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温泪
接下来更替的场景是满府的红双喜，代表姻缘的丝绸挂在每一处角落，府里的人皆面容带笑。
一身正红嫁衣的赵盼秋举着姻扇在众人的欢呼与簇拥下缓步走向同为红袍的蒋愿。
蒋愿郑重地牵起她的手，眉眼是笑着，却缀着泪珠，是为终于能够娶上少年便心爱之人而落泪。
盖着红盖头的赵盼秋像是心有灵犀般握紧了他的手，小声而又俏皮道：“你是不是哭啦。”
“嗯。”蒋愿没有强撑面子，他向来不愿对赵盼秋说任何的谎话，轻轻应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其实比我爱哭。”
虽然看不见面容，但凭语气也能脑补出赵盼秋欢欣雀跃的模样。
蒋愿浅浅一笑，两人执手，在所有人祝福与艳羡的视线下，走向堂前。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从此，全奕川人都知道，赵盼秋是蒋愿明媒正娶过门的夫人。
满目的喜庆定格在“夫妻对拜”时，两人对望的一瞬间，逐渐腾起的火焰将他们吞噬了个干净。
遍地的红过后，是漫天的白。
大喜大悲交替仅仅在一息之间，赵盼秋靠在院里那棵枫树下的秋千上，脸色苍白，唇色浅淡，连笑容都是有气无力。
她身旁站着是沧桑了许多的蒋愿，为她轻轻推着秋千，他不敢多用一点力气，生怕惊到赵盼秋的身体。
“蒋愿，你不要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赵盼秋深深喘上一口气才勉强坐直了身，她握住蒋愿放在秋千上的手，语气听上去十分轻松自然，如同当年，“我死后，不是还有弦儿他们陪着你吗？”
“不要说这个字，你不会死，”蒋愿一下捏紧了秋千的绳索，他低声说话，像是在哀求一般，“你不要放弃，我，和我们的孩子，都不能没有你。我已经写书信给你的哥哥，他说有办法治好你，我们还有希望......我不能失去你，盼秋。”
“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你要我如何能接受你的离去？”蒋愿声音愈来愈低，直至哽咽，“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一个人。”
一滴泪滴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赵盼秋伸手替他擦去眼角不断渗出的泪珠，笑得温和，“我啊，是个喜欢撒娇的人，明明出身并不是那么好，却像个千金小姐那样骄纵，总是去烦你和蒋叔叔，是你们的爱才让我这么肆无忌惮。”
“但我任性了太多回，这次，就不要依着我了，”她现在说话非常的慢，吐字十分得费力，她还是强撑着遍体令人窒息的疼痛，去和她心上人做着一遍又一遍的告别，“你为我治病，已经耽误了太多，再这么下去，城里的人都要说我是个坏女人。你同样也答应过我的，要成为天底下最好的城主。”
蒋愿愣了愣，急道：“你莫要听信外面的流言，他们......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了这座城奉献了多少......！”
“......”赵盼秋抬眼看着蒋愿，眼神缱绻眷念，她喃喃道：“蒋愿，其实，我不是一个好人。我之所以去做那些事，只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城民。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没那么博爱，我的爱很少很少，少到只爱一个人就足以让我竭尽全力。”
枫叶渐红，飘落在地。秋天要来了，盼着秋天的人却走了。
赵盼秋没能坚持到她哥哥到奕川的那一天，而她的葬礼是她生前早就规划好的。蒋愿被她丢下已经很难受了，她不想再让蒋愿被迫一遍一遍去接受她的逝世。
出殡那天，恰巧是立秋。枫叶已经红了个透彻，与挥洒的白纸混杂在一起。
记忆的主人蒋弦儿终于现了身。
六岁的她没有今日那么娇矜，坐在那张她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秋千上，只是怔怔地看着天空，不出一言一语。
