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不敢多求
“我向您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贝奇莫号的失败对于亚伯而言只是丧失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乐趣，至少在秋山千里被杀之前是这样。
倘若赫伯特也能有预期之中的反应那是更好，但现在看来那个他以为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实则是反过来利用了他提供的条件。
这会儿亚伯正皱着眉把工坊里他看不顺眼的人偶部件一个个投喂给豢养的小宠物，虽说一堆铁皮和木屑进入消化道实在是口感欠佳，但对于从来不曾挑食的斗篷犬而言这显然也只是一顿加餐的程度。
雅克德罗战战兢兢地跪在男人面前，这是他留在人偶工坊里的一具被遗忘的备用躯体，是他技术尚且不纯熟时的试作品。
这间工坊是他最初一起和多洛莉丝一起生活过的地方，而在那次彻底和多洛莉丝做了告别之后，他便弃置了这里。
留在这里的人偶部件在那之后未经维护，又在长年的风化和侵蚀下彻底沦为报废的废铜烂铁，而他也没想到，在幽灵船上被摧毁了本体，再睁眼居然回到了这个许多年未曾踏足的地方。
他在世界各地准备的备用躯体是那样多，可命运在这时候就像是跟他开了个莫大的玩笑——他附身在了这处废弃工坊里的一个试作品身上。
秦时摧毁了他的灵魂根源，又在那之后被突然闯入的柴郡猫和实验体给浇灭了反派翻盘的机会。
旧书商预言了他的结局，没了转嫁灵魂的锚点，他终其一生，就只能被困在这具丑陋老旧的木偶里，变成朽木就彻底死亡，支离破碎就得与世长辞！
他颤抖着不敢抬头，双手撑在地面上维持平衡，额头死死贴着地板，听着亚伯把工坊里的材料一点点喂给那胃口堪称无底洞的斗篷犬，这会儿他已经没了任何能感知外界的元件，浑身却还是没来由地感受到一阵刺骨恶寒。
“当然不会有下次，你现在这副模样……难道还能回头找他们算账？”
亚伯抓起一个人偶的手臂，高高举起朝着在工坊另一边的斗篷犬丢了过去，那不知道已经把工坊里的东西吞下去的血盆大口再度张开，精确地将其吞下，充满咬合力的大嘴三下五除二就将锈迹斑斑的金属给压得分崩离析，那尖锐的金属变形声听得雅克德罗头皮发麻。
这身体能够活动的关节实在少得可怜，只能让他维持这样难堪又不至于冒犯到自家主人的姿势。
他不敢多做抗辩，亚伯可以容许旁人喧闹地喊出对他的溢美之词，却并不会坦然地接受旁人的置喙和批评。
血脉相连的兄长都被他那样看待，他又怎么会原谅手掌心这些玩具的叫嚣？
他见过亚伯怎样处理那些不识时务的手下，而正因为雅克德罗明白竭力争辩往往换来的下场更为凄惨，现在他也只能用这幅滑稽模样来出演这一幕用以博取对方的同情。
没错，是同情，事到如今他只能力求自己能获得他的些微恻隐之心，哪怕日后无法继续受到重用，也不能让他把现在寄宿在他身上的力量给彻底收回去。
他赋予的权柄本身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获取，这些追随亚伯的信众穷尽一生的时间耗费极大的代价才有了现如今的成果。
惩罚总会在某个时刻降临，或许是开始，也或许是结束。
秋山千里的死状他无从得知，但亚伯显然是去回收了对方的遗骸之后才来到自己面前，男人的行踪难以捉摸，更无从得知他心中所想和下一步的去向。
“赫伯特死之前……是什么表情？”
亚伯的思路像是短暂地中断了一下，他这会儿才想起来惩戒和回收之余这趟出差真正的主线任务，指尖戳了戳下巴，顺着往下戳中自己的喉结。
“…很幸福地拥抱了从门那边爬出来的怪物，就像达成了愿望一样。”
雅克德罗知道欺瞒对方也没有任何意义，即便他现在就是一个没有血肉之躯的人偶，但这也不妨碍主人从他身上附着的灵魂残片里读取有用的记忆。
亚伯之所以还需要征询他的话和意见，也只是因为这样看起来更加符合主仆之间正常交涉的流程，在世上徘徊了千年之久的孤独者总归是需要模仿某些事物的习惯才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有多异常。
