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生产

  可低头小白的伤口又将我拉回到现实,今夜诸事当真撞到一起了。

  这小白的伤口虽看似不严重,实则是旧伤加新伤,这伤口层层叠加,处理起来颇为棘手,将头身上的伤口全部包扎后,这外头的烟花早已熄灭多时。 

  我长吸一口气,这运河上的宴会应该结束了。

  我隔着薄薄纸窗,欲窥探那隐于云层的一轮明月,可这隔着遥远天际和不真切的纱窗,这孰输孰赢,也分不清,辨不明。 

  前几日下了雨,积蓄在屋顶沟壑处的雨水,顺着屋檐一一滴落,譬如那清脆的更漏声般,催得人快速回到这残酷的现实中。

  “这风终要停了。”我推开房门,望着不再起风的院子,梧桐树婆娑的树影静静立在庭院中。

  “世子爷那边可有消息了?”这烟花虽灭,天地间的黑暗再次袭来,而自己牵挂的人,终究还是哑无音信。

  身后无人回应,我静静走到院子中,发现经刚刚那在遭,这酒楼竟越发寂静,这时不时在外走动的侍卫,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

  整座酒楼如鬼魅般,空空荡荡,我颇为心慌地抬眼望着屋顶,却发现是黑压压的拿着弓箭手的士兵。

  “怎回事?”我回头望向小屏,遇到此阵仗难免慌乱道,“小威呢?这屋里的暗卫呢?”

  “夫人,莫找了!这酒楼里的活人只剩你们几人了,其余的早就送去阎王爷那了!”屋檐上的刺客,拿着大刀阔斧,一幅幅凶神恶煞的模样,向我们发难道。 

  身侧的小屏见这阵仗早已吓得腿软,慌乱的眼神时不时投向我。 

  我努力抑制自己也慌张的思绪,故意摆出几分气定神闲的模样。

  这刺杀最讲究的就是隐蔽,如今这群侍卫颇为嚣张地现身,一是知道我们无人可援,二是只怕所求之事,不是我们,也不是定要取我性命。

  我沉下气来,将内心的胆怯藏下,直勾勾的目光投射向房檐上的黑影,“各位大侠有话好说,想必你们今日来,定是有事相求。不妨将你们所要之物告诉我,若我能办到,恳求各位饶我们一命!”

  我大声说着,故意抚摸这隆起的腹部,“各位我们一群妇孺,莫要欺人太甚。”

  房檐上为首的黑影,见此状,良心未泯的将手中已拿起的兵器缓缓垂下,但那嚣张的气焰半分不改,“废话少说,这扬州城的出城令牌可在你手中!速速交来!”

  出城令牌?我与小屏听到此词,都面面相觑。 

  这出城令牌,我们二人从未听闻,如今更是拿不出手交换。

  “还犹豫什么,难不成这令牌不在你们手中?”居高临下的刺客,一眼就窥探出我们脸上的疑惑,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这令牌…”十万火急的关头,我也不由得踌躇几分,“此物虽不在我这,但我知它在何处。”

  “不在你这?”头儿身侧几个脾气火爆的,迅速提起刀欲像我们砍来,“你这小娘们敢耍滑头!”

  “各位爷稍安勿躁,想必这令牌对你们来说是重要之物,我瞧这各位也非十恶不赦之人,这令牌即使不在我手中,只要你们肯手下留情,这令牌,我想方设法也要给你们送来。”我镇定自若的向他们保证道。

  虽身侧几人依旧不相信,仍旧高架着刀,欲一个飞身跃下。可那头儿,沉思颇久,“你说话可做数?”

  我诚恳地点点头,“今夜扬州城遭此劫难,想必这急着出城避难的百姓不少,你们也应是其中之一。”

  “避难?如今这城门紧闭,这反贼杀了天子,城中百姓嚷嚷地要出城,如今这反贼正在城中大屠杀呢!”我故意将话头抛下,自有不少人吐这满肚子的苦水。

  “屠杀?”我紧皱着眉,此事应不是林逸的人所为。

  “这些杀千刀的,妇孺儿童也不放过,我们也是没法子了,看到这处院子在战火中无动于衷,想必定是什么达官贵人所住,便出了这下策!”