身后传来踩碎枫叶的声音，坐着的秋千突然轻轻晃了起来。摇晃的幅度很小，像是小时候母亲为她摇的摇篮。
蒋弦儿知道是谁，她没有回头，只是喊了一句，“父亲。”
“嗯。”
得到极轻的一声回应，两人便一同沉默了下来。
“母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再见到她是吗？”蒋弦儿问道。
蒋愿没有说话。
蒋弦儿顿了顿，又说道：“我还能再见到母亲吗？”
“我们终会相见。”蒋愿说道。
他停下秋千，走到蒋弦儿跟前，张开手说道：“你母亲的哥哥，也就是你舅舅，他来了，我们一起去见见他吧。”
“好。”蒋弦儿乖乖点头，抱紧了蒋愿。
父女的背影随火焰一起消散。
镌刻莲花纹路的灵牌端正地放在高位上，一白衣男子跪在蒲盘上，看着灵牌上的字出神。
他样貌如画，气质儒雅，有着与赵盼秋出落一致的眼睛，衾满了江南烟雨。
左眼正下方有着一枚泪珠状的浅红胎记，像是流下血泪。
与遥苦一同站在旁边的洛络用口型对遥苦道：“温泪。”
这位瞧上去十分温婉的男子正是素心教的教主，温泪。
没想到素心教的教主竟然是奕川城主夫人的哥哥，那蒋愿为素心教办事也就不奇怪了。
背后的光线被来人遮住，一直跪着的温泪动了动，他扭过头，不咸不淡地向来人打了声招呼，“蒋愿。”
来人正是抱着蒋弦儿的蒋愿，他颔首示意，“温兄。”
“这位便是你的温舅舅，弦儿，向舅舅问好。”蒋愿轻轻放下蒋弦儿，对她道。
蒋弦儿倒一点也不怯生，大大方方向温泪行了个礼，“舅舅好。”
“......不认生这点倒是像秋秋，”温泪起身，盯了蒋弦儿许久，才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你好，弦儿。”
“是我没有照顾好盼秋，对不起。”蒋愿沉声道。
温泪抬眼看他，语调平平，“确实是你的错，我把秋秋交给你，你没能把秋秋还给我。”
蒋愿没有说话。
温泪继而道：“我也有错，我来得太晚，没能见上秋秋最后一面。”他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倒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作者有话说：
一身正红嫁衣的赵盼秋举着姻扇在众人的欢呼与簇拥下缓步走向同为红袍的蒋愿。
蒋愿郑重地牵起她的手，眉眼是笑着，却缀着泪珠，是为终于能够娶上少年便心爱之人而落泪。
盖着红盖头的赵盼秋像是心有灵犀般握紧了他的手，小声而又俏皮道：“你是不是哭啦。”
“嗯。”蒋愿没有强撑面子，他向来不愿对赵盼秋说任何的谎话，轻轻应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其实比我爱哭。”
虽然看不见面容，但凭语气也能脑补出赵盼秋欢欣雀跃的模样。
蒋愿浅浅一笑，两人执手，在所有人祝福与艳羡的视线下，走向堂前。
锣鼓喧天，十里红妆。从此，全奕川人都知道，赵盼秋是蒋愿明媒正娶过门的夫人。
满目的喜庆定格在“夫妻对拜”时，两人对望的一瞬间，逐渐腾起的火焰将他们吞噬了个干净。
遍地的红过后，是漫天的白。
大喜大悲交替仅仅在一息之间，赵盼秋靠在院里那棵枫树下的秋千上，脸色苍白，唇色浅淡，连笑容都是有气无力。
她身旁站着是沧桑了许多的蒋愿，为她轻轻推着秋千，他不敢多用一点力气，生怕惊到赵盼秋的身体。
“蒋愿，你不要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赵盼秋深深喘上一口气才勉强坐直了身，她握住蒋愿放在秋千上的手，语气听上去十分轻松自然，如同当年，“我死后，不是还有弦儿他们陪着你吗？”
“不要说这个字，你不会死，”蒋愿一下捏紧了秋千的绳索，他低声说话，像是在哀求一般，“你不要放弃，我，和我们的孩子，都不能没有你。我已经写书信给你的哥哥，他说有办法治好你，我们还有希望......我不能失去你，盼秋。”
“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你要我如何能接受你的离去？”蒋愿声音愈来愈低，直至哽咽，“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一个人。”
