瞬间,宁柔嘉快速跑到电梯口,奈何电梯停留在22层。

  等电梯太慢了。

  宁柔嘉转身跑到楼梯,很快跑到12层直接用自己的指纹将房门打开,心下一惊。

  那条黑蛇呢?怎么不在保温箱?

  连忙跑到卧室却没看到人,突然听到浴室有水流声,宁柔嘉颤抖着手推开浴室的门,水从浴缸里不停的往外溢出,看到里面的人,宁柔嘉愣在原地。

  只见姜澜穿着黑色睡衣躺在浴缸里,花洒正对着她不停的流水,那条黑色的蛇儿被放在盥洗台的一个小小的玻璃箱里,此时正对着浴缸里的姜澜吐着蛇信子。

  “姜澜,姜澜,醒醒。”宁柔嘉跑过去跪倒在浴缸旁边将姜澜抱出浴缸声音颤抖喊着姜澜,而姜澜没有一丝反应,宁柔嘉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120,很快姜澜被送到了医院。

  嗡嗡嗡

  江逸掏出手机一愣,是宁柔嘉的电话。

  他顿了一下跟苏琪琛说了一声,拿起电话向外走去。

  电话一经接通,颤抖的声音透过手机传过来:“喂,江逸,澜儿在家,在家溺水窒息了,现在在医院,我可能一时回不去。”

  江逸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很快反应过来,声音喑哑:“好,我知道了,你照顾好姜澜,我审讯完立马就赶过去。”

  不等宁柔嘉回答,江逸率先将电话挂断,定了定神,稳了稳情绪,坚定的走向审讯室,看到苏琪琛疑惑的眼神,江逸摆摆头,继续对谭海的询问。

  30分钟后,江逸与苏琪琛完成对谭海的询问,前者对后者交代好后续的事宜,马不停蹄的赶到医院,原本45分钟的路程,被硬生生缩短到 20分钟。

  车子一停,立马冲向病房,到了病房门口,江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情绪稳定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姜澜躺在病床上手指被夹着心电监护毫无生机,安静的只有机器发出的声音,江逸突然发觉自己做的准备全部土崩瓦解,瞬间红了眼眶,一颗心好似被刀绞一样作痛,手也在轻微颤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样迷茫而又痛苦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姜澜。

  宁柔嘉手里拿着缴费单等单子推门进来看到有人站在病房:“江逸?”

  “宁柔嘉,姜澜她……”听到有人叫自己江逸僵硬看向宁柔嘉,声音却沙哑的厉害,不得不清一下嗓子。

  “澜儿她没事了,已经稳定下来了,医生说如果再晚一点,可能真的就救不回来了。”说到这里宁柔嘉忍不住哽咽一下,她抬步走到床边将医疗单放下,继续说,“我到家的时候,澜儿已经停了呼吸。”

  江逸猛地抬起头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姜澜,又看向宁柔嘉,眼里满是难以置信以及痛苦,艰难的开口:“为什么?”

  宁柔嘉并不回答,只是盯着江逸看,过了良久,宁柔嘉指了指门口:“出去说。”

  随后也不等江逸,自己走出门,江逸看了眼姜澜,转身跟上宁柔嘉的步伐,走到门外。

  “我不能跟你说的很具体,如果可以,我希望她会自己主动跟你说,她原生家庭并不好,之前有个哥哥,现在有个弟弟,都被查出再生贫血障碍,她父母拿她当骨髓库,从小便是。”

  “后来她哥哥因病死了,她父母搬家并没有带姜澜,她就住在乡下一间破破的平房,墙壁已经脱落露出里面黄色的土胚,进去后里面还算干净但也实在说不上多好,家具也是破破烂烂的。

  我是怎么知道的呢?因为当时姜澜已经一周没去上学了,我找到她家的时候,她就躺在屋子的一侧,床上只有薄薄的一层,其实跟直接睡床板没有任何区别,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露出棉花的棉被,一扇被风吹开的窗户正对着她,那时她已经烧的没有意识了,那时她才15岁。”

  宁柔嘉顿了顿,看着江逸脸色一点点变白,继续道:“她从小得到的只有忽视、打骂还有抽骨髓,从8岁开始抽,直到上了高中次数才变少,但也从高中开始,只要她亲生父母频繁骚扰她,便开始自杀,体弱的毛病也是因为这落下了病根。”

  “当初,我问她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她说这是最接近死亡的一门专业。”

  “那时我便知道,她敬重别人的生命,同时,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这段时间,她……”宁柔嘉终究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经常发呆,是我疏忽了,是我……我以为……我以为她只是因为长时间的连轴转累了,没想到……”

  剩下的话,宁柔嘉没说出来低声抽泣起来,但是江逸懂了。

  一颗心仿佛被人揪着生疼,痛到无法呼吸,他踉跄一下扶住窗台维持住身体的平衡,看向病房的方向,眼里满是掩盖不住的心疼。

  “走吧,我们进去吧,姜澜应该是醒了。”

  宁柔嘉收拾一下情绪正正嗓音,抬步向病房走去。

  江逸将自己的情绪整理了一下,跟宁柔嘉一前一后走进病房,果然,姜澜醒了。

  姜澜在看到江逸时,明显愣了一下,很快便恢复神态看向宁柔嘉,声音虚弱:“对不起啊柔嘉,我就是想洗个澡,太累了就睡着了。”

  宁柔嘉知道姜澜在撒谎,也不拆穿她,故作恼怒边走边说:“姜澜,你以后只能在我在家的时候洗澡,你知道我跟江逸有多担心么?”说完戳了戳姜澜的头。

  姜澜抬头看向江逸,却看到江逸眼角泛红,不禁心中疑惑,却也还是笑笑:“让你担心了。”

  江逸鼻头一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闷声回答:“没有,局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有事打电话。”

  不等两人回答,拉开门走了出去,只是背影慌乱而又仓促。

  回到车上后,他将头埋在方向盘上冷静了下,两肩微微耸动,再抬起头时,眼角比之前更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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