但凡能多争取到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人偶师也没理由放弃，至少在死亡降临之前能为接下来的境遇多做一份改变定数的努力。
谁料听到这番话的亚伯神色骤然变得冷厉阴狠，他抬手一把薅住雅克德罗的木头脑袋，然后将孱弱的人偶直接提了起来。
“…这样啊！那这场策划了这么久的实验，到头来非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给别人做了嫁衣咯？”
男人的语气乖戾里透着出离的愤怒，他能够与俗人分享的权柄理应足够供给一段能打发时间的乐子，可到头来最后也没能让赫伯特乖乖地遵循他设计好的剧本呈现出想要的效果，还被对方摆了一道的同时付出了计划之外的惨痛代价。
“秋山还不该在这时候死的，你也是，不该这样的……是不是？”
只要尚且还认可他对他们的支配，这世上所有还在接受他馈赠的人都是他的所有物，只有他能决定这些人消失的时间，除他之外的任何事物都不能替他做决定。
而现在一连串的事故，都在用各种离奇的巧合向他印证，冥冥之中有东西在脱离他的掌控。
“是……”
皮埃尔这会儿也感受不到任何恐惧亦或是赘余的情绪，哪怕是知道接下来等着自己的结局，他心里想的都是尚且还算不错。
倘若这样就能结束…都比那个可悲的画师要强得多。
秋山千里死的时候，亚伯事先在他身上设置的机关悄然发动，将赋予他的妙笔尽数收回，男人能维持曼妙身姿的假象崩溃散去，只剩下一具佝偻的骸骨。
他就是这样恶趣味的男人，高高在上地享受着玩弄旁人人生的感觉，从指尖施舍的小小奇迹坠地的瞬间就能引发一场将无数人幸福吞没的雪崩。
他又不满足于此，还要在享受信徒追捧的同时无时无刻不强调自己对他们的掌控，留不得片刻温柔，更容不下半点质疑。
秋山千里作为画师多年来的积累和生平刹那消散，无论曾经描绘的画境有多绮丽诡异，这一切在死去的瞬间退回到改变发生的节点之前。
他引以为傲的，呕心沥血的，苦苦追寻的，都要在纵情声色之后被亚伯用这样荒唐的方式回收而去……
那要是人偶师就这样被当做一个普通木偶砸碎，都应该称得上一句死得其所才是。
作者有话说：
贝奇莫号的失败对于亚伯而言只是丧失了一个微不足道的乐趣，至少在秋山千里被杀之前是这样。
倘若赫伯特也能有预期之中的反应那是更好，但现在看来那个他以为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实则是反过来利用了他提供的条件。
这会儿亚伯正皱着眉把工坊里他看不顺眼的人偶部件一个个投喂给豢养的小宠物，虽说一堆铁皮和木屑进入消化道实在是口感欠佳，但对于从来不曾挑食的斗篷犬而言这显然也只是一顿加餐的程度。
雅克德罗战战兢兢地跪在男人面前，这是他留在人偶工坊里的一具被遗忘的备用躯体，是他技术尚且不纯熟时的试作品。
这间工坊是他最初一起和多洛莉丝一起生活过的地方，而在那次彻底和多洛莉丝做了告别之后，他便弃置了这里。
留在这里的人偶部件在那之后未经维护，又在长年的风化和侵蚀下彻底沦为报废的废铜烂铁，而他也没想到，在幽灵船上被摧毁了本体，再睁眼居然回到了这个许多年未曾踏足的地方。
他在世界各地准备的备用躯体是那样多，可命运在这时候就像是跟他开了个莫大的玩笑——他附身在了这处废弃工坊里的一个试作品身上。
秦时摧毁了他的灵魂根源，又在那之后被突然闯入的柴郡猫和实验体给浇灭了反派翻盘的机会。
旧书商预言了他的结局，没了转嫁灵魂的锚点，他终其一生，就只能被困在这具丑陋老旧的木偶里，变成朽木就彻底死亡，支离破碎就得与世长辞！
他颤抖着不敢抬头，双手撑在地面上维持平衡，额头死死贴着地板，听着亚伯把工坊里的材料一点点喂给那胃口堪称无底洞的斗篷犬，这会儿他已经没了任何能感知外界的元件，浑身却还是没来由地感受到一阵刺骨恶寒。
“当然不会有下次，你现在这副模样……难道还能回头找他们算账？”