一滴泪滴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赵盼秋伸手替他擦去眼角不断渗出的泪珠，笑得温和，“我啊，是个喜欢撒娇的人，明明出身并不是那么好，却像个千金小姐那样骄纵，总是去烦你和蒋叔叔，是你们的爱才让我这么肆无忌惮。”
“但我任性了太多回，这次，就不要依着我了，”她现在说话非常的慢，吐字十分得费力，她还是强撑着遍体令人窒息的疼痛，去和她心上人做着一遍又一遍的告别，“你为我治病，已经耽误了太多，再这么下去，城里的人都要说我是个坏女人。你同样也答应过我的，要成为天底下最好的城主。”
蒋愿愣了愣，急道：“你莫要听信外面的流言，他们......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了这座城奉献了多少......！”
“......”赵盼秋抬眼看着蒋愿，眼神缱绻眷念，她喃喃道：“蒋愿，其实，我不是一个好人。我之所以去做那些事，只是因为他们是你的城民。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我没那么博爱，我的爱很少很少，少到只爱一个人就足以让我竭尽全力。”
枫叶渐红，飘落在地。秋天要来了，盼着秋天的人却走了。
赵盼秋没能坚持到她哥哥到奕川的那一天，而她的葬礼是她生前早就规划好的。蒋愿被她丢下已经很难受了，她不想再让蒋愿被迫一遍一遍去接受她的逝世。
出殡那天，恰巧是立秋。枫叶已经红了个透彻，与挥洒的白纸混杂在一起。
记忆的主人蒋弦儿终于现了身。
六岁的她没有今日那么娇矜，坐在那张她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秋千上，只是怔怔地看着天空，不出一言一语。
身后传来踩碎枫叶的声音，坐着的秋千突然轻轻晃了起来。摇晃的幅度很小，像是小时候母亲为她摇的摇篮。
蒋弦儿知道是谁，她没有回头，只是喊了一句，“父亲。”
“嗯。”
得到极轻的一声回应，两人便一同沉默了下来。
“母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再见到她是吗？”蒋弦儿问道。
蒋愿没有说话。
蒋弦儿顿了顿，又说道：“我还能再见到母亲吗？”
“我们终会相见。”蒋愿说道。
他停下秋千，走到蒋弦儿跟前，张开手说道：“你母亲的哥哥，也就是你舅舅，他来了，我们一起去见见他吧。”
“好。”蒋弦儿乖乖点头，抱紧了蒋愿。
父女的背影随火焰一起消散。
镌刻莲花纹路的灵牌端正地放在高位上，一白衣男子跪在蒲盘上，看着灵牌上的字出神。
他样貌如画，气质儒雅，有着与赵盼秋出落一致的眼睛，衾满了江南烟雨。
左眼正下方有着一枚泪珠状的浅红胎记，像是流下血泪。
与遥苦一同站在旁边的洛络用口型对遥苦道：“温泪。”
这位瞧上去十分温婉的男子正是素心教的教主，温泪。
没想到素心教的教主竟然是奕川城主夫人的哥哥，那蒋愿为素心教办事也就不奇怪了。
背后的光线被来人遮住，一直跪着的温泪动了动，他扭过头，不咸不淡地向来人打了声招呼，“蒋愿。”
来人正是抱着蒋弦儿的蒋愿，他颔首示意，“温兄。”
“这位便是你的温舅舅，弦儿，向舅舅问好。”蒋愿轻轻放下蒋弦儿，对她道。
蒋弦儿倒一点也不怯生，大大方方向温泪行了个礼，“舅舅好。”
“......不认生这点倒是像秋秋，”温泪起身，盯了蒋弦儿许久，才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你好，弦儿。”
“是我没有照顾好盼秋，对不起。”蒋愿沉声道。
温泪抬眼看他，语调平平，“确实是你的错，我把秋秋交给你，你没能把秋秋还给我。”
蒋愿没有说话。
温泪继而道：“我也有错，我来得太晚，没能见上秋秋最后一面。”他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倒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