  “竟然如此,你们可还有其他家眷在扬州城?尤其是妇孺儿童?不妨将他们带到这院子中,暂且能避避风头。”我不顾小屏眼神的阻扰,坚定施以援手道。

  屋檐上的黑影听到此句话后,欣喜地交换着眼神,一口应下。

  正当他们欲转身离去时,虚掩的门口忽有数百支箭矢如雨下,刚刚还在墙头上欣喜的黑影如倾倒的大树般,重重落地。

  我惊愕地回答,长大着嘴,发现一群穿戴整齐的官兵,而这领头的便是刚才消失的小威与许久不见的高舜。

  “你们…”我自小从医,这血腥场面也习以为常,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口许诺,满怀希望的人,被所谓正义之士屠杀,血淋淋地倒在自己面前,心中的震撼如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

  我顾不上身后那群人的呼唤,径自走到那群倒在血泊中的人中,用手一一地去探着他们的鼻息。

  可那箭雨早已射得人千疮百孔,我一一探去,皆是死气沉沉,无一生还。

  “夫人,这些人已无力回天,莫要让这血泊污了您的裙摆。”高舜恭恭敬敬地向我鞠躬着,一板一眼地向我请求道。

  我的手已占满了鲜血,沉重的身子拖着肚中胎儿的重量,冷冷的眼神扫视着周围一圈,桦儿与小屏早已吓得嘴唇发白,而小威似察觉到事情的端倪,低下头心虚地不敢与我对视。

  只有那一直跟在林逸身侧的高舜,毫不退缩地重复道:“这是世子爷的意思,在下也只是奉命办事。”

  “林逸的意思?”我重复着高舜的问句,身子早已不受自己的控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无言的泪早已顺着脸颊滑过。

  “夫人,外头风大,快进屋吧!”小屏知我心里不好受,欲扶着我进屋。

  我摇摇头,紧闭着双眼,这满地的血泊,似无名的愤怒般,气急攻心的火焰如熊熊烈火燃烧般。

  “林逸他人如今在何处?”我怔怔地望着高舜,欲从他坚定不移的双目里窥见半丝真相,这不问青红皂白,错杀百姓的事,我相信林逸不会做!

  “要你们主子亲自来见我!”高舜面对我的咄咄逼问,无动于衷,我红眼眶,似能察觉到腹部如撕裂般的疼痛,我痛苦地支撑在原地,“若今日…你不让林逸给我个答复,他便再也见不到我和这孩子!”

  “师父,这羊水破了!”我话音刚落,桦儿清脆悦耳的童音,尖叫道。

  “快扶小姐进房。”小屏哪见过此番场景,急得欲托起我的身子,可这瘦弱的小身板哪挺得住我这庞然大物的肚子,正当她和桦儿艰难地踌躇在原地时,小白的身影不知从何处而出,一个箭步就搀扶着我,稳稳当当地进了房中。

  “你们快去请稳婆来!”桦儿虽小小年纪,但也有这临危不乱的魄力,她看小白搀扶我远去的背影后,连忙转身对小威说,“师父还未足月便生产,若是稍有个疏忽,世子爷定饶不了你们!”

  此刻我虽疼得意识昏迷,但听得自己徒儿狐假虎威的话语,不由得会心一笑,想留在这世上的原因又多了几分。

  “小姐,您可千万要挺住啊!”小白将为我放在榻上后,我只感觉身子无比难受,眼皮也渐渐沉重,每一次抬起都异常艰难。

  小屏声声呼唤似将我从无尽深渊中拉回,好比溺水的人拼命抓住的最后草绳。

  可这草绳终究归于薄弱,在一波波痛苦中渐渐磨断,无尽的黑暗如溃堤的潮水层层涌来,身体的重量也在睡梦中不断卸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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