亚伯抓起一个人偶的手臂，高高举起朝着在工坊另一边的斗篷犬丢了过去，那不知道已经把工坊里的东西吞下去的血盆大口再度张开，精确地将其吞下，充满咬合力的大嘴三下五除二就将锈迹斑斑的金属给压得分崩离析，那尖锐的金属变形声听得雅克德罗头皮发麻。
这身体能够活动的关节实在少得可怜，只能让他维持这样难堪又不至于冒犯到自家主人的姿势。
他不敢多做抗辩，亚伯可以容许旁人喧闹地喊出对他的溢美之词，却并不会坦然地接受旁人的置喙和批评。
血脉相连的兄长都被他那样看待，他又怎么会原谅手掌心这些玩具的叫嚣？
他见过亚伯怎样处理那些不识时务的手下，而正因为雅克德罗明白竭力争辩往往换来的下场更为凄惨，现在他也只能用这幅滑稽模样来出演这一幕用以博取对方的同情。
没错，是同情，事到如今他只能力求自己能获得他的些微恻隐之心，哪怕日后无法继续受到重用，也不能让他把现在寄宿在他身上的力量给彻底收回去。
他赋予的权柄本身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才能获取，这些追随亚伯的信众穷尽一生的时间耗费极大的代价才有了现如今的成果。
惩罚总会在某个时刻降临，或许是开始，也或许是结束。
秋山千里的死状他无从得知，但亚伯显然是去回收了对方的遗骸之后才来到自己面前，男人的行踪难以捉摸，更无从得知他心中所想和下一步的去向。
“赫伯特死之前……是什么表情？”
亚伯的思路像是短暂地中断了一下，他这会儿才想起来惩戒和回收之余这趟出差真正的主线任务，指尖戳了戳下巴，顺着往下戳中自己的喉结。
“…很幸福地拥抱了从门那边爬出来的怪物，就像达成了愿望一样。”
雅克德罗知道欺瞒对方也没有任何意义，即便他现在就是一个没有血肉之躯的人偶，但这也不妨碍主人从他身上附着的灵魂残片里读取有用的记忆。
亚伯之所以还需要征询他的话和意见，也只是因为这样看起来更加符合主仆之间正常交涉的流程，在世上徘徊了千年之久的孤独者总归是需要模仿某些事物的习惯才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有多异常。
但凡能多争取到多说一句话的机会，人偶师也没理由放弃，至少在死亡降临之前能为接下来的境遇多做一份改变定数的努力。
谁料听到这番话的亚伯神色骤然变得冷厉阴狠，他抬手一把薅住雅克德罗的木头脑袋，然后将孱弱的人偶直接提了起来。
“…这样啊！那这场策划了这么久的实验，到头来非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给别人做了嫁衣咯？”
男人的语气乖戾里透着出离的愤怒，他能够与俗人分享的权柄理应足够供给一段能打发时间的乐子，可到头来最后也没能让赫伯特乖乖地遵循他设计好的剧本呈现出想要的效果，还被对方摆了一道的同时付出了计划之外的惨痛代价。
“秋山还不该在这时候死的，你也是，不该这样的……是不是？”
只要尚且还认可他对他们的支配，这世上所有还在接受他馈赠的人都是他的所有物，只有他能决定这些人消失的时间，除他之外的任何事物都不能替他做决定。
而现在一连串的事故，都在用各种离奇的巧合向他印证，冥冥之中有东西在脱离他的掌控。
“是……”
皮埃尔这会儿也感受不到任何恐惧亦或是赘余的情绪，哪怕是知道接下来等着自己的结局，他心里想的都是尚且还算不错。
倘若这样就能结束…都比那个可悲的画师要强得多。
秋山千里死的时候，亚伯事先在他身上设置的机关悄然发动，将赋予他的妙笔尽数收回，男人能维持曼妙身姿的假象崩溃散去，只剩下一具佝偻的骸骨。
他就是这样恶趣味的男人，高高在上地享受着玩弄旁人人生的感觉，从指尖施舍的小小奇迹坠地的瞬间就能引发一场将无数人幸福吞没的雪崩。
他又不满足于此，还要在享受信徒追捧的同时无时无刻不强调自己对他们的掌控，留不得片刻温柔，更容不下半点质疑。
秋山千里作为画师多年来的积累和生平刹那消散，无论曾经描绘的画境有多绮丽诡异，这一切在死去的瞬间退回到改变发生的节点之前。
他引以为傲的，呕心沥血的，苦苦追寻的，都要在纵情声色之后被亚伯用这样荒唐的方式回收而去……
那要是人偶师就这样被当做一个普通木偶砸碎，都应该称得上一句死得其所才是。
作者有